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功者賞,有過者罰,這是鬼王門的規矩。


    半月有餘的清繳,看似大獲全勝,實際上鬼王門斬殺的蠻夷餘孽不過才幾十人而已,這麽點人數,要說成齊國內部的蠻族被徹底清除幹淨了,是不可能的。


    太保們身份尊貴,自然不會像那些門人弟子一樣滿齊國的亂跑,隻要返迴山莊休整,等待著下一次的消息傳來就行,這場清繳異族的戰事,遠遠不是幾天十幾天就能結束。


    畢竟首戰告捷,卓天鷹親自為十八太保慶功,酒宴上父子之間倒也其樂融融,每一位太保都得到了無數銀錢的獎勵,不但有銀子,還有名刀寶劍,光是美婢就賞了每人兩個。


    酒宴之上,太保們談論起蠻族的武勇,一個個均都讚歎不已,這種對手實在是難纏,十幾人的騎隊就敢向數千人發起衝鋒,可見蠻夷好鬥之說不假。


    談論到興頭上,二太保楊歌站起身來,道:“義父,這一次孩兒率領兄弟們清繳蠻夷,老十七可是立了大功,要不是他單人獨騎追殺出去,我們可抓不到一個蠻族的活口。”


    看似在為徐言請功,實際上楊歌是在匯報著此行出現的一些特殊狀況,埋頭吃飯的徐言自從慶功宴開始基本沒抬過頭,生怕別人關注他一樣,這時候一聽楊歌為他請功,徐言在心底是破口大罵。


    那的確是一份不俗的功勞,卻能讓人看出些許的不同,一個單人獨騎,老奸巨猾的卓天鷹能不懷疑才怪。


    徐言是寧可不要這份功勞,也不想讓卓天鷹對自己生疑,否則他就更難逃脫鬼王門了。


    “原來是止劍抓到的活口,看來真應了那句話,年少才出英雄啊。”


    卓天鷹帶著讚許的目光看向徐言,道:“蠻族桀驁不馴,最為擅長死戰,我大齊幾路大軍清繳,倒是將犯邊的蠻族驅逐出邊境,擊退了蠻夷,卻沒抓到過一個活口,老十七,你這次可是大功一件啊。”


    活的蠻族,能打聽到軍情,比死的值錢了太多,其他太保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他已經重傷,孩兒隨便幾刀下去就把他砍趴下了,嘿嘿,嘿嘿。”徐言抬起頭,憨厚地笑著說道,嘴裏還在大嚼著雞腿。


    “那也是你的本事。”大太保卓少宇在一旁笑道:“別看老十七能吃能睡,人家吃得多睡得多,精神就比別人足,否則的話,那逃兵恐怕真就能逃了去。”


    “大哥說得在理,當時連我都沒發現有人裝死。”楊歌舉杯說道:“要不是老十七機靈,搶先上馬追了出去,以刀砍馬逼得戰馬風馳電掣,那蠻子恐怕真就逃走了,我在後邊一路火箭指引,才能大致確定老十七的方位,十七弟當時追得那叫一個快啊。”


    楊歌的讚歎,聽得徐言都想把他嘴巴給縫上,都說禍從口出,其實很多時候,禍,不一定是從自己的嘴裏出去,也可能是從別人口中說出去的。


    楊歌這番話說完,卓天鷹不斷點頭,看樣子是在欣慰,那雙鷹眼裏卻出現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芒。


    “有功自然要賞,這是我鬼王門的規矩。”


    卓天鷹說著,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巧的瓷瓶,道:“既然老十七立下大功,這粒行氣丹就歸你了,今後隻要有人立下大功,一樣可以得到更好的獎賞,我卓天鷹,可不會虧待自己的兒子。”


    “增加氣血之力的行氣丹!”有太保驚唿:“老十七你走運了,還不拜謝義父。”


    “行氣丹對於先天武者不亞於大補之物,隻加氣血之力,無破脈之功,三脈先天最為看重築基丹,殊不知我等四脈先天最需要強大的氣血之力,好衝開第五脈。”楊歌在一旁也是羨慕萬分地說道:“義父從不輕易賞賜丹藥,那都是仙家靈丹,出自修行者之手,珍貴異常,老十七,快謝恩吧。”


    聽說獎勵的是仙家靈丹,徐言頓時顯出誠惶誠恐,期待激動的神色,拜謝過卓天鷹之後將瓷瓶接了過來,左看右看顯得欣喜不已,還打開蓋子聞了起來,看得一旁的楊一咬牙切齒,嫉妒不已。


    行氣丹沒有築基丹珍貴,但也十分有名,這種增加氣血的丹藥隻要吃下一粒,據說能讓人血氣大增。


    武者習武,靠的就是一身氣血,隻有氣血精純壯大方可衝開脈門,先天三脈的武者看中的是築基丹這種可以破開後三脈的丹藥,而四脈或者五脈的武者則看中行氣丹這類能增加氣血的靈丹,因為氣血越發充沛,破開後麵脈門的機會就會越大。


    徐言得到的獎勵,比起其他人可要珍貴了太多,因此也惹來許多嫉妒的目光,尤其是最小的楊一,在心裏甚至發誓一定要超過他這位十七哥。


    把玩了半晌,徐言小心翼翼地蓋上蓋子,準備將小瓶收在懷裏,一副謹小慎微,得到好東西不想立刻就吃下的模樣,看得其他太保紛紛大笑。


    “老十七,既然是獎勵,現在就吃下吧,省得你其他的哥哥惦記。”卓少宇微笑著說道:“要是被人搶了,你可沒地方哭去。”


    卓少宇的一句話說出,徐言的眉峰立刻無法控製的抽搐了一下,緊接著被他以笑容遮掩了下去。


    “吃得太飽了,這種寶貝還是留著當宵夜的好。”徐言一邊說,一邊死死地握住瓷瓶,生怕被人搶走一樣。


    別人眼裏的寶貝,在徐言看來則是要命的東西,他現在恨不得立刻將這粒所謂的行氣丹塞進別人嘴裏。


    是不是修行者煉製的丹藥徐言不知道,行氣丹的大名他也沒聽說過,他隻知道自己手裏握著的,是一粒隻能以恐怖兩字來形容的毒藥!


    徐言的左眼能看到許多異象,卻看不出毒素這種無形無質的存在,他不是看出來的,而是聞出來的。


    瓷瓶裏的丹藥帶著一股青筍的氣味,細聞之下會發現青筍的氣味中還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膻味,好像剛切出來的羊肉。


    青筍與膻味如果單一出現的話,隻能代表著食物的美味,如果這兩種味道同時在一起出現,除非是羊肉燉青筍,否則的話,就隻有一種東西能發出這兩種味道了。


    烏罌草!


    乘雲觀的老道士教會了徐言辨別許多毒草的經驗,一些毒草在臨山鎮周圍是看不到的,於是徐道遠會將那些稀奇毒草的一些特征告訴徐言,老道士的教誨中,烏罌草這種毒草,在徐言的心裏印象最深。


    當年徐道遠提及這種毒草的時候,臉色十分凝重,他鄭重的告誡過徐言,如果遇到烏罌草,速速遠離,那不是一種草,而是一種來自地獄的惡魔,隻要吃下一點,這一生隻能成為一具任人擺弄的傀儡。


    能被稱之為魔鬼的毒草,實際上毒不死人,卻能讓人生死兩難,吃下烏罌草會讓人上癮,而且是一種以人力無法擺脫的癮頭,就如同唿吸一樣,一旦有人吃下了烏罌草,在一段時間之後如果吃不到的話,將會猶如溺水之人一樣,正是這種能讓人產生如同渴望唿吸一般的恐怖癮頭,才造就了烏罌草的魔鬼之名!


    從行氣丹上聞到了烏罌草的味道,徐言捏著瓷瓶的手已經滲出了冷汗。


    李家村單騎追殺蠻族的舉動,到底引起了卓天鷹的懷疑,徐言沒有料到,那位鬼王門的門主為了控製住自己,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不惜以混雜了烏罌草的行氣丹來騙自己服下。


    卓少宇的勸告,被徐言以吃飽了留著當夜宵為名敷衍了過去,明知是恐怖的毒藥,他哪能現在就吃,等迴到住處,就算有一群人盯著,徐言也準備在吃夜宵之前逃出鬼王門。


    這種要命的宵夜,他是消受不起了。


    徐言護著瓷瓶的舉動的確演繹得淋漓盡致,一副誰搶就和誰拚命的架勢更被他裝得惟妙惟肖,其他太保在嫉妒之餘也不會當真去搶,一個個羨慕萬分地看著這個走了運的十七弟。


    太保們沒說什麽,卓少宇好像也忘記了徐言手裏的靈丹,可是有人並不買賬。


    “你大哥說得不假,止劍,現在就吃下吧。”


    卓天鷹此時端起酒杯,眼神平靜的望著徐言,道:“沒看到你這群哥哥們都要眼紅了麽,趁著為父在這給你坐鎮,服藥吧。”


    一句服藥吧,徐言的心頭如墜冰窟!


    十六歲的小道士,從離開乘雲觀以來,經曆的已經不算少了,元山寨的群魔亂舞,梅香樓的胭粉環繞,徐言的心態也在這份被稱之為紅塵的世界中時而歡喜時而無奈,時而冷漠時而慈悲,然而這一次突如其來的劫難,終究讓徐言手足無措了起來。


    再高的心智,也掩蓋不了年少的青澀,別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即便是那些江湖老宿,恐怕也無法應對這種局麵。


    隻因為麵對的強人並非武者,而是築基境的修行者!


    心頭的冰冷,徹底勾動起心底的暴戾,徐言的眼神裏出現了無法掩飾的冷意,好在他始終低著頭,盯著手裏的瓷瓶,這才無人得見,否則一旦讓卓天鷹看到他眼神的冰冷,必然會對他更加懷疑。


    “義父”


    抬頭的瞬間,徐言眼裏的冷意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憨厚的神態,沒等他說出一句敷衍之詞,卓天鷹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服藥。”


    卓天鷹打斷了徐言,冷冰冰的吐出兩個字,眼神變得越發尖銳冷漠了起來。


    躲不過了


    徐言無聲的歎息,不在多說,從瓷瓶裏倒出那粒行氣丹,在其餘太保無比羨慕的目光下,張嘴吞了下去。


    “恭喜十七弟服得靈丹。”八太保拱手笑道。


    “十六歲的先天四脈,我看老十七在二十歲之前都有可能破開五脈,六脈宗師指日可待啊。”十二太保讚歎不已。


    “苦練其身,才是習武的真諦所在,老十七,今後你可要勤奮一些才好,別總是吃了睡睡了吃,整天跟頭豬一樣。”二太保楊歌笑罵了一句。


    “十七哥,我們比比看誰先破開六脈!”嫉妒萬分的楊一捏著拳頭說道,他年紀最一句話惹得其他的太保哈哈直笑。


    作了個羅圈揖,徐言謝過一群義兄的誇讚,坐迴原位,不過這次他沒在吃東西了,好像真吃飽了。


    酒宴還在繼續,端著酒菜的仆人穿梭個不停,門主與太保們慶功,哪能隨便吃吃喝喝就行呢,酒是好酒,菜更是好菜,不但酒菜豐盛,更有鬼王門豢養的舞女歌姬紛紛獻藝,薄薄的輕紗罩不住那些動人的**,一時間大廳裏香氣撲鼻,豔影紛紛。


    裝作癡癡的看著舞女,徐言此時看起來有些傻乎乎的模樣,如果這時候有人在他身邊才能發覺,他的唿吸竟變得十分緩慢綿長,一動也不動,就像睡著了一樣。


    徐言沒睡,他隻是竭盡全力在抑製著身體的各種機能,也隻有如此,才能在最大的程度上減緩行氣丹被吸收的速度。


    武者練體練氣,可控製不了內髒,徐言雖然破開了第五脈,想要控製自己的五髒六腑不去吸收藥力也是做不到的,所以他隻能以現在這種接近空靈狀態的打坐,來減緩藥效的吸收。


    道家人經常打坐,這種靜坐能調理身心,使人心安氣寧,不但唿吸會與入睡的時候相仿,連身體的血液流動都會變得緩慢。


    徐言從小就住在道觀,打坐更是他每天的必修課。


    “物有自然事不煩,垂拱無為體自安,體虛無物身自閉,寂寞曠然口無言”


    在心頭默念著道家經文,徐言如同入定的老僧一樣,目光呆澀,心思空靈,這種狀態持續了小半個時辰之久,才緩緩醒來。


    再空寂的靜坐,隻能稍微延緩毒物的吸收而已,徐言真正的目的是要拖過這段時間,等到迴去之後他會另想辦法,至少要將吃下去的丹藥吐出來才行。


    小半個時辰的作陪已經夠了,徐言正要借口困倦好迴去睡覺的時候,今天酒興十足的卓天鷹卻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微笑著說道:“今天為父高興,孩兒們且陪為父在幹三杯!”


    卓天鷹舉起酒杯,其他太保自然相陪,無奈的徐言想要裝作沒聽見,上邊再次傳來聲音。


    “止劍,今天的大功臣可是你啊,別人三杯就好,你要六杯才行。”卓天鷹說罷,親自走來給徐言倒滿了杯酒中,自己一口喝幹。


    既然拖不過,徐言隻好喝苦水一樣又喝了六杯酒,這還不算完,卓少宇與楊歌也紛紛拉著徐言不放,本打算盡快離開的徐言,是徹底走不掉了。


    半宿的狂飲,這場酒宴直到午夜才結束。


    徐言滿身酒氣的迴到了住處,在經過院子裏那顆大槐樹的時候歎息了一聲。


    他這個十七太保的命運,恐怕與那位死鬼文太保一樣,根本逃不出虎口。


    房裏沒有點燈,徐言坐在黑暗裏,望著窗外清冷的月色,微醉的眼眸開始變得越來越清,越來越冷,直到一股仿佛能凍裂金鐵的目光出現。


    行氣丹的藥效已經出現了,徐言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氣血變得越發充沛,渾身好像充滿了力量,如果沒有烏罌草的存在,徐言必然會趁著這種機會苦練不休。


    再充沛的氣血,也融化不了心頭的冰冷,徐言捏起的雙手變得毫無血色,清秀的臉龐在黑暗中漸漸變得猙獰了起來。


    “鬼王門卓天鷹十八太保!”


    沉沉的低語,猶如來自鬼域的嘶鳴,深陷死地的徐言,到底發出了無法抑製的怒吼:“既然你們要我死,那就看看誰先死好了!”


    曾經肆虐在元山寨的魔鬼,再一次從徐言的心頭出現,這一次不是為了無辜的女孩兒,而是為了徐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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