韓家人是想隱退的,可是這同蕭遠山沒關係。蕭遠山本就是胡人,蕭又是胡人裏的大姓。所以限製韓家人政治前途的因素,在蕭遠山這裏是不存在的。於是韓聞牖看著自己這得意弟子功成名就,老懷甚慰。把年輕人扶上馬,再送一程。蕭遠山通過韓家,結識了不少名家、高手;韓家也通過蕭遠山,繼續實現著他們天下大同、罷兵止戈的夢想。後來蕭遠山夫妻突然失蹤,韓家人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事發五個多月了。此時再去追查,線索到了雁門關外的石壁那裏就全斷了。


    轉眼三十年後,蕭峰成了南院大王。韓家人收到風聲,這人長得和蕭遠山實在太像了。為了探求真相,韓聞牖讓孫子韓展陶去試探一下。韓展陶自小受家裏那種文人世家的影響不深,加上大宋的繁華聽的太多,很早便離家遊曆去了。幸好他另有一番際遇,武功倒是比他那幾位長輩好上不少,為人也豁達開朗,喜交朋友。這樣的人,和蕭峰很容易結交上,盡管蕭峰已然是南院大王了。


    兩個人都好酒、好交朋友。喝得開心了,拳腳上過幾招,兩人都大為高興。蕭峰是離了宋地就難得碰到個能陪他過上幾招的,何況這位韓兄弟為人坦蕩、見解不俗、閱曆頗豐、不拘泥於招式、機智靈活,更難得的是這位漢人兄弟聽過他的事,卻沒有嫌棄他,依然願意與他結交!韓展陶是平生從未見武功如此高超的,覺得大開眼界,對蕭峰很是欽佩。


    韓展陶迴家和他爺爺一說,老頭沉思片刻,一捋胡子:不對。韓展陶奇了,問道:“蕭兄弟用的都是漢人的功夫,您又說他長得和蕭伯伯一樣,怎麽不對了?”


    “是漢人的功夫不錯。可是你想想,這些招式多是宋地的武人,人人皆會的東西。偏偏遠山獨有的功夫,他一點都沒使出來……他絕對不是遠山教出來的。”


    老爺子疑心病一上來,決定不能打草驚蛇,再看看。這個試探一試就試了一個多月,直到蕭遠山都找上他們了,這邊還沒試準呢!


    再說蕭遠山。這麽多年他竟顧著跟那幫南朝武人較勁,還得時不時地再去看看兒子,壓根兒沒想起來和遼地的故人聯絡。蕭峰出事之後,再聽康丫頭提起,丐幫副幫主馬大元跑到遼地查過他,甚至還特意提到他在大遼的地位、權利。漸漸的,蕭遠山覺出不對味兒了。當年他的行程,知道的,隻有少數幾個,都是遼人。難道,這陰謀是源於大遼內部的?那目的是……這麽些年被磨折的早不在正常思路上的蕭遠山,終於想到了陰謀論上去了。


    在宋地一番無所獲之後,蕭遠山悄悄潛返遼地。結果一來就聽說了新任南院大王蕭峰的名頭。本想和兒子好好敘一敘的蕭遠山,還沒進門呢,就發現至少有兩撥人馬在監視著南王府。一支神出鬼沒把蕭遠山這樣的高手都甩開了,另一支竟然是宮裏派出來的!蕭遠山直到這時才看明白:這水也太渾了!


    南王府是不想進了。迴想下來,此時隻有韓家的人,蕭遠山還敢信他。於是,蕭遠山找到了韓聞牖。


    從此,蕭遠山在暗處,往來於遼宋查訪;蕭峰於明處,探查遼地諸方勢力意欲何為;韓展陶便擔起了替蕭峰傳遞消息的信使之職。


    蕭峰看過父親來信,心中不禁疑慮重重。韓展陶也不打聽,由他自去想。燈花爆開,蕭峰才迴過神了,已讓韓展陶久候多時了。蕭峰連忙致歉,“韓兄弟,抱歉。讓你受累了。”


    “哎,你我兄弟,說這些做什麽?你可有迴信要我幫你帶迴去?”韓展陶自來熟的拿著蕭峰的酒囊,靠在鋪上飲酒。抹了一把嘴,滿不在乎的問著。


    “是有信要帶給家父。”蕭峰說著,拿出兩個信封。


    “嗯,已經寫好啦。”韓展陶一邊接過,一邊隨意的問了一句。不成想這一句話,倒是讓蕭峰老臉一紅。“哎?這燕北山是什麽人呐?”


    “煩勞韓兄弟想將這封信送給家父。若家父同意了信中所說之事,再勞煩你把這封信送給燕大哥。燕大哥說起過他住在遼宋邊境、近西夏之處一座村子,名喚者來寨。燕大哥經常跑生意不在家,交由他義父康先生代為收下亦可。”蕭峰三十多年來沒幹過什麽心虛的事,偏偏今日是越說越臉紅。


    “嗯?”韓展陶本來是想問怎麽這麽周折,可是遇到什麽麻煩了,結果剛出了個聲,就見蕭峰臉上似乎又紅了一層,耳朵都發紫了。韓展陶想著,這兩家跑,不是提親吧?一下沒忍住,又“嘿嘿”了兩聲。這下蕭峰局促立顯,眼神也有些慌亂了。


    “得了,不能再逗他了。過會兒別走火入魔了。”韓展陶心說道。趕緊應了下來,把信裝好,韓展陶連夜辭行南去。


    韓展陶去後,蕭峰趟那兒睡不著了。自問今日聽了阿康這番說話,我才送信去問爹爹。如此……不至於唐突吧?她……是這個意思吧。我應該是沒想錯……吧?


    北地夏日的早上,天亮的很早。樂兒和石頭天一亮就蹦起來了,阿康被樂兒鬧著拖了出來,一見這波光瀲灩、明媚馥鬱的晨光、美景,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滿是青草的清香、野花的芬芳。捧著溪水洗了把臉,漱漱口……


    “媽媽,河上遊的人在洗腳……”


    “噗——”


    “哈哈哈……”看著阿康被樂兒唬的,一口水從鼻子裏出來了一半,兩個小的樂得直打跌。


    “康姨,樂兒騙你的。牧人會到下遊去洗澡、飲牲口的。”石頭看著阿康嘔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有些不忍心的告訴她。


    “你這個小鬼!”阿康跳起來就要捉住樂兒打。如今樂兒已經快長到阿康胸口,每天蕭峰都帶著他練功,又在兵營裏摔打了半年,阿康雖然每天都照著那本冊子練輕功,也還是逮不住他。


    樂兒正在得意,就聽身後一聲咳嗽。樂兒乖乖跟著蕭峰到一邊練功去了。


    等到阿康和阿朵等侍女梳洗罷,整理好行裝,單等樂兒和蕭峰過來用飯了。就見樂兒一瘸一拐的過來了。“媽媽,累死我了。喂我吃飯吧。”說完也不管別人取笑,就滾往媽媽懷裏。阿康待他靠到身前,忽然往後一退。就見樂兒“哎呦”一聲倒在了草地上,笑嘻嘻的“嘿呦”著說,“好媽媽,這下消氣了吧?我都被罰過啦。”


    阿康見他那副賴皮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過來輕輕踢踢他的肩膀,假意賭氣道,“還不起來?你本事那麽好,別壓壞了花花草草。”


    “壓壞了花花草草沒關係,要是媽媽氣得不漂亮了,可是我的罪過了。媽媽,你笑一笑嘛。”樂兒哄求著。


    樂兒自小被阿康送到少林寺,後來又有著蕭峰帶他住進兵營,都是為了給他一個嚴肅的成長壞境,不希望他的性子彰顯出基因的強大影響。這幾天憐惜他小小年紀,在兵營裏一住就是半年光景,這才嬌慣了些。怎想到,這孩子竟油嘴滑舌起來,還是無師自通!


    阿康這邊臉色不禁難看起來,這急怒攻心,竟氣得人都有些微微發抖。


    小孩子雖說頑皮,卻對母親的情緒分外敏感。隻有母親的孩子,更是如此。


    樂兒一下子被阿康的臉色嚇得呆住了。蕭峰跟在樂兒後麵,見阿康變了臉色,進而又是一臉的氣苦,隱隱有些猜測,又不大確定。過來扶起樂兒,來到阿康身旁,低聲勸道,“莫嚇壞了孩子。”


    阿康看了看樂兒微露怯意的笑臉,不由皺眉。閉上眼睛,長長吐了口濁氣。就聽樂兒扯著她的裙角,輕聲喚著,“媽媽。”已是帶了三分哭腔。


    阿康忙睜開眼睛,寬慰孩子道,“不怪你。是媽媽沒同你講過。媽媽不喜歡你說話油嘴滑舌的,做人不能那麽輕浮。媽媽不知你從哪裏聽來的這話,總之,男孩子不能隨便說這種話。知道麽?”


    “媽媽,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敢了。”樂兒說著,忍不住拿眼去瞟大賀久識,心裏想著:大賀哥哥,咱倆都被易大哥騙了!誰說這麽說話能討女人歡心啊?我媽媽都生氣了!


    阿康、蕭峰等人都順著樂兒的目光看過去。大賀一見大家都瞧著他,連忙擺手說:“真不是我教的!”


    “噗嗤——”侍女阿朵沒忍住笑了出來。其他幾個也都跟著偷笑。大賀這才覺出來,他剛剛那話說的,簡直就像是不打自招。急得大賀抓耳撓腮,卻不知該如何分辯。心說都被易圖海這個老兵油子、花心大少給騙了。


    “媽媽,易大哥教大賀哥哥,男人要會哄女孩子開心。那,你不喜歡,我以後都不那樣了。”樂兒情緒很低落,可是又一想,要是媽媽喜歡不會討女人歡心的男人,那就是喜歡蕭叔叔那樣的啦。“媽媽,我以後不學易大哥了,我像蕭叔叔那樣,你是不是就開心了?”


    蕭峰沒聽過“躺槍”這個詞,卻已經深切的感受到了那種無奈。阿康被問的有點囧了,但是教育孩子,不能把錯誤的概念留在孩子的心裏。阿康彎下腰,撫著樂兒的頭,望著他的眼睛說,“男孩子最重要的是,要有責任感。那些討女孩子歡心的話,很容易讓人誤會。輕易的說出去,就是不負責任。男人一輩子隻要哄一個女人歡心就好,要哄,就要哄她一輩子,一輩子對她負責任。你現在不明白不要緊,先記著吧。”


    “哦。”樂兒帶著疑惑點了點頭,忍不住又去看了看蕭峰:媽媽這意思,到底是新歡蕭叔叔這樣的,還是不喜歡啊?


    偷瞧蕭峰的不止樂兒一個,另外的那幾個,還帶偷笑的。蕭峰覺得作為一個耳聰目明的習武之人,壓力頗大。繼續裝著若無其事,蕭峰帶著樂兒吃早飯去了。


    這天蕭峰要跟著書記官籌備盛會,各邦各方的來客,有些他也得見見。此時很多攤子都已經擺起來了。阿康帶著樂兒、石頭,由李傀儡、大賀久識陪同,先去見識一下。


    阿康想著此處人多口雜難免有些是非,阿蕾堅持男裝也好省去些麻煩。如此一來,阿康也自動將和李傀儡的相處模式進行一下轉換,拉開些距離,總算拿人家當一男的了。


    李傀儡終於擺脫前一日的困境,又有些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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