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有消息傳來,驛站常有穿飛魚服的人出現。張祥開著布行,經常通過生意上的夥伴打聽州裏的動靜,他覺得形勢越來越危急。


    他嗖站起來,到了書房,對韓子霄說:“殿下,太子府的人已經找到這裏了,我們不能再等了,我現在就得趕快離開你!我要去江陵,不,最好去廣州,離你越遠越好!”


    “張公公,縱然他們出現在修遠州,可到我們落花縣也不會太快,我們收拾一下東西準備離開這裏吧!”


    “你要跟老奴一起走?”


    “是的,我不想失去你,在這個世上,你就是我的親人了!我想好了,我甘願做個凡夫俗子,隻要和公公你在一起就好!”韓子霄忽閃著漂亮的眼睛,如同孺子看著慈父。


    “殿下!”張祥撲通跪下,老淚縱橫地說:“隻要你甘於平淡,咱主仆倆就永遠不分開!”


    韓子霄扶起他說:“我願意一輩子甘於平淡,咱們離開這裏,到更偏僻的地方隱居。實在不行就出國泛海,去暹羅、扶桑、寮國,哪裏都行!”


    張祥十分激動,抓住他胳膊,打量著他說:“殿下,如果有危險,你記得一定不要救我,保護好你自己,知道嗎?”


    “不,公公,你就是我的父親,我怎麽能不管你呢!”韓子霄倔強地說。


    張祥跪下磕頭說:“殿下,恕老奴無狀,我也是把你當兒子看的!正因為如此,你才是我最大的念想!如果你和我一起死了,我這把老骨頭死不瞑目啊!我當初舍命救你,就是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啊,你能明白老奴的心嗎?”說著,他用嘴咬住韓子霄袍子,咚咚猛地磕頭。


    韓子霄忙拉起他,凝視著他,喉結滾動,用手給他擦了擦額頭的血。


    張祥渾濁的眼睛望著他說:“老奴已經六十一了,身子又不好,況且還是個閹人。死對我來說是一種福氣,可要是連殿下你也跟著死了,我這一輩子還有什麽意義?”說著,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韓子霄忙抓住他的手,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轉說:“公公,我答應您,以後保護好我自己,不讓您這輩子的心血白費!”


    張祥高興地笑了,摸著他的臉說:“這才是好孩子,你好好活著,我這輩子就沒白活!否則,我一個閹人,這一生又有何快樂可言?”


    韓子霄點點頭,他終於明白了他這種心情。


    當天他們就收拾東西,因為布行還有很多布匹需要處理,突然就走也實在引人注目。所以,他們倆決定將布行轉讓了再走。


    “這布行咱們低價賣了,免得突然離開讓人懷疑。況且咱們到別處去生活,也需要錢財!這布行生意一向很好,賣個上萬兩銀子沒問題!”張祥說。


    韓子霄點點頭表示讚同,他將自己的劍收好,掛在一幅畫後麵。看看外麵的天氣,風和日麗挺不錯的。


    張祥拿出銀票給他說:“這是幾張銀票,你拿著,下午時候去取點銀子。再買上兩匹馬,咱們布行一轉手就走,最遲明天辦完!”


    韓子霄知道布行價值三萬兩銀子以上,如果按照一萬兩銀子轉手,明天絕對能賣出去。


    他接了銀票,張祥又囑咐他幾句便出去了。


    下午時分,韓子霄去錢莊取銀子,打算買兩匹上等好馬做腳力。他換了一身青布衣服,將身上的昂貴錦袍脫掉,為的就是不引人注意。太子府的人已經出現在州裏了,作為新義布行的少東家,韓子霄雖然不怎麽出門,可畢竟他的長相很出眾,每次上街都引來女人的觀看。


    為了避免麻煩,韓子霄已經習慣了出門換上青衣小帽,將自己打扮成一副市井小民的樣子。他看見張祥還在裏屋小睡,自己掩上門而去。


    他先到興隆錢莊支取了三百兩銀子,然後到馬市去買馬。他看了一下午,終於花費二百八十兩銀子買了兩匹蒙古戰馬。這兩匹馬非常精神,一匹棗紅色,一匹純白色。他牽著馬就往迴走,此時天已經黑了,因為肚子餓,買了個鷺鷥餅和水晶龍鳳糕吃了。


    眼看離家不遠了,他突然看見很多人圍著,前方大火在熊熊燃燒。


    “這是誰家著火了?”他心中納悶,加快步伐從人群裏擠過去。他這才發現是自己家的新義布行著火,他大驚,正要去救,隻見幾個帶刀的人站在那裏。他們穿著麒麟服,腰裏束著玉帶,腳上是黑色筒靴。


    韓子霄小時候在宮中長大,逃出宮之後張祥又經常給他講宮中的私事和秘聞,他對皇宮中的規則一清二楚。這些穿麒麟服的人,一看就是朝廷的人。


    沒想到這麽快,這些人真是消息靈通啊,到了州裏沒多久就打聽到這個偏遠的落花縣了。


    隻見椅子上坐著一個頭戴烏紗帽,身穿飛魚服的男子,此人手上還戴了一個扳指。他拿著鼻煙壺,往手心裏倒了些粉末,用鼻子吸進去,阿嚏、阿嚏……連續打了幾個噴嚏。旁邊有人遞過來手帕,他擦了擦鼻子,又接過來水煙袋抽了兩口,看著地上一個蠕動的軀體。


    韓子霄這才看清,那是張祥,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了。


    他熱血衝上腦門,想過去救他,突然想到他囑咐自己的話,一定要好好活著。韓子霄便冷靜下來,躲在人群中,遠遠看著他們。


    坐著的那個人他似乎有些印象,此人是王引,當年還是錦衣衛的千戶,如今竟然做了大官。他依稀記得張祥說過:“王引投靠太子陷害你母嬪,做了錦衣衛指揮使!又因為給皇上獻丹藥,獲得皇上賞賜飛魚服!”


    這個人就是仇人了,他母親的死絕對和此人有關。韓子霄攥緊拳頭,牢牢記住他的模樣。


    王引四十多歲了,笑起來讓人發怵。


    他說:“張公公,快把五皇子的下落說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不要再嘴硬了,我們錦衣衛的刑罰,你是知道的!”


    “王引,你這條瘋狗,當年巴結太子陷害容嬪和五皇子,如今靠著這雙沾滿鮮血的手,做到了錦衣衛指揮使,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五皇子已經死了,屍體就在城外月牙山的鬆柏樹下!”


    “你甭想騙我!老狐狸,我知道你的鬼點子最多了!你說,五皇子怎麽死的?”王引怒目圓睜,狠狠瞪著他。


    “前年端午就得了瘧疾,養了大半年沒治好,後來又患上頭風病,被庸醫給治死了!屍體上有玉佩,那是皇上賞賜的,可以作證!”張祥披頭散發,滿臉鮮血,喘著氣說道。


    他一開始故意不說,讓他們把自己打得差不多了再說,隻有這樣才能騙過他們。


    張祥在宮中幾十年,知道錦衣衛辦案的套路,如果一開始就招供,他們絕對不會輕易相信。這些虐待狂,非得把人折磨得快死了,才相信他說的話。張祥就是利用他們辦案的特點,先擺出一副嘴硬的樣子,直到被折磨地體無完膚,他才一邊罵著一邊說出來。


    王引果然信了,他嗖站起來,甩了下身上的披風,冷笑道:“老東西,你不早說,非得打個稀爛才招供,犯賤!走,去挖屍體!”


    韓子霄摸了摸腰間的玉佩,這才發現自己的玉佩早被張祥拿走了。不用說,精明的他已經為這一天到來做準備了。今個上午,他還囑咐韓子霄,一旦被錦衣衛抓了,千萬不要承認自己是五皇子,就說是布行的夥計。看來,張祥已經預感到了什麽。


    錦衣衛拖著張祥去了月牙山,大火將新義布行燒個精光,人群慢慢散去。韓子霄幸好去買馬了,要不然他肯定要挨一頓毒打,甚至會死在他們手裏。


    看著漸漸熄滅的火,那些燒得烏黑的木頭一點點斷裂變成灰燼。


    錦衣衛來到月牙山,在鬆柏樹下果然挖出了一個屍體,隻是屍體麵目已經看不清了,身上卻穿著青色袍子。屍體玉帶間還掛著一塊玉佩,看來這墳墓絕對不是新造的。


    張祥看著腐爛的屍體,心中一陣高興,這墳墓他早就造好了,隻有玉佩是新放進去的。


    錦衣衛的人將玉佩拿出來,隨行的仵作又驗了屍,果然屍體生前有得病的特征,尤其是腦子裏似乎有血瘀。


    仵作說:“大人,屍體雖然腐爛,可小人開了腦顱,裏麵有血塊流出。頭骨上也有銀針刺穴的痕跡,看來生前確實得過頭病,用銀針治療過!”


    王引看著玉佩,上麵一個曦字,乃皇帝欽賜的。加上仵作驗屍情況,還有宮中帶出來的袞龍袍,顯然是五皇子無疑了。


    他歎口氣說:“死了好,要不然抓到太子府,也是個生不如死!殿下,我也是同情你啊,可沒辦法,我們錦衣衛也得為將來打算啊。太子是將來的皇上,我們必須討好他才行。對不住了,您安息吧!來人,埋了,再上香祭拜!”


    那些人將墳墓埋上,還在墳前點了香燭祭奠。


    張祥看他們終於相信了,今後韓子霄可以過平靜的日子了。隻要他不主動暴露自己身份,沒有人會再來抓他了。


    王引做夢也沒想到,張祥竟然精通醫術,因為他剛入宮時曾在太醫院打雜。那時候王引還沒出生,不知道也在常理。


    為了再被他們審訊露出破綻,張祥趁他們不注意,掏出一塊藥丸吞下,然後瞪著眼睛含笑而死。


    王引大驚,那些錦衣衛想將他嘴裏東西摳出來,可已經晚了。那藥丸是用鶴頂紅配製的,進入肚子裏必死無疑。


    看著張祥的屍體,王引搖頭說:“好一個忠烈的義仆,將他埋葬在五皇子墳墓旁邊吧!咱們迴宮向太子複旨,都記住了,這件事絕對不能讓皇上知道!聽見沒?”


    “屬下遵命!”這些人齊聲喊道。


    張祥被埋在另一座墳墓裏,隨後這些錦衣衛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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