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青跟著餘六遛了一天,餘六卻再也沒什麽特別之處,去車馬行挑了匹馬,似是準備遠行。直到天之將黑,餘六迴了客棧。譚青也在這家客棧住著,為的就是便於監視餘六。譚青剛進客棧,便聽餘六房裏傳來“篤——篤”的聲音,忙悄悄轉到客棧後院,就見餘六房間的窗子大開。段延慶將餘六朝著譚青丟過來,自己飛身已是踏上房簷往西行去。譚青忙飛身接過餘六,運起輕功,極力跟在段延慶身後。段延慶幾個騰挪,來到一處不起眼的民房。譚青剛剛跟進房內,就覺得一股內勁朝自己湧來,房門“砰”的被帶上,自己肩上被一股大力掠過,餘六立刻自肩頭直摔出去。


    自譚青拜師之日起,見到的便是段延慶那張毫無表情的黑臉。饒是如此,譚青仍是覺察得出此時師父正在氣頭上。隻見段延慶右手鐵杖一揮,將餘六自昏睡中拍醒,卻幾乎同時將六道勁氣,分別自他雙肘、雙膝、雙足足底湧入。餘六立時縮成一團,渾身酸癢麻痛、苦不堪言,又使不上半分力氣。譚青看著這餘六連掙紮都無力,難受的五官都抽到了一塊兒、極為糾結的神情,頓覺自己身上都不那麽自在。段延慶在一旁卻似毫無感覺,任餘六在那邊抽抽。段延慶此舉一是立威;二來段延慶疑他是某邦的細作,段延慶深知各國各邦的細作都有不少是死士,出任務之前早就備下了自盡之法、以防被俘受刑受苦或是泄密,各種自盡的招式不勝枚舉、防不勝防,索性一上來就治得他無力作怪,趁機立威、磨去他那份心性再來問供。直到餘六麵色慘白、冷汗直流,方聽到段延慶甕甕的聲音。


    “我有話問你,你若不如實說,自有好手段對付你。你可明白?”


    那餘六哆哆嗦嗦,竟連點頭都點不成,雙眼皆是懼意和求肯。段延慶一揮手,解了他的啞穴,同時那六道勁氣也略有緩解。那餘六“啊”了一聲,知道自己已能說話,卻連翻身跪倒都頗為費力。餘六用盡全身力氣,也隻是將自己縮成一團,滾過身來,團跪在段延慶麵前,直磕頭,念叨著“大爺饒命啊!”


    段延慶見此甚為滿意,正想問供,就見餘六似乎是狠勁縮肩拱背磕將下去,覺得有些古怪。卻在餘六一個頭猛扣下去的霎那,從他背部“嗖”的射出五支弩箭,分朝段延慶頭、喉、腹、左胸、右胸襲來。


    段延慶一覺不對便將十成內力運於雙臂,右杖一揮,袍袖一帶,欲將弩箭卷走。同時左杖一提,餘六如同被人一腳踢起,後心直撞上牆壁,滑落下來。饒是段延慶功力深厚、出手果決,奈何餘六離他距離甚近、暗藏的弓弩又頗強勁,那弩箭竟將段延慶袍袖盡穿,甚有一枚是擦破段延慶肩頭衣服、直射入其身後牆壁。


    段延慶此時臉色更黑,轉頭看向餘六,卻見餘六此時嘴角已流出黑血。譚青見師父此時的臉色仿若地府鬼差,也不禁怔怔退後幾步。隻見段延慶鐵杖“篤篤”,步向餘六屍身。掰開餘六下顎看了看。譚青見餘六滿嘴的黑血,泛著腥臭;雙眼眼球突的像是要掉了出來,五官似乎都有黑血要冒出來,實在是忍不住,別過頭去,不敢再看。段延慶卻將其麵朝下扔過去,一把撕開他背部的衣服。原來這餘六背後縛了一個極薄的機關弩,銷契由兩條皮帶套過臂膀。適才餘六看似討饒,不住磕頭,卻是在啟動這一機關。段延慶用鐵杖輕輕敲敲那機關,聽那聲音知道裏邊的弩箭業已放空,扯開那機關細瞧。卻發現機關腹麵支著個半寸長的烏金錐,中空處正滴著烏血。再看那餘六屍身背部,果有一孔,正往外汩汩的冒著烏血。段延慶長歎一口氣,抖手一震,內力所至,那機關竟被震得崩裂開來。再看內部銷契,果不出段延慶所料:正是段延慶襲向餘六最後那一杖的力量,啟動了置餘六於死地的機關。


    譚青此時已躲到一邊縮在屋角,巴不得段延慶已將他忘了。誰知段延慶一個眼神掃過來,嚇得譚青打了個突兒。段延慶用眼神瞥了瞥餘六屍身,譚青兀自呆愣了好一陣,方才緩過神來,一點點挨過去。譚青在餘六的衣服裏上下翻騰了幾遍,才找到在茶樓見過的、包大給他的那個小圓筒,小心翼翼的遞給段延慶。段延慶接過一瞧,這小筒約三寸來長,烏亮光滑,非金非石,入手頗有些分量,上書密密麻麻的小字、狀似蝌蚪,既不是契丹文、也不是黨項文、也不似吐蕃文;似是上中下三段,中間兩條細密的縫痕將其截為三段。段延慶將其在掌心輕輕搖晃一下,覺得其中似有少量液體流動。段延慶略一沉吟,便將其拋了出去,另一隻手揮杖將其擊穿,同時注真氣於杖上。譚青見段延慶一抬手立即躲得遠遠的,隻見段延慶鐵杖一碰那個圓筒,筒身即刻炸開,碎片中夾雜著些許氣霧四下濺開,房內頓時彌漫著一股刺鼻的酸氣。


    段延慶見這圓筒便想起早年曾在書中讀過,北方異族有種傳遞消息的秘器,內有夾層藏置酸液,外刻密文;若是不能將外筒旋到機關的開銷處或是強行打開,酸液便會流出,即刻將藏在內裏的紙頁浸蝕掉。這種秘器通常為該族皇室所有,一般每個密探都專有兩個相同的秘器,若是密探出了事,他使用的秘器跟著銷毀,故而即便是其他密探,都因不知他人的開啟密符而無法探知同伴接到的指令或是上報的消息。段延慶知道單憑自己師徒二人想破開這圓筒的打開秘法是不大可能,故此唯有以內力震開筒壁,若是出手夠快,或許能保住裏麵的消息。於是一道內力激於杖上,七分內力用於震開筒壁、同時將裏麵的酸液蕩開;另外三分護於內心一片紙片上,那勁氣帶得紙片圍著鐵杖飛轉。倉促間段延慶隻瞄到紙片上幾個字:“遣散開來”、“遼”、“天龍寺”、“鎮南王府”、“監視”。還未及他細看,那紙片已是不知何時沾上些微酸氣,竟已是“滋滋”作響,片刻便黑了個透,什麽都看不出了。就連那被這紙片卷住的鐵棒,此時也是冒起白煙,杖身上已是被蝕出許多大小不一、細細密密的孔眼。


    段延慶將鐵杖一甩,那紙片已如黑灰一般散去。段延慶也不管那餘六的屍身,徑自“篤篤”的離去。譚青不明所以,也之好默默跟在他師父身後。


    段延慶兀自氣惱線索至此是徹底斷掉,又見證據確鑿,是千真萬確的有人——且已成一股勢力——正對著大理虎視眈眈、所圖不小。他一時覺得自己又有機會能保家衛國,一時又巴不得段正明兄弟能栽個大跟頭,一時又揣度這撥勢力究竟來自何方、意欲何為、究竟是自己奪迴江山的助力還是阻力……一麵又暗恨那個叫包大的漢子太精明,竟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溜掉了。原來自那姓包的漢子離開茶樓起,段延慶便一路不遠不近的跟隨其後。後來見那包大進了“一品堂”一處密站,段延慶對那裏頗為熟悉,想著他終歸會出來,故而並未跟進。哪知那包大進去足有兩個多時辰,不曾再露過臉。段延慶覺得不對,進去查探,竟找不到此人蹤影。段延慶實是想不到他竟會在此處來了個金蟬脫殼,氣得一掌劈碎了一張桌子,便直掠了出去。故而段延慶一逮著餘六,便下了狠手。誰成想最後還是鬧了個雞飛蛋打。


    段延慶縱橫江湖數十年,能成就首惡之名,本事自是不小。此番卻接二連三栽在這些後輩小子手裏,自是恨得咬牙切齒,更為這幕後策劃之人的手段心術而心驚。如今確知有這麽個厲害角色圖謀大理,也算沒有白忙一場。段延慶開始暗中謀劃,定要將此人揪出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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