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剛才那個男人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在舞廳的時候,他輕而易舉妥協,放棄自己,任人把自己帶走,那一刻她是絕望的。


    然而剛才自己險些被殺的最後關頭,他又衝出來解救自己。現在他也許死了吧。


    如果沒死,我應該跟著他走,告訴他想知道的一切!不能再等了!


    如果他沒死,而是離開了,就徹底沒有希望了。


    薇薇安跳起來,發瘋般在小房間內翻找,找到一套舞廳保潔大嬸換下的粗布褲褂,她立刻飛速地扒光自己,露出潔白的身軀,套上那套衣服。


    借著黑暗,也許沒人注意到她與華夏人明顯不同的豐滿而潔白的身體吧,但是一頭酒紅色的頭發,還是有些紮眼。


    她想起小屋外的桌子上,有一頂不知道誰的鴨舌式工人帽,於是拿起來戴在頭上,把濃密的長發塞進帽簷。


    剛好,在虛掩的門縫中她瞥見三四條大漢扶著剛才的兩個殺手,蹣跚走進內院。


    薇薇安一陣心痛,那個男人是死了嗎?還是離開了。


    她幾乎沒有一絲猶豫,就衝出了門。


    ——


    賀遠還在外麵徘徊。


    不過已經有了退意,他想走了。唯一讓他牽掛的是那個猶太女孩的安危。


    幾天的調查,雖然看似沒有眉目,但是結合前世的知識,他已經大致猜出了整件事情的脈絡。


    穀清卷入重慶高層權力與利益之爭,無力掙紮,被當作替罪羊處理掉。


    陳立夫代表的一方,應該是沒有吃到紅利的一方,想要真相,最起碼不想下次再吃類似的啞巴虧。


    而對立的一方身份有些複雜,現在賀遠還搞不清是誰。


    能和陳立夫成為對手的,屈指可數。


    孔家,宋家,以孫科等為首的前朝官二代,桂係,陳誠,未來的常經國和未來的胡宗南......


    “嗨!你沒事嘛?太好了。”


    賀遠猛地迴頭,薇薇安穿著一身女工的衣服,悄悄出現。


    “我一直在找你,快跟我走。”賀遠看到她還活著,心情終於放鬆下來。


    他和那兩個殺手周旋的時候,雖然對方一直在掩蔽物後躲躲閃閃,始終看不清具體生命值,但是可以確認都被他打傷。


    那種情況下,薇薇安應該不會出問題。


    他拉著女孩跑出二百米外,坐上一輛黃包車。


    這時候已經很晚了,無論是出於安全考慮還是聲譽,隻能帶她到軍統站的宿舍了。


    巧了,同住宿舍的安幼貞和黎子禎,剛剛在軍人俱樂部看完一場演出,結伴迴來。


    二人看見拉著薇薇安下車的賀遠都吃驚的張大了嘴。


    “謝天謝地!我正發愁呢。”賀遠看見她倆,舒了一口長氣。


    “這姑娘叫薇薇安,是‘玫瑰紅舞廳’的舞女,和我現在調查的案子有關係,剛才我們倆差點被人殺了,暫時安排在你們倆那兒一起住行不行,別的地方我也不放心。”


    賀遠這麽一說,安幼貞和黎子禎的臉色舒緩下來。


    薇薇安很乖巧,立刻說了幾句感激的話。


    兩個女人聽到她這很標準的重慶官話,都帶上了三分驚訝。


    “那行,交給我們吧。你就......”


    “我能不能也一起待會兒,很多話還沒問完呢。”賀遠不想走。在舞廳的調查還沒結束就被許士凱的人打斷了,他想繼續了解穀清的情況。


    “也行啊,反正明天是周末,休息,去值班室坐吧。”


    於是幾個人來到值班室,賀遠繼續把想問的問題問完。


    薇薇安因為和穀清關係特殊,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原來穀清作為國軍聯勤總部西南補給司令部的少將局長,曾聯係一家猶太人開辦的公司,購買了一批軍用物資。


    然而貨到重慶後,這家公司居然把貨轉手加價賣給了重慶本地一家貿易行。


    這家貿易行又找到穀清,加價三成,要把貨轉手再賣給穀清。


    這一裏一外差價太大,穀清擔不起責任,打算放棄合同。可是違約在先的猶太公司卻不打算退訂金。


    穀清不忿一家外國公司居然敢賴國府軍隊的賬,準備訴諸武力,卻被軍方自己人阻止。


    他明白自己被卷入紛爭,又賠不起巨額訂金,隻好憤而自殺。


    也就是說,穀清居然真的是自殺。那個什麽叫薑粱的所謂紅黨分子自然也是替罪羊了。


    有些人不希望這件事再被扯上軍用物資的交易,就說他是被紅黨報複或者是日諜暗殺。


    更有人說他是替死鬼或者政治暗殺。


    賀遠知道真相後,感慨良久。


    其實後兩者說法還是有道理的,他確實是高層黑暗交易的替死鬼,或者是關乎派係爭鬥的政治暗算犧牲品。


    安幼貞和黎子禎也很唏噓,不過她們倆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薇薇安的長相和頭發吸引,女人嘛,三個女人很快就嘰嘰喳喳說起了題外話。


    賀遠覺得沒意思了,正要起身走開,薇薇安忽然又說了一句,“我知道那家猶太公司的名字,因為我本身就是猶太人。”


    其實賀遠已經對接下來的事情不感興趣,也不想參與了,不過還是順口問了一句,“什麽公司?本格裏旺財閥集團?”


    “是的,他們本身也有黑社會的性質,好像叫什麽......聖城長老會。”


    賀遠聽到這個名字怔了一下,他好像在和陳恭澍聊天的時候,聽他說起過這個名字,即使是猶太公司,卻在上海也有相當的實力,而且是類似於青幫的黑幫性質。


    “猶太公司?猶太人不是正在歐洲被迫害嗎?”安幼貞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是的,我就是德籍猶太人,在德國,希特勒1933年上台後,就開始反猶。我們家是商人,也是最早一批被迫害的猶太人,所以1934年我們就逃了出來。”


    薇薇安想起辛酸的過往,情緒再次低沉下來。


    “幸好上海接納了我們,然後我們來到了這裏......”


    “你們來的正是時候,據說現在占了上海的日本人,要開始限製猶太人的入境,他們和德國一向靠得很近。”安幼貞說。


    “我記得三年前,報上說德國通過了《紐倫堡法案》,你們,更難熬了......”


    黎子禎臉上也寫滿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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