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山並沒有馬上迴答潘小河。原因很簡單,他雖然和任娜娜脫離了父女關係,但人娜娜畢竟曾經是任家的一員,這種父女情感一時還難以割舍,這是其一。其二,他那不爭氣的兒子任秋生直到現在還對任娜娜念念不忘,如果他把任娜娜置於死地,別人先不說,任秋生就會表示強烈的不滿,父子會因此充滿矛盾。所以,如何處置任娜娜,他現在心裏也沒譜,必須經過掂量後才能做出決斷。


    潘小河見任青山久久沒有迴答,也就不好繼續追問。


    顧晶晶看著羅玉寒被帶走後,馬上打聽到任娜娜被送到了急救中心。作為一名記者,打聽這點事對於她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


    此刻,顧晶晶就坐在急救中心的觀察室裏。


    躺在床上的任娜娜還處於昏迷中。不過顧晶晶聽醫生說了,經過全麵細致的檢查,任娜娜除了臉上擦破點皮,腦部受到了輕微的震蕩外,身體的其他部位都完好無損。


    任娜娜睜開眼睛,輕微地搖搖頭,慢慢坐起來。顧晶晶見此情形,趕緊上前扶住了任娜娜,說:“醫生交代了,要你先別動。”


    “你怎麽會在這裏?羅玉寒呢?”任娜娜環顧四周,意識到她在醫院,隨即響起了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馬上開始擔心羅玉寒的安危。


    “被警察帶走了,有幾個警察帶著槍呢,看樣子像是刑警隊的。”顧晶晶語速很快,說的也很具體。


    “我要見羅玉寒,我要去刑警隊。”任娜娜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


    任青山和潘小河繞過了任娜娜,把議論的重點放在了羅玉寒身上。兩人同坐一條船,對於羅玉寒的突然死亡,除了幸災樂禍之外,更感到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羅玉寒既是證人,手裏又掌握著證據,隻要羅玉寒死了,其他的事都好處理。


    任青山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先給王漢之局長打個電話,匯報下案件的偵破過程和結果。


    提到羅玉寒的作案動機時,任青山特別強調說,根據他的調查,羅玉寒以前經常到君明假日酒店消費,有一次因為和某個小姐發生了爭執,遭到了酒店保安的毆打,所以才懷恨在心,導演了這場惡作劇。


    給死人加罪名最容易,因為死者不會開口說話,更不會辯解。語言之間,任青山把羅玉寒說成了一個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特大壞蛋。


    至於羅玉寒到電視台發布消息一事,任青山解釋說可能是因為電視台方麵的疏忽大意,具體情況他正在調查中。


    任青山掛斷電話後,潘小河朝任青山伸出了拇指,興高采烈地說:“師傅就是師傅,再嚴重的事隻要經過你處理,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任青山歎口氣,說:“別拍馬屁了,羅玉寒雖然死了,但他在電視台發布的消息已經發酵了,一定會引起很大反響,其他媒體如果跟進報道,我們將會非常被動。”


    “我們該如何應對呢?”潘小河問道。


    任青山歎口氣,說:“見機行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任青山和潘小河前腳剛進了石磊的辦公室,屁股還沒沾到椅子,任娜娜就出現在兩人麵前。任青山凝眉看著任娜娜,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潘小河倒是客氣,指著沙發客氣地說:“請坐,咱們三個都是自己人,你把事情說清楚了,我和任局好好考慮一下,想個萬全之策,也許能保你平安無事。”


    任娜娜還沒搭話,任青山就板著臉說:“有什麽好說的,把自己置身事外,狗屁事也沒有。”


    任娜娜看看潘小河,又看看任青山,最後盯著潘小河,慘然一笑,說:“剛才你說什麽,自己人?誰和你是自己人,隻怕你們兩個才是自己人吧。”


    “你我同是警察,不是自己人,難道還是外人不成?”潘小河笑著反問道。


    他清楚地知道,任娜娜手裏捏著他收受郭文君賄賂的證據,如果把任娜娜惹毛了,任娜娜絕對會采取她認為任何可行的辦法來揭露事情的真相,所以試圖用溫和的態度來捂住任娜娜的嘴。


    “看來潘所長很喜歡看童話故事。”任娜娜諷刺道。


    “什麽意思?”


    “狼總是說自己和羊是朋友。”任娜娜說。


    任青山聽不下去了,一揚手,厲聲質問道:“別廢話,你到底來幹什麽。”


    “我來自首呀,昨晚查抄酒店的事我也有份,還是主謀,你們隻抓羅玉寒,不抓我,別人會懷疑你們徇私枉法,因為他們都知道,我曾經是你任大局長的女兒。”任娜娜指了指自己,從容淡定地說。


    任青山當時沒迴答潘小河,就是考慮到他和任娜娜的這層關係,現在聽任娜娜如此一說,不由發了火,氣得臉色發青,指著任娜娜說:“那是過去,現在已經不是了,你的事和我無關,別扯上我。”


    “所以我才請求你們嚴肅處理我呀。”


    任青山見任娜娜不知好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瞪著眼睛說:“不知好歹的東西,光明大道你不走,偏偏要走崎嶇小路,既然如此,你先脫下這身警服,等候處理。”


    任青山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他知道,任娜娜的最大夢想就是當警察,尤其是想當刑警,當時沒讓任娜娜當刑警,隻是因為任娜娜沒答應任秋生的求愛,如果讓任娜娜脫下警服不當警察,也許任娜娜會妥協。


    “咯咯咯咯——,好啊,既然任局發話了,我這就脫下這身警服。”


    任娜娜說著,竟然真的解開了扣子,麻利地把警服脫下,然後摔到了桌子上。


    潘小河見狀,趕緊一把抓過警服,走到任娜娜跟前,伸手把警服遞給任娜娜,說:“剛才任局在氣頭上,你別當真,脫警服容易,再穿上可就不沒那麽簡單了。”


    任娜娜冷眼看著潘小河,沒伸手。


    潘小河繞到任娜娜背後,說:“抬胳膊,我給你穿上。”


    任娜娜伸手。潘小河以為任娜娜真的要他穿衣服,就握著任娜娜的左胳膊,想把衣服袖子套進去。沒想到任娜娜猛烈快速的旋轉,同時抬起右胳膊,一個耳光甩在了潘小河的臉上。


    這一耳光使盡了力氣,潘小河打了個趔趄,暈頭轉向,等迴過神來,指著任娜娜歇斯底裏地喊叫道:“既然你想死,我這就挖坑埋了你。”


    “別把話說的那麽早,誰埋誰還未必呢。”任娜娜迴敬了潘小河一句,看都沒看潘小河一眼。


    任青山見任娜娜怒氣衝天,知道來硬的肯定不行,現在已經冷靜下來,走到任娜娜身邊,語重心長地說:“娜娜呀,你畢竟太年輕,做事容易衝動,別把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昨晚的事羅玉寒已經在電視上說的很清楚了,其他當事人,包括天幻影視公司的導演訾君蘭也已經招供了,羅玉寒是主謀確定無疑,你就別跟著摻和了,如果你不聽勸告,我也隻能把你抓起來了。”


    “那就抓呀,我就是來自首的,現在就給我戴銬子,如果你真的還念我們的父女舊情,就請你把我和羅玉寒關在一起。”


    任娜娜說完,把手伸出來,等待兩人給她戴銬子。


    “哈哈哈——,銬子隨時可以給你戴,隻要你高興,但你的請求恐怕我們很難兌現,你可能會問為什麽,如果你願意聽,我現在就告訴你。”潘小河冷笑著說。


    “為什麽?”


    “我們可以把你和羅玉寒關在一起,但你隻能和死人相伴了。”


    “在法律沒有做出裁定之前,還不知道誰死誰活呢。”任娜娜臉上浮現一絲諷刺的微笑。


    “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實就是事實,羅玉寒已經等不到法律的裁定了,他現在就躺在醫院的冰櫃裏,雖然還不知道死亡的原因,但我們推斷,他可能是畏罪自殺。”


    任娜娜瞟了一眼潘小河,無聲地笑笑,說:“和潘所長相處了一年多,我竟然不知道潘所長竟然還有如此編故事的本領,你當警察真是太可惜了,你應該去當編劇,一部電影拍下來,掙點錢比普通人一輩子掙得都多。”


    潘小河見任娜娜始終不信,走到辦公桌前,按下免提撥叫了石磊的手機號,電話接通後先自報了家門,然後問道:“石隊,你打算什麽時候安排法醫對羅玉寒進行屍檢。”


    “我現在正在處理昨晚的當事人,還沒來得及通知法醫,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我馬上安排。”


    任娜娜經常和刑警隊打交道,不但熟悉石磊的聲音,而且還知道,石磊做事從來嚴謹,並且從不撒謊。


    任娜娜打了趔趄,腦子嗡嗡作響,一片空白,但她馬上迴複了意識。


    顧晶晶明明告訴她說羅玉寒沒被車撞死,還在電視台做了新聞采訪的特邀嘉賓,怎麽突然就死了呢。


    “羅玉寒真的死了?”任娜娜吃驚地問道。


    “真的死了。”潘小河點點頭,鄭重地迴答道。


    “他是怎麽死的?”任娜娜繼續問道。


    “他被關在車棚裏,早上我和石隊長去提審他,結果發現他死了,至於原因,我們也不知道,如果你能弄清楚,將會省去我們很多時間和精力。”看到任娜娜失魂落魄的樣子,潘小河有些得意同時也有幾分心酸。


    原來他隻以為任娜娜隻是感情空虛,才和羅玉寒鬧著玩的,沒想到任娜娜對羅玉寒用情如此之深,這讓他非常沮喪,同時也感到深深的自卑。


    “你剛才說他躺在醫院的太平間?”


    “是的,隻是你剛才不相信。”


    任娜娜突然轉身,發瘋般朝門口跑去。


    任青山看著任娜娜奔跑的背影,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中毒太深,無可救藥了。”


    潘小河長歎一聲,感慨道:“一個小屁孩竟能把一個堂堂的警花耍得團團轉,這個世道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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