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藥鋪,阿康跟葉二娘一商量,決定待孩子病好就去洛陽,等孩子五、六歲,在尋個法子送到少林寺做個俗家弟子。選定洛陽城,一來這數朝的古都,定是繁榮,好討生活;二來這洛陽城人多,希望能把自己這一行人等穩穩藏住、不會招人矚目,取的是“大隱於市”的意思。這避人耳目嘛,一是葉二娘須得避開蕭遠山,而是阿康要避開大理段二及其家臣。商量妥了,阿康便著小僮安排一下,見見薛慕華,好問問孩子是否可以上路、平時注意些什麽、日後如何調養,結了帳,再表表謝意。


    薛慕華看上去似乎五十來歲,胡須半黑半白,一身長衫做儒生打扮,不苟言笑,帶著幾分傲然與疏離。囑咐完病患相關事宜,便是副冷冷的神情,聽著阿康道謝,也隻是點點頭,連個迴話都懶的給。


    阿康當初看原著時,對這個人物也是不喜的。尊敬這類技術性人才,但是不喜歡這類沒腦子又愛瞎參合事的,白白讓人利用,弄得聚義莊一役讓喬峰被一群勢利小人和沒腦子的江湖草莽為難。相比金大俠世界裏的其他醫界從業人員,如胡青牛、平一指、無嗔大師(程靈素的師傅、毒手藥王出家後的法號)這境界差太多了。不過人家救了自己兒子,承了人家的恩惠,感謝還是要謝的。


    不料這薛神醫把桌上的二兩三錢銀子往迴一推,竟是不收!念著胡子,笑不入眼,沉聲道,“老夫出手醫治令郎倒不是為了這區區診金,倒是想瞧瞧是什麽人能讓‘無惡不作’葉二娘棄惡行善,前倨後恭。想當日,天還不亮葉二娘就來砸老夫的大門,揚言若醫不好那小兒就一把火燒了老夫的醫館。後來又一副溫婉端莊的慈母模樣,讓人好不驚心呐。”這老兒意味深長的看了阿康一眼,“康夫人端的是好本事,竟能將這葉二娘收拾的妥妥貼貼。老夫也無他求,能以微薄醫術喚迴這無惡不作的人一點未泯的良知,餘願足以。”


    聽到這裏阿康不禁在心裏大罵:你個沽名釣譽的老不修,這是在找迴麵子呢,你要是不靠醫病賺錢謀生你開善堂去啊。但她麵上卻不顯出來,隻是淡淡笑道,“葉姐姐也是可憐人,當年她的孩子在病中被人擄去,從此入了魔障。與我雖是偶遇,卻起了憐憫之心。佛家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算是老天垂憐,給了她一個悔悟的機緣。小婦人不能平白受人恩惠,葉二娘送小兒雨夜求醫的恩德我們娘倆要報,薛神醫的大恩我們更是銘感五內,這診金也是要付的。”


    “老夫也是看你們婦孺出門在外不易,多留點錢財傍身總是好的。那‘段字篆佩’乃是西漢時烏孫國王獻給西域都護段會宗的壽禮,據傳西域諸國邦之主刻其章紋於其上,以示尊敬。此乃段家的傳家之物,當今大理皇室的表記之一。此物怎可為了區區幾兩診金而當掉?”薛老夫子一席話說完,那神情是更加之威嚴了。


    阿康則徹底傻了,心想:段正淳你個敗家的,你裝情聖裝得腦殘了吧,這玩意你也能拿來給情兒?然後又暗罵那當鋪的老板黑心,殊不知那老板也不知道這裏頭的典故,被她冤念得隻打噴嚏。她怎知這薛慕華的師父繼承了逍遙派的博學淵源,那叫一個全才,薛慕華雖專攻醫術,守著這樣的師父,多少皇室不傳的秘辛都當床頭故事聽了。當看到薛慕華把她當掉的玉佩擺到麵前,才想到這老頭難道是跟蹤自己了?


    薛慕華自詡為武林正派人士,又因醫術高明,黑白兩道誰敢不恭敬著。如今竟被葉二娘之流砸上門來,簡直是奇恥大辱。更兼之此次葉二娘行事與她素來的名聲大大有違,便想探探這孩子的來曆及其母的底細。待到後來和孩子接觸多了,大為驚奇孩子的資質之好,除了骨骼清奇、反應機敏、目光專注之外,更是天生的好相貌,活脫脫就是年畫上的白胖娃娃,且比畫上的還要活潑靈氣。薛慕華師兄弟八人雖被師父“聰辯先生”蘇星河逐出逍遙派,卻是因為師門出了個武功高強的叛徒,蘇星河為了能使這幾個各有專攻、武功低微的弟子免受池魚之災,不得已而為之。故而這師兄弟八人依舊心係師門,也自責於自己武功太差,不能為師門出力,便想為師父再尋個資質極佳的小徒弟,得傳本門衣缽,習得高強武功,為師門整理門戶。隻是這逍遙派規矩比較奇特,雖說這武林各派收徒的規矩不盡相同,但大體上總是考校筋骨、悟性、勤懇、人品之類的,對相貌即便有要求的,也無非就是五官端正而已。可逍遙派曆代收徒,都隻收相貌出眾的,氣質超然的,要有靈性有慧根的,於是選弟子就更是難上加難。這幾日看這小兒日漸康複,越發的靈秀可愛;再摸摸筋骨,實在是練武的奇才,不由就動了心思。此時薛慕華已是唯恐小孩的父母不是善類,或是來頭極大,不便把這孩子收入門下。是以見小孩的母親獨自出門,便悄悄跟在後麵。阿康離開當鋪後,薛慕華直接找了當鋪掌櫃的,要來玉佩一觀,本想從這上麵窺得阿康母子的來曆,不想倒被這‘段字篆佩’嚇了一跳。薛慕華也說不上和大理段氏有多深的交情,但無奈這大理段氏實在是名聲太好了,念在大家武林同道之誼,也斷無任由人家這家族表記流失之理。更何況當年段會宗在西域諸國頗有威望,乃是大漢的驕傲,素來為逍遙派的弟子所敬仰。於是薛慕華便把這‘段字篆佩’又贖了迴來。


    阿康心想,但就這老頭話麵上的意思是把我歸在段家人裏了,這萬一有什麽消息傳到段正淳耳朵裏,他再跑過來跟我糾纏不清,豈不麻煩?再說這麽貴重的東西放在自己手裏,大理段家總不會連專家之寶都不要了,沒準哪天就被人尋上門了。如今知道了這是個什麽東西,再隨意處置的話,也說不大過去。畢竟人家從西漢傳下來的東西,這要是真給人家弄丟了,自己也覺得有點對不起段家先人。至於早先‘就當替那個敗家的花心鬼散散財’的想法,如今是不大適用了。既然這薛神醫對大理段家的事這麽上心,江湖聲望也不錯,索性一推六二五,幹脆就讓他操心去得了。


    有了主意,阿康不慌不忙道,“這玉佩是孩子的父親生前留下的。不瞞大夫您,我和他也不是什麽明媒正娶,連他姓甚明誰都不知曉,更不曉得他是從哪裏得來這麽個東西。隻知道他是個毛賊,早已伏誅。您剛說的那些誰跟誰,我一個婦道人家也聽不大懂,更不想和什麽權貴、豪傑打交道。您的診金,我既有,定要給您。至於這玉佩,就煩請您老還給原主人,也算替我孩兒洗掉別人造下的孽。我們母子已是多有打擾,這就辭別大夫了。”說完一福身,也不待薛慕華答話,便迴身到院裏,抱上孩子,拿了行李,叫上葉二娘就走了。


    薛慕華自是從未見過這麽豪爽的婦人,看著知書達理的,竟然把這等難堪的私事就這麽抖了出來,連眼都不眨一個。待薛慕華迴過神來,阿康母子和葉二娘早已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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