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一時緩不過神來,直盯著那個狼頭發呆。一旁矮石台邊的一堆打扮各異、衣衫襤褸者居多的醉漢中,有那麽兩三個還精神著的,拍著石桌大笑,嘴裏還喊著什麽“咱喬幫主被個漂亮妞給打了”。其餘的,有朦朧著醉眼趴在石台上憨笑的,有兩眼發直、一樂就流口水的,有的幹脆是鼾聲起伏、啥也不知道了。


    話說前幾日,這丐幫中有好事者,聞說有個百花會,也想聚幾個要好的弟兄湊個趣。偏偏這丐幫不同其他門派,多數弟子以行乞為生,誰見過一群乞丐、浩浩蕩蕩去逛花園的?正巧有這麽處別院雖與西苑相連,卻自成一體,又恰是幫中一個弟子,叫郝大同的,他家裏的產業。這郝大同也是個年輕好熱鬧的,幾個人一拍即合,涎著臉去攛掇幫主喬峰。這喬峰雖為一幫之主,號令群雄,卻因年紀不大、又是個豪爽性子,幫中一、二袋弟子與之喝過酒的都不在少數,是而大家都覺著他可敬可親,有這湊熱鬧的想法也不怕跟他說。於是這天丐幫弟子有這麽二、三十個,在這園子裏聚著。愛鬧酒的,漸漸的和喬峰這邊都湊在園門口的石台桌案那邊喝開了。有一批原本不是乞丐出身的弟子,或是性子喜靜的,和副幫主馬大元一起,坐在高處的亭台裏,品品茶,聊聊天,自是斯文的多。


    且說喬峰和丐幫眾弟子喝得盡興,不少人已是認輸、不再跟他拚酒了。還在鬧的幾個不依不饒,強支著身子直說“歇歇再重新來過”,便栽在台子上直喘。此時喬峰也是有了五分酒意,早就熱氣上頭。喬峰這是跟自家兄弟在一處,也沒什麽好拘謹的,甩開外袍、扯開襟口,想著透透風,便往門口行去。哪知沒走幾步就衝進來個四、五歲的孩子,撲通撞在他腿上。小孩體輕,竟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喬峰見這麽個粉粉嫩嫩的孩子摔得又是“窟通”一響,聽著都覺得心疼,忙把他抱起來。誰想小孩跌跤倒是沒哭,被他這一抱反而大哭起來。喬峰哪裏接觸過這麽小的孩子,一時手忙腳亂,哄的依然是不得其法。他哪裏知道小孩猛地見他紋在胸口的狼頭,這才被嚇哭的。一旁拚酒輸給喬峰的丐幫弟子,竟有的趴在石台上看著他一副窘態,直樂得口歪眼斜,這叫一個解氣過癮。


    喬峰這廂正被小孩鬧個亂七八糟的時候,就聽耳旁風響,隻見一人橫摔進來。喬峰未及多想,左手抱著孩子,右手急出一撈,哪成想竟是撈了個溫香軟體抱滿懷!饒是喬峰一代大俠,反應再是機敏,也愣在當場。誰曉得後麵更是出乎意料,這威風八麵的“北喬峰”,一般的高手都攻不進他身旁五步之內的,竟被一個毫無武功的嬌美女子一巴掌拍在胸口了!還是又響又脆的“啪唧”一聲……


    倒也怪不得旁邊那群醉猴樂得東倒西歪。


    阿康聽得一句“喬幫主”,腦中便“嗡”的一聲。和乞丐湊一起喝酒、胸口有狼頭,還被稱作“喬幫主”的,在這“天龍”世界裏還能有誰?自然是後來的蕭峰了。無論看小說時覺得這個人物多好,自從阿康發現自己是穿成康敏後,最怕碰到的一個人就是喬峰。不管怎麽說,雖然她覺得是段正淳開啟了康敏的悲劇一生,可畢竟是碰到了讓康敏不能遂願的喬峰、康敏才被刺激的嫁給了個老頭,也是因為攛掇老公陷害喬峰並取而代之不成、康敏才聯合白世鏡、全冠清的,最後還是死在喬峰懷裏的(雖然是康敏“自找死路”的)。總之,隻想過安穩小日子的阿康就算再好奇,也絕不想碰見喬峰。為什麽?她怕死。


    故而此時阿康仿若被晴天霹靂雷著了,動都不能動。直到樂兒在她懷裏直扭,才醒過神來。自己這是幹什麽呢?盯著一大男人的胸口發呆!還是盯著個在原著裏認為這正主兒是個j□j毒婦的俠士看,這不是壽星老上吊——嫌命長麽?


    阿康這邊思前想後,臉一陣紅、一陣白。喬峰那邊卻自後悔自己魯莽,隻道是把個美豔少婦給唐突了,倒不覺得阿康的反應有什麽不妥。


    阿康迴過神來一想,此刻說什麽都不合適,隻是匆匆一福身以示謝意,轉身疾走。出了這園門沒幾步,竟又被人撞了個趔趄,真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卻是洪小六捧了兩個大酒壇子興衝衝的過來,見了阿康樂道,“原來是大姑姑!怎麽走得這麽急?”邊說邊放下酒壇子,揉著肩膀,甩了甩胳膊。“我正要去尋你討些酒解解饞呢。上次您給我的那一小壇酒,端的是又衝又烈。再給侄子些可好?”


    阿康本就窩著一肚子的不痛快,偏這當口上這平時挺懂事的一孩子竟跟她討酒喝,討得還是她用作外傷消毒的酒精!阿康的火氣“騰”的就衝到了腦門子上,伸手揪住小六的耳朵嘖道,“你這臭孩子,學什麽不好,學人家喝酒!你才幾歲?毛還沒長齊呢,你還要不要命了!那是酒精,沾著火苗就能著的!你也敢喝。沒聽人說過,‘酒乃穿腸毒藥,色乃刮骨鋼刀!’你小小年紀就貪杯,長大了還不得成個酒鬼?別跟我說大英雄都有好酒量,英雄不是喝酒喝出來的!就算有點本事的,貪杯也一樣誤事。你沒聽說書的講,連張飛都喝死了,還喝不死你個小兔崽子……”阿康有個毛病,一旦脾氣上來了就收不住嘴。她本就是個眼光犀利、見解獨到的書蟲。平時倒也挺主張做人要寧靜淡泊的,就是有什麽看不慣的也不會擺在臉上。大學畢業以後在外企營銷部幾年混下來,棱角早被磨圓了。可是有時一急,或是一氣,就反應過度迅速,來不及過腦子,特別是嘴皮子,又快又利。做過市場和銷售的人,能說那是基本生存技能;加上又是腦子裏太有才思了,胡吹亂侃根本就是條件反射,都不用過大腦。罵人的時候那叫一個有氣勢!罵完了自己都想一頭撞昏了,恨不得失憶算了。


    這邊小六歪著腦袋,捂著耳朵直討饒,“好姑姑,快饒了我吧。我哪敢喝那麽烈的酒啊?再說你給我拿來擦師父的傷口的,就是有多的餘下來,我也不敢嚐的。是我們幫主聞到酒香,誇你的酒夠烈,我才想跟您求一點,孝敬我們幫主的。姑姑說過的話,小六絕不敢忘!您快饒了我的耳朵吧,擰掉了,我咋聽您的話呀?”


    這時牆裏又是一陣哄笑聲,阿康聞聲直接傻在當場了。這院牆本就不高,隔不了幾步又嵌著漏光通風的觀景窗,就是沒有內功的人,能聽到她們這一襲吵鬧也不稀奇。合著自己剛剛這是罵到喬幫主頭上了?這什麽世道啊,沒名分的乞丐洪小六偏在這會兒找到組織、領證上崗了!阿康覺得自己是大腦死機、兩眼亂碼,穿越後第一次有這麽濃重的挫敗感,覺得自己跟這個武俠世界實在是適應不良。


    阿康就這麽飄飄乎乎的帶著樂兒,找到溫氏二老,迴到家中。每日魂不守舍,猜不準這後麵的劇情到底會往哪裏走,想著是否會有原著宿命論存在。溫氏二老也瞧出些不對頭,怎奈阿康什麽也不肯多說。酒肆的生意是越來越好,二老更是忙得無暇多想。阿康每日照舊采買、記賬、照顧生意,卻常常兩眼放空,不知神遊何方。酒肆中的客人裏,越來越多武林人士,雖打扮不同,但自有一股不同尋常的氣勢。連溫老爹都覺出有些不同尋常,阿康卻是視而不見。溫老爹以為阿康是累著了,不欲她擔心,也不曾提起,隻是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應付,生怕惹出什麽禍端。


    這日午後陰雲忽起,天氣悶的人打不起精神。酒肆裏卻有一桌坐得頗滿,小菜酒水均已擺上,幾個大漢正在客套,想是在等什麽人,因而尚無人動筷。阿康依然站在櫃台後麵,執著筆,又是兩眼放空。正這時,門外走進一大漢,酒肆內的客人紛紛起身相迎,互相寒暄。阿康被這吵雜聲一擾,慢慢迴過神來,待看清來人,唬得掉了筆,迴身又平地扭了腳。阿康又囧又慌,生怕驚動了別人。有心慢慢挪迴後廚,又急著躲開來人。心中那叫一個煎熬,身上那叫一個舉步維艱。


    好容易坐到後廚,阿康已是驚得一身透汗。想想自己都覺得窩囊,不就是來了一個喬峰嘛,何至於自己就被嚇成這樣?自己這不是沒打算勾引他,也不準備害死他家副幫主麽,那還所怕何來呢?原來心虛的也不都是賊,還有自己這號笨蛋。


    阿康一旦想通了,頓覺得自己這幾天十分可笑,胡思亂想、杞人憂天。如此悠哉度日的心情就又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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