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的臘月,雖已近年,卻隻是有了佳節的熱鬧,倒不見數九嚴寒的蕭殺。川地的冬天,不似北方那般寒冷,亦可見繽紛雪景。川地名勝聚賢莊,今年頗為熱鬧,就連普通莊丁,都會逢人吹上幾句:某某大俠今年要留在聚賢莊,跟我們莊主一道守歲!


    相對於別處的熱鬧,聚賢莊內、西南一隅的偏院裏,就顯得清靜得多了。就見一支素手,懶懶的伸出窗外,撒了一些糕餅屑在地上。尋香而來的三五隻麻雀,儼然已是熟客,熟門熟路,享用的心安理得。那支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縮迴窗內,支在臉龐,人軟軟的斜倚在臨窗的軟塌上,透過窗子,瞧著外麵雀兒爭食,遙遙觀賞著園中的幾數梅花。


    美人正對著美景發呆,卻偏有人來煞風景。


    “就知道你貪看景致,不顧自己身子,也不怕著涼!”


    美人阿康歎了口氣,慵懶的迴過身來道,“就知道你不會放我多久的自在。阿蕾,你都不用練功的麽?你這麽懶,不怕你五師兄罵你?”


    阿儡又好氣,又好笑道,“真是沒天理了!我為你忙的團團轉,你倒反怪我懶?”


    阿康歎氣,“是啊,都怪我不對。好端端的,跟你講什麽《遊園驚夢》?不過是一句‘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沒頭沒尾的半折子戲,弄得你神魂顛倒了半個月。……”


    話說自那日段正淳走後,阿康雖說手臂再次受創,苦了一些日子,卻在反複琢磨那日情形中,從雲中鶴的話裏,品出幾分味道。照雲中鶴的意思,葉二娘應是平安無事,且還照顧著一個孩子。能讓葉二娘費心的小孩,除了樂兒,阿康不做第二人想。就此,阿康的心才真的略略安穩了一些。


    為了讓阿康能心情愉悅一些、有助於養病,阿朱、阿紫兩個本就是變著法的同她尋開心。如今阿康心裏有了底,也就不在意“日後如何從此處脫身”之類的煩惱。漸漸的也和小姑娘們湊個趣,講個故事,說個段子什麽的。阿康小時後常陪外婆聽戲,雖說她隻喜歡花旦的戲,覺得活潑討喜;但外婆最愛昆曲,她也陪著看了不少。如今為了哄兩個小女孩開心,阿康一時興起,也會學那花旦來上那麽一小段。常來探望她的阿儡看了去,自然大感興趣。結果阿康說的越多,讓阿儡心馳神往的就越多;當然,阿康說的那些裏麵、有頭沒尾的也就越多。於是阿儡每天冥思苦想、才思如泉湧,阿康每天被阿儡纏問的一個頭,疼得有兩三個大。


    不過阿康在這“痛並快樂著”的日子裏,常常在心中感慨,這人才就是人才。看人家阿蕾,扮起旦角,那叫一個柔情似水,絲毫不矯揉造作;演起男角來時而英姿颯爽、時而風流倜儻、時而溫文爾雅,卻是一點也不娘。不管演繹什麽,人家都能拿捏得準那份氣質、神韻,真真叫一個好看!讓人不佩服不行。


    另一個讓阿康頭痛的,就非阿紫莫屬了。那一日,阿儡正做飛燕舞,阿紫纏著阿康講起趙飛燕的故事。阿康對著小姑娘也不好講太多,說道趙飛燕、趙合德姐妹的結局時,以一句“因害死漢帝血脈、j□j後宮而被處死”,簡單代過。


    阿紫又問什麽叫“淫【】亂後宮”,阿康見阿朱、阿儡都很是局促,便道:現在給你講這個還早了點,過兩年再說吧。小姑娘眼睛一轉,複又問道:“阿康那天說爹爹連前十都排不上,他真那麽差麽?阿康果然見識過那麽多男人?”


    莫說阿朱聽傻了,呆呆地把茶都斟到了椅子上;阿儡想裝作沒聽見,一臉平靜的往屋外走,結果卻崴了腳;就連阿康都傻了……


    那天段正淳來到,阿儡得了消息很是放心不下,故而會在門外關注,阿康並不奇怪。隻是她沒想到,阿紫竟然會來偷聽!


    此時後悔也晚了。阿康對著小姑娘這單純、無辜的眼神,雖說明知她是個精靈古怪的孩子,可是不知怎的,阿康心裏就是覺得慚愧的很。這一心虛,思路就有點飄,就聽阿康幽幽說道:“有種東西,叫‘春宮圖’,這個見識,的確不少……”


    阿康其實是想說,把前世看過的限製級影片都算上,說他段正淳排不上前十,絕對不冤枉他——他畢竟就是一業餘的,能跟人家職業的比麽?


    可饒是她話到嘴邊打了個折扣,還是被火速竄過來的阿儡一把蒙住了嘴巴。


    “你這話豈能當著孩子的麵說!”阿儡又羞又怒道,臉色那叫一個“嬌豔欲滴”。


    阿紫哈哈大笑,拽過一邊快傻成木頭的阿朱溜走。隻留下快被阿儡捂死的阿康,在那裏腸子都快悔青了。


    這種笑鬧頭痛的日子沒多久,阿朱阿紫就被段正淳遣人叫了迴去。阿紫原是不想去的,奈何阿朱終是牽掛阮星竹,阿紫又不放心阿朱、生怕她又給那對“父母”算計了去,便隻得跟著一道迴去了。臨走前,阿紫笑嘻嘻的拉著阿康說,要迴去混個郡主當當,然後再來接阿康,看誰還敢來為難她們?


    阿康十分慶幸身邊還有個阿儡,雖然阿朱阿紫臨行前,如托孤一般的囑托阿儡,讓阿康覺得很是汗顏。如果沒有阿儡的細心照料,阿康這段日子恐怕不會過的這麽舒服。但是阿康手臂上的傷,天氣一轉寒,就會刺骨的疼。饒是有薛神醫又是針灸、又是湯藥的鎮著,阿康還是沒少遭罪。幸而聚賢莊的下人都敬重薛慕華,連帶著也不敢輕視“薛神醫的義弟”,故而有了阿儡的吩咐,阿康這邊平常用水,才能熱水不斷;房間的細碳、平日衣物洗換,下人皆不曾怠慢。雖說是小事,卻另阿康著實受益匪淺。如今阿康雖說受過傷的關節處,還是不免時不時的痛上一陣,比受傷之前畏寒了些、虛弱了些,其他內傷外患的,倒都是好了個差不多。阿康提出跟薛慕華結算一下診金、藥費、住宿費,一是不想虧欠人情,二來也婉轉的表達一下要走的意思。


    薛慕華還是把話攔了迴來。這原因嘛,第一,阿康的身體能否徹底複原,主要是靠調養,這老參湯,還得當茶一般溜著喝;第二,眾多武林中人都盯著她呢,想守著她這塊“木頭根子”,好逮蕭峰那隻“兔子”;第三嘛,不管是不是衝著段正淳的麵子,薛慕華確是在幫阿康打聽樂兒的消息,薛慕華希望阿康再多留一段時間,以誘擒樂兒之人露麵。薛慕華說的是冠冕堂皇,但阿康和阿儡私底下都對他真正的顧忌很是懷疑。又有之前段正淳來訪一事,實在是讓阿康、阿儡很是介懷。於是阿儡建議,不用幫他五哥省錢,咱還是養好了就悄默聲的遛吧。


    可歎神醫之流畢竟是敬業的老實人,於是當阿康安於每日逗鳥、賞梅的日子後,不久,她的便已不需針灸、艾熏等治療,每日的藥方,也就是老參湯了。阿儡覺得此時離開,應無大礙,索性直接問他五哥,阿康日後調養事項。


    薛慕華此時的心情是很無奈的。若單說對阿康,他是既沒惡感,也談不上欣賞;可若是把他家小弟和段正淳的都考慮進去,薛慕華對阿康就很是反感了。可是自家小弟是什麽性子,薛慕華再清楚不過。其最大的特點就是個“癡”!不管他現在是處於對“藝”的癡迷,還是煩了“情癡”,總之他這勁頭一上來,是很不容易過去的,別人勸也無用。薛慕華吃不準這康夫人對段王爺的態度是真是假,若是絕情,能絕到何等地步;又抑或她隻是欲擒故縱?連帶的,他也擔心,這婦人對自家小弟到底有幾分真心?薛慕華此時尚未發現,他家小弟在阿康那裏,還是“阿蕾”呢!


    薛慕華雖是憂心忡忡,但在一轉念,這人總是不吃一塹,不長一智;再者說了,男人嘛,在這方麵,就算在栽個跟頭,又能怎樣?隻要別被段王爺一妒之下而廢了就成。


    於是薛神醫一咬牙,幹脆,隨他去吧。


    本來阿康以為,沒了阿朱的易容術相幫,她也不好意思去剃了人家阿蕾五哥的胡子,想要離開此地,自是難上加難。哪知如今有了阿儡,神醫薛慕華是“睜隻眼、閉隻眼”,阿儡的化妝術更是巧奪天工。不隻是阿康無驚無險的離了聚賢莊,連她的馬車都搖身一變,成了薛家藥鋪掌櫃的送藥材的馬車;甚而是的盧也染了毛色,變成一匹大黑馬,跟了出來。


    阿康、阿儡黃昏時分離開的聚賢莊,阿康怕全冠清之流發現她走了,會沿途追拿他們,是而連夜趕路。阿儡聽了阿康的顧慮,也不敢托大,連夜趕車疾行。


    天剛剛黑透的時候,阿康忽然打起簾子,急喚阿儡停車。阿儡不知何故,急忙勒住馬。就見阿康未待阿儡來扶,就慌裏慌張的從車上跳了下來,四下裏張望了一下。


    此時路旁是一大片黑漆漆的草蕩子。阿康側耳聽了一會兒,便不管不顧的往草蕩子裏趟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在阿康心裏,私生活不檢點這種事,絕對不是小姑娘的好榜樣;最好讓小姑娘連聽都不要聽到這種事。身為年長者,她覺得自己有責任給小朋友建立正確的是非觀。所以她會因為被阿紫聽到了自己大放厥詞而慚愧。什麽叫“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看阿康就知道了。


    另外,感謝‘糊塗神’同學,每章都留評,實在太給力了!看得我那叫一個來神,下筆那叫一個來勁!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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