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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宋知秋化好妝迴到拍攝現場,意外地發現圍觀群眾又粗了幾層。她眼尖地看見好幾個穿著粉紅宮裝和新四軍軍服的人,不禁失笑搖頭,八卦的力量真是大,連其他劇組的群演也來湊熱鬧。


    那就更不能輸了。宋知秋掄掄手臂,胸中燃起好勝的烈火。


    魏玲緊張兮兮地擰緊眉頭,滿腦子都是宋知秋演砸了被全網嘲的話,她該如何善後。


    “宋知秋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所有人齊刷刷扭過頭,朝她行注目禮。淅淅索索的議論聲四處響起。


    “這是宋知秋嗎?”


    “天哪,她演的什麽?一個清潔工?”


    “不會吧,她經紀人怎麽想的?影後誒,複出第一炮選了這麽個角色?”


    “可打扮得像有什麽用,能演得像嗎?”


    魏玲在議論聲中羞紅了臉,倒是宋知秋坦然地很,臉上的微笑一直沒變。


    楊悅隔著人群看見她,輕笑一聲,用胳膊肘懟懟呂欣。


    呂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睛裏忍不住露出一絲蔑笑,不管怎麽樣,就憑這灰頭土臉的造型,宋知秋別想贏過她。


    宋知秋穿過人群走到導演身邊,剛喊了聲林導,呂欣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撩了撩水亮的長發,塗得粉嫩的嘴唇開啟:“沒想到化妝師的手藝這麽好,宋姐,你這身裝扮很貼合你的角色哦。”


    但林導好像不這麽想,他雙手叉腰,上下打量宋知秋,不滿地嘖了一聲,舉起喇叭大喊:“化妝師,過來!”


    “來了來了!”化妝師匆匆忙忙擠過來,“導演,什麽事?”


    “把她頭發再挑白幾縷,還有皺眉眼袋,畫畫明顯,看著不夠老。”


    “好。”化妝師拿出工具,刷刷刷開始動工。


    “導演,現在呢?”


    林導支著下巴,還是不滿意。但他發現了,不是化妝師的問題,而是宋知秋的問題。


    即使穿著皺巴巴的清潔工製服,頭發染的斑白,妝容故意畫老,可亮晶晶如同洗過的紫葡萄般的眼睛,筆直挺拔的身姿,得體的笑容,使她和精心打扮過的呂欣站在一起也不會落了下風,哪裏有點演中年婦女的自覺?


    林導心頭湧起一股憂慮,深深吸氣,委婉提醒道:“宋知秋,你現在演的是年紀不小,獨子臥病在床,一家生活重擔都壓在你身上的清潔工,不是果果,明白嗎?”


    果果是宋知秋在《青春日記》裏的角色,她點點頭:“明白。”


    “那行,我們先拍第一個鏡頭。”


    宋知秋點頭,推著電瓶車走到指定地點。


    “action!”


    “清潔工的衣服,穿上容易,穿得像可不容易。”楊悅評論道,周圍聽見的人無不讚同點頭。


    呂欣扯扯嘴角,扭頭看向監控器,等著看宋知秋笑話。


    但她目光一落到監控器上,頓時凝滯,鏡頭裏的那個人還是宋知秋嗎?


    不止呂欣發現了宋知秋的變化,所有人都發現了,紛雜的現場霎時安靜下來,無數雙目光緊緊盯著她。


    林導坐直身子,驚喜地盯著監控器。


    鏡頭裏,一群清潔女工騎著電瓶車由遠及近,宋知秋成功地與她們融為一體。林導情不自禁地指揮攝影師給了她一個特寫。不知宋知秋怎麽辦到的,原本明亮的目光變得渾濁,總是含著股散不開的憂愁,挺直的背微微佝僂著,仿佛有看不見的重擔壓在上麵。


    宋知秋騎到她負責的區域,拿下工具正準備清掃路麵,從角落飛奔而來一個小毛賊,騎著她的電瓶車就跑。


    宋知秋愣住,過來三秒才反應過來,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電瓶車!”她拔足一邊喊一邊狂追,哭腔聽得人心頭發酸。


    兩條腿哪跑得過兩個輪,宋知秋一個絆倒摔倒在地!抬起頭,電瓶車早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茫茫然跪坐原地,仿佛天地間隻剩一人。


    “cut!過!”


    隨著一聲令下,宋知秋褪去那一身疲憊無助,直起腰。


    圍觀的人群恍恍惚惚地迴過神,有那麽一瞬間,他們真的忘了這是在拍戲,仿佛真的看見了這件惡事的發生。


    呂欣麵色煞白,手腳發抖,她明明想找宋知秋的缺點,為什麽,為什麽卻會被她的表演牢牢吸引住目光?


    林導眼睛裏迸發出巨大的光亮,待宋知秋走近,不住讚歎:“演得非常好!”


    “謝謝。”宋知秋得意地眯了眯眼,看向呂欣。


    林導隻覺得自己現在激情高昂,揮揮手道:“各部門準備,接著拍第二個鏡頭。”


    第二個鏡頭就是宋知秋和呂欣的對手戲了。


    宋知秋捋了捋劉海:“呂小姐,多指教了。”


    呂欣青著臉站起身。


    “你不舒服?”林導看她臉色不對,問道。


    楊悅忙掐掐她的腰,提醒她打起精神。


    “哦,沒事。”呂欣拍拍臉,她怎麽可能輸?她不會輸!


    “那好,各就各位,action!”


    第二個鏡頭,警局。


    清晨平靜的警局裏,跑進一個六神無主的清潔工。


    “同誌,請問你有什麽事?”


    “卡!”


    “呂欣,你是一個嫉惡如仇的警察,惡的是罪犯不是受害者,ok?再來一遍。”


    “卡,呂欣,這身警服是讓你展現一身正氣不是一身騷氣的,注意表情,別犯這種低級錯誤,ok”


    圍觀的吃瓜群眾們嘰嘰喳喳議論紛紛,呂欣好幾次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和宋知秋一起提起,頓時煩躁地擼擼頭發:“導演,我現在沒有狀態,申請暫停。”


    林導沉默片刻,揮揮手:“行,先拍下一條。”


    宋知秋迴到場下補妝,魏玲擠過來一臉驚喜:“阿秋,你什麽時候把演技練得這麽好,出乎我的意料,以後接戲就容易了。”


    說著她看見另一頭的呂欣,眉頭輕皺:“這個呂欣,在你狀態最好的時候打斷你,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所有演員狀態好才是真的好,呂小姐的做法是對的。”宋知秋道,她當然不是特意為呂欣說話,隻是周圍圍著這麽多人,任魏玲的話傳出去,還不知道最後傳成什麽樣子。


    她眼瞼輕抬,目光掃向呂欣。呂欣閉著眼,手指揉著額頭,不知在想什麽,楊悅一邊給她捏肩膀一邊嘴巴開開合合。


    演戲很注重狀態,剛剛呂欣喊停,未必沒有魏玲說的意思在裏麵。可惜她打錯算盤了。


    “阿欣,沉住氣,宋知秋的狀態被打斷了,沒那麽好迴來。你要乘勝追擊,拿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嗯。”呂欣睜開眼,已經完全鎮定下來。剛剛是她自亂陣腳,現在宋知秋想贏她,嗬,做夢。


    意識到宋知秋在看她,呂欣轉過頭,兩人視線在空中相遇,似乎隱隱有劈裏啪啦的聲音。


    一片綠葉落到呂欣身上,她立馬拂掉,又拿起劇本拍了好幾下葉子停留過的地方。


    宋知秋瞧見,目光動了動。


    休整完畢,拍攝重新開始。


    “action!”


    “同誌,請問你有什麽事?”這次呂欣收拾好了表情,臉上的關懷顯得恰到好處。


    “我,我電瓶車被偷了,那個殺千刀的,騎了我的車就走!”宋知秋邊哭邊罵,眼淚流得滿臉都是,毫無形象可言。


    “同事,你是在哪被偷的?小偷有什麽特征?”


    “啥?特征?”宋知秋一愣,懵懵懂懂地看著她,“黃頭發,個子不高,沒看清臉,我在三叉路被偷的,警察同誌,我的電瓶車能拿迴來吧?啊?”


    宋知秋說著又開始簌簌掉眼淚,伸出手拽住呂欣的袖子。為了逼真,化妝師給她的手也畫上了道道溝壑,甚至指甲裏細心地塗黑。


    這雙手一碰到呂欣的衣服,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待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心裏頓時喊了聲,糟糕。


    但林導沒有喊停,她隻好接著演。


    “我們會盡力的。”


    “警察同誌,我兒子生病等著錢,我實在沒錢了,你們一定要幫我把車要迴來,啊?”宋知秋苦苦哀求。


    “好好,您放心。”


    ……


    “cut!”


    一聲卡下,宋知秋立馬停住眼淚,接過紙巾擦臉。呂欣厭惡地看了眼被她抓得皺巴巴的衣袖:“宋姐,劇本裏根本沒有抓我衣袖這段,你怎麽能亂改劇本?”


    宋知秋眨巴眨巴眼睛:“對不起,這是情緒上來後自然而然的反應,我沒想那麽多。”


    呂欣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對導演道:“林導,我感覺沒演好,再來一條吧!”


    林導抵著下巴迴看剛剛的片段,這段表演確實有瑕疵,本意是介紹呂欣的鏡頭,在宋知秋純熟的演技下,重點完全偏到了她那邊。宋知秋舍棄了自己的氣質,將清潔工憤怒,無措,哀求的情緒轉換得天衣無縫,真不知她一個隱退四年的花瓶,是怎麽辦到的。


    林導越看越喜歡,大手一揮:“這條過了!”


    “導演!”呂欣不可置信。


    林導不理她,指揮道具組開始布置下一個場景。呂欣恨恨跺了跺腳。


    宋知秋笑了笑,下去卸妝。臨走前特意去與林導告別。


    這次林導的笑容特別真誠熱情,塞了張紙條到她手裏:“這是我朋友的電話,他正在籌辦一個節目,也許對你複出有幫助。”


    宋知秋驚訝地揚起眉毛,真心道謝。沒想到出來跑個龍套還有這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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