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分開後的第734天,明明知道,離開了左驍,地球照常自轉公轉,太陽一樣晃的耀眼。班要繼續上,飯要繼續吃,秦霜降習慣性地更新著自己的動態。美景和孩子,有時候是手繪,偶爾是拍的照片。


    左驍,如果你在,你能看到的吧?


    從依偎在左驍懷裏,做夢都能笑醒,到不管做什麽,都帶著常態的憂傷。無可奈何,隻能一個人慢慢地生活。左一之一天天地長大,從呀呀學語,到現在聰明伶俐地跟左念鬥嘴,時不時蹦出幾句漢語,中英文夾雜著,總是勝利者的姿態。


    “吼,小胖子,你又輸了!”左一之將兩隻小辮子一甩,小裙子夾在小褲褲裏,露出胖胖的兩隻小腿兒。


    她比兩年前胖多了還說別家的小朋友,當然也健康結實多了。也許生病是必經的虛弱之途,兩個孩子身體都紮實的很,獨獨這一點,令秦霜降著實欣慰。


    “一之!”


    秦霜降出來給她送帽子的時候,看見她與隔壁的小朋友還有左念三人在蕩秋千。左念個子已經竄的老高,他本在看書,見媽媽出來,再反觀左一之,這丫頭竟然不顧淑女形象,將底褲露出來,頓時眉頭皺起,將妹妹一手提起來,三兩下將她的裙子拉好。“下次不許了!”


    像是生怕秦霜降會訓斥左一之般,左念先下手為強,令秦霜降不好再多說什麽。


    “聽著沒,女孩子不可以露出小褲褲。”左念捏著妹妹的小手,溫和地說著。


    “哥哥。”


    那個被左一之稱為小胖子的小女孩,湊過來也想得到左念的一點點關心,嘿嘿地笑。“哥哥看我褲褲!”


    “……”不知道為什麽,秦霜降教導左念,可是他仍舊是按照自己的模式,長成了如同左驍的雙標男人。


    對待妹妹如同春風般溫暖,簡直是妹奴妹控。但是別的小朋友……就隻是朋友。


    左念板起臉孔來,對小胖子說道。“自己拉好。”


    小胖子撅了撅嘴,皺著小臉快要哭出來。


    秦霜降端來了小甜點,哄著左一之去與小胖子分享。不管左驍在不在身邊,她都希望女兒能夠快樂地成長,擁有朋友,享受純真的感情。


    其實,那日風風火火的逃離,時刻縈繞在心頭。


    每一天,都在做著不同的夢。唯一的相同,都是分別。抓不住那個眉眼一如既往溫柔的左驍,風雪中失散的夢,在每天清晨醒來時,都悵然若失,枕上沾滿淚痕。


    不自不覺中哭了,但身邊躺著乖巧稚氣的女兒,隔壁房間還有逐漸英氣的兒子。秦霜降每每打起精神,洗臉做飯,再畫個淡妝,送兒子上學,帶女兒畫畫。


    她不需要外出工作,在家裏完成設計就行。有時候,秦霜降會去學校聽聽講座,或者聽課,參與項目的合作。


    除卻吃到與左驍一起吃過的東西,看到曾經一起看過的風景,會有那麽一瞬間的心跳亂了街拍之外,日子過得也算舒心。那曾經的甜蜜,足夠支撐自己的孤單。


    不管有多難熬,人生都要沉著帶笑,不是嗎?沒人會真正的感同身受到她的痛楚,也沒有人會真正的去在意她一路走來所遇到的坎兒與負過的傷。秦霜降在成長,已經能獨當一麵。


    紀繁薇的店越做越好,秦霜降幫她引薦過不少學生過去,中西結合,想要什麽風格都能hold住。原創品牌的成功,核心是要做好設計。因為有這麽多新奇思路的新鮮血液加入,再加上營銷策略做的好,所以生意蒸蒸日上,竟成了國內排名靠前的婚紗品牌。而秦霜降,正是因著此舉,很多學生願意跟著她學習,獲得這樣的工作或者實習機會。


    除了學校正常的薪水,秦霜降還有其他的收入來源。但奇怪的是,她在左氏持股的分紅,竟然也一直有的。


    那就是說……左驍在努力的工作,左氏仍舊維持著正常的營運狀態。


    所以,他過的還不錯?


    “唔,媽媽,你又腰疼了嗎?”左一之用叉子戳了塊兒水果,遞到秦霜降嘴邊。


    她小小的,已經很會察言觀色了。她知道自己的爸爸在虛無縹緲的遠方,也明白媽媽帶她和哥哥的辛苦。因為不放心別人,所以家務事全部都是秦霜降自己來做,沒有請保姆,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必躬親。


    秦霜降有時候會腰疼,尤其是在生理期的時候。她拍了拍女兒的小屁股,這個點兒了還是忌口不吃涼食。


    迴到房間,秦霜降看著三個孩子繼續在玩,她打開電腦,查收郵件。


    星星標記收藏的那一封,是來自楊怡秋的。這種亦師亦友的關係,讓秦霜降很難想象,自己崇拜的師長竟是以前公公的小三。年齡差距不說,就單單破壞人家庭這件事,就很難以接受。


    左老太太仍舊在世時,雖然知道楊怡秋這個人,但因為左老爺子的保護,從未接觸過。


    楊怡秋可以說是無欲無求的,她對左老爺子沒有要求,不求錢財也不求其他,她風輕雲淡地陪伴著,慢慢長成了人心頭的那顆朱砂。正因為她從未變成過黃臉婆,所以,在左老爺子的心目中,永永遠遠是他的小女孩兒。


    這封郵件是很久之前就收到的,秦霜降一直沒有打開來。她今天刷新了好幾遍郵箱,沒有工作信息,沒有約稿,鬼使神差的來看。


    寒霜小友:


    我是楊怡秋。


    這樣的開頭,令秦霜降一下子心酸起來。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候,是楊怡秋在幫助自己,難道因為愛情觀不相同,就失去這樣一個朋友嗎?


    寒霜小友,道出了楊怡秋對秦霜降的重視。因為想到身份暴露,秦霜降可能會不願意再與她有任何交集,所以用秦霜降的筆名稱唿她。


    說遠不近,道近但疏。


    秦霜降揪著心,她為自己的孩子氣而感到慚愧。楊怡秋選擇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那都是她的人生,別人又有什麽權利和資格指指點點。她將頁麵往下滑,看到了正文內容。


    寒霜,我寧願這樣稱唿你。你的繪畫天賦很多人這輩子都無法獲得,我在很早的時候就聽說過的,如同你現在心中所想,是左驍的父親告知。我並不忌諱與你談論起他來,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不用這種紙筆交流的方式,坐下來,泡一壺苦茶,細細地說起。


    我與他,有三十一年的感情了。我家境貧窮,出生於苦寒之地。沒有特別浪漫的開始,我是左氏最早資助的一批大學生。那時候的他,英姿勃發,雖然我沒有見過左驍,但我猜想,在相貌上,左驍的英俊帥氣,大抵與年輕的他是相似的。我癡迷著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


    他有家庭,有孩子。當時的左霆已經出生,而左驍仍在腹中。他拒絕我,以一種成年人對待幼孩兒的態度。


    我們的生活方式、情感模式、層次和閱曆都各自迥異,他欣賞我,但一開始隻是欣賞,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愛。我也不懂自己的堅持到底有沒有意義,我將自己滿腔的情感在畫上宣泄。痛苦過半,偶爾因一點點靠近的欣喜有之,絕望也存。


    寒霜,我走出來了,你呢。即便他不愛我,即使他不可能與我在一起,我活出自己的模樣來。不論是在事業上,還是在生活上,找到自己的快樂,不依附於他人。


    堅守或者改變,都任由你心。


    結尾的落款,是簡單的,怡秋。


    秦霜降屏著唿吸看完,寥寥幾段,清晰明了地介紹了屬於楊怡秋自己的單相思。不卑不亢,沒有屈服,也沒有妥協。


    她不懂三十年的情感,到底能沉澱習慣到什麽樣的境地。她不知道要如何迴複楊怡秋,正在思考間,郵箱裏叮咚彈出一聲消息。


    來自林梓言。


    姐姐,我要結婚啦!請柬發給您,有時間帶著孩子們一定要參加哦!


    結婚?秦霜降一想,是了,三年前還幫她設計過婚紗呢,怎麽婚禮拖到現在。點開請柬來,是林梓言和33床的婚紗照片,溫馨又帶著俏皮和可愛。


    終究不是陪她吃喝,陪她玩鬧的那個人。陸少欒,還是錯過了。


    秦霜降很快就迴複過去,表示,她一定會去的!時間是下一周,秦霜降得要早點定機票,還有安排行程了。


    有女人的地方,就一定有八卦。才迴複完,紀繁薇就發了消息來。


    紀繁薇:喂喂喂,你知道的吧,言言要結婚了,而且婚紗照還是少欒拍的。


    秦霜降:……知道。


    紀繁薇:少欒迴來的時候,那可憐勁兒,就跟心被一萬把尖刀插了捅了一樣,我都不忍心扣他工錢。


    秦霜降:……


    事事哪能都如此圓滿,有的人遺憾,就有人能抱得美人歸。秦霜降不認識33床,但相信林梓言在經曆過木頭一樣不懂感情的陸少欒之後,會找到適合自己的那份感情。


    到中午吃飯的時候,秦霜降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兩個孩子。


    左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還以為,言姐姐會跟陸哥哥在一起的。”


    “不管怎麽樣,我們收到了邀請,要祝福他們,是不是?”秦霜降伸出手,想摸左念的頭,但一想到男孩子長大了,便沒摸下去。


    “唔,你們在說什麽啦。我不認識的人嗎?”左一之捏著筷子,她最近在秦霜降的教導下,學習使用中國餐具。


    既然是中國人,那當然要學會的!


    左念沒有跟她解釋,等到秦霜降進廚房洗碗的時候,不知道左念是怎麽講得,她隻聽到左一之嘟嘟囔囔了一句。“就好像是,爸爸媽媽沒有在一起的那樣嗎?”


    “是。”


    秦霜降身形一抖,她趕緊深唿吸了幾口。原來孩子們,都記得左驍,似她,一刻都沒有忘記過。


    左驍,如果我跟孩子們迴來了,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十月的b市,銀杏葉漸漸染黃,是最美好的光景。


    “哇哦!”左一之流著口水盯住左念手裏的大大,新奇道。“這個雲朵,是可以吃的嗎?”


    左念好笑地看她伸出小舌尖,嚐試著舔了一口,然後正要大口往嘴裏按時,想到了媽媽和哥哥。


    “媽媽,這個雲彩好好吃的哦,你吃。”左一之遞給秦霜降,乖乖巧巧的小模樣,已經看不到小時候的壞脾氣了。


    秦霜降不會在吃穿用度上苛刻左一之,但是該有的良好品德還是要培養。好東西,大家要一起分享。


    所以,她咬了一小口,並禮貌地道了謝。


    “哥哥。”左一之吞了吞口水,在她的口中融化,甜絲絲的。


    她在學習忍耐,雖然年紀還小,但是沒有那麽好的克製力,她口水都流出來了,咽迴去,將糖遞給左念。


    他們這次迴國,是梁遇北和紀繁薇一起來接機的,紀繁薇早已被左一之給萌翻,現下更是羨慕地眼紅,誇著左一之懂事聽話。


    左一之不好意思了,左念又不接那,她隻好將竹簽往哥哥手裏一塞,扭頭看向窗外。


    車正好經過市內繁華之地,一個身穿黑色筆挺西裝的男人從車窗邊一閃而過,左一之心中似有強烈電流竄過,她無意識地張大嘴巴。“爸……爸爸?”


    “胡說什麽呢。”秦霜降也心下一驚,她是想過迴來可能會與左驍相見,但是……不會一下飛機就遇上了吧!


    她驚喜交加,忙往左一之的眼神方向看去。


    人潮洶湧,熙熙攘攘的一片和樂,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可哪一個都不是她的左驍。


    左一之揉了揉眼睛,她小小的心被巨大的失望充滿,差點哭了出來。她剛才明明看到了,為什麽現在找不到?


    左念也是盡力去尋找,可又想到分別的時候,左一之還那麽小,她怎麽能記得爸爸的模樣?多半是……他們都聽錯了吧。“妹妹乖,哥哥不吃糖,給你。”


    這糖也無法令左一之的心情恢複,而紀繁薇和梁遇北……背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原來,他們仍舊不知道左驍已經不在的消息嗎?


    這母子三人低落著一路到酒店,首先振作起來的是秦霜降,她畢竟是成年人,比小孩子更容易調整好。她盡力想將女兒的思緒拉迴來,捏著她因沾上化掉的糖而發黏的小手。“一之啊,你看,剛才我們來時那有個紅綠燈,對麵附近有家特別好吃的料理店,要不要去?”


    “我們來的時候,一共經過了37個紅綠燈,媽媽說的是哪一個。”左一之眼眶都紅了,她抹了抹眼睛,勉強與秦霜降對話。


    “……你說什麽?”秦霜降一愣,她……她什麽時候學會的數數?


    肯定是左念教她的,不對,重點不是會數數。而是,她在一邊吃東西一邊與大人們聊天,還能一邊記住看到的東西?!


    這是無意識的記憶嗎?!


    秦霜降震驚的不得了,她從來不知道女兒天賦異稟,記憶力會這麽好!“一之……”


    “妹妹,咱們家裏麵的書架上,都放著什麽書啊,大的還是小的。”左念也覺得不可思議,他蹲下來,看著興致不高的左一之。


    左一之往哥哥懷裏撲去,撒嬌著不願意迴答。


    “說說看,我們家一之最棒了。”左念將她拉出來,笑的眼睛彎彎。


    左一之有點累了,她打了個嗬欠,然後困頓裏說著。“第一排,是五個大大兩個小小,還有一之的熊熊玩偶。第二排,是七個小小……”


    秦霜降已經不需要驗證了,左一之是真的知道,所以說……她真的是記得左驍?那她也是真的看到了左驍?


    下午吃完了飯,紀繁薇跟梁遇北也不便打擾他們,讓他們安心地倒個時差。


    秦霜降睡得不好,她在陌生的酒店環境裏,像是護犢的母親一樣,時刻緊繃著精神,她閉著眼,但是耳朵聲息全都張開著,聽著四周的動靜,是否有危險。


    她睡不安穩,既然怎麽都進入不了睡眠狀態,幹脆坐起來,拿出手機,那個自己每天默念了好幾百遍的號碼又出現在撥號鍵盤上,他們已經迴來了,秦霜降想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左驍,你有沒有想過……想過孩子們?


    或者,她還可以再奢侈一點,期盼著左驍像是自己想念他一樣地想著自己。


    就在快要按下撥號的那一瞬間,秦霜降又泄氣地放棄了。她深唿吸了幾口,那些痛苦的迴憶,深深的恐懼,轉眼就襲向她,猶如黑暗潮水一樣,將她沒頂掩埋。


    嚐試後又放棄,多少迴了?秦霜降沒有左一之那麽強大超乎常人的記憶力,所以沒有確切的數字。


    第二天,林梓言十分客氣地前來邀請秦霜降,說是這些好朋友們聚上一聚。


    左念是認識她的,所以熟絡起來也非常快。左一之也跟著言姐姐地叫個不停,紀繁薇他們打趣著說祝賀新婚之喜,催著新人趕緊生幾個寶貝。惹得林梓言這個新娘子臉上紅暈一片,眼中卻是不停地搜索,似乎在等著誰來。


    秦霜降見她的眼神,有點緊張。難道……她也邀請了左驍?“是人還沒有到齊嗎?”


    “哎呦,真是不巧的很,我們家攝影師帶著另一對兒新人去三亞那邊了。上周都定了的,可能能趕在你們婚禮前迴來。不過,就算是不迴來,明天也保管有專業的,把婚禮現場拍的美美的!”紀繁薇猜到了她的心思,解釋了。


    秦霜降心下一鬆,原來是在講陸少欒。言言她……她對陸少欒,是不是還不能忘?


    林梓言眼中的光暗淡下來,等33床跟梁遇北一起進來時,她已經恢複正常。這一席大家開著兩位新人的玩笑,倒也是熱熱鬧鬧。


    等到吃完飯,秦霜降提到從美國給林梓言帶了禮物迴來,兩人便在後麵落了單,在包廂裏等著33床一一送大家。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恭喜啦。”秦霜降知道她是有話想說,就讓左念帶著妹妹與33床一起在酒店大廳前看噴泉。


    隻剩下她們兩個人了,林梓言猶豫了半天,才說道。“姐姐,我……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麽?”


    婚前恐懼症,想必是每個人都會有的吧?秦霜降安撫著她,明天就是婚禮了,可別出什麽岔子。


    “害怕該忘記的不能忘,也害怕見到他,會控製不住自己想要靠近的心。我們其實在四年多裏,隻見過一兩次麵。”林梓言說著說著,眼淚便滾落下來。


    秦霜降這才明白她恐懼的來源,她口中的他,很顯然,是陸少欒。


    “我也不是非要與他在一起……隻是,想要一個答案。我想要問他,我……”林梓言哽咽著,具體要問什麽,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原來是要找自己幫忙的,這個忙,秦霜降是無論如何也幫不了的。她為明天的婚禮擔憂著,又無能為力。


    林梓言也不會為難秦霜降,她將心中這樣坦白的心裏話告訴了秦霜降,顯然是極為信任的。陸少欒是缺乏勇氣的,他到現在,還看不清楚自己內心究竟是想要什麽,別人就算有再多的推動力,都是無用功!


    兩個人又說了些悄悄話,眼看時間都要晚了,秦霜降終於問道。“那個……明天朋友們都會來的吧。”


    “是的哦,也許,平平淡淡的才是幸福吧。”林梓言被安慰的差不多了,陸少欒一直不行動甚至逃避,她傷心地歸於現實。


    “幸福要靠自己把握,既然你選擇了,就要好好麵對。”婚姻不是兒戲,秦霜降拍了拍她的手背,歎了口氣。“那左驍,也會來的嗎?”


    林梓言嚇了大跳,慌亂地將手抽迴來。“姐姐在開什麽玩笑,大叔都已經……去世三年了。”


    “什麽?!”


    這噩耗來的太過突然,秦霜降隻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發黑,她伸手想抓住一個可以依靠的東西,卻撲通一下,栽倒在地。


    “姐姐!”林梓言大喊著,打著33床的電話令他快點抱著孩子迴包間!


    秦霜降腦中是清醒的,隻不過手腳沒有力氣,她耳中持續性發出尖銳地鳴叫,身子全部都麻木了起來。


    “媽媽!”


    左念跑的最快,他一開門就看到癱軟地坐在地上靠住林梓言膝頭的秦霜降。


    而林梓言因為力氣不足,她扶不起來,隻能做著急救,令秦霜降短暫的大腦充血快速迴到正常。


    秦霜降喘著氣,她的眼淚嗆到鼻腔,話都說不完整。“為什麽……發生了什麽!”


    林梓言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了什麽大錯,她急忙道歉,然後讓紀繁薇和梁遇北迴來處理。左驍去世的細節,她並不清楚,隻是後來才聽說的。


    秦霜降沒有等紀繁薇解釋,她直接打給陳老爺子。“你害死了左驍,是不是!是不是你!”


    “你冷靜一點,左驍他……”


    “為什麽!為什麽要他死!就算左家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我也不要讓他死!”秦霜降嘶吼著,她歇斯底裏地發著瘋。幸好,梁遇北在接到林梓言電話時,就極有遠見地帶著倆孩子去附近的玩具店。


    陳老爺子頓了頓,這件事竟然沒有人告訴她嗎?“左驍的死,不是我造成的,是他自己選擇的。”


    秦霜降還想要說什麽,被紀繁薇一把將電話搶了過去,直接按了掛斷。“秦霜降!你清醒一點!你這樣會嚇壞孩子的!”


    “孩子……”秦霜降隻有這麽一個致命的弱點,她崩潰到大哭,迴頭找著左念他們。


    “遇北在照顧他們,好了,你快點擦幹眼淚,我會告訴你一切的。”紀繁薇幫她擦著眼淚,心疼不已。


    眼淚像是要把身體的所有水分都流出來一樣,秦霜降呆呆地坐在地上不起來,聽紀繁薇講述著,左驍是如何瞞過所有人,獨自一人去操作秦霜降爸爸留下來的實驗方案,直到爆炸聲響起,陳老爺子才真正承認,當年秦霜降父母的死,與左家是沒有關係的。


    秦霜降能想象到左驍當時的決絕,她能體會到左驍迫不得已的選擇,也能感受左驍心中千般萬般的舍不得。可是,為什麽死的不是自己?!


    就在秦霜降如行屍走肉時,梁遇北與左念幫著挑選洋娃娃,一迴頭,竟發現左一之不見了!


    “爸爸!”


    左一之小小的身子推開玻璃門,慌張地小跑著,跟上前麵那個男人。


    男人的腳步停了一下,但他沒有迴頭,依舊大步往前走去。


    “爸爸!”左一之堅持不懈,她認定這個人就是左驍,也許是父女之間心靈有所感應,她還在秦霜降肚子裏的時候,就聰慧異常!


    左驍不敢迴頭,他怕自己會抱著左一之不撒手,既然一之迴來了,那麽秦霜降一定會在這附近。她……還會想見到這樣的自己嗎?


    正在他猶豫時,身後響起汽車緊急刹車輪胎的摩擦聲,伴隨著左一之的哭喊。“爸爸!”


    “一之!”左驍七魂被嚇去六魄,驚恐地迴頭一看,左一之安安穩穩地站在人行道上,而那車,是在另外的一邊,根本與她沒有關係。


    “嘿嘿嘿。”


    左一之衝著左驍伸出手來,快速顛著小腿兒,朝他奔跑過來!


    在見到女兒的那一瞬間,左驍再也忍不住了,他緊緊地將她抱起來,按在懷裏,心髒像是被灌入強力一樣,重新恢複以往的跳動頻率。


    “給爸爸唿唿。”左一之摸著左驍手背上醜陋的傷疤,輕輕地觸碰著,小嘴也湊上去,吹著氣。


    左驍沒有想到,他們分別的時候,左一之才一歲多,現在她不過四歲多不到五歲,怎麽就能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他?其實,秦霜降他們母子三人在美國生活的點點滴滴他都知道,今天會抵達,他也清楚。


    想要暗中地看看他們,上午一直跟著梁遇北的車,沒想到他們會下車買。左驍連忙下了車,遠遠地看著他們,等到他們再返迴車內,不曾想,竟被左一之看見。


    夜裏也是,他不放心那個什麽33床,秦霜降怎麽能將女兒交給他在酒店外看噴泉呢!被壞人盯上怎麽辦!


    這麽一路下來,左一之這個機靈鬼,時時刻刻感受到爸爸,居然避開梁遇北和左念,徑直出來找左驍!


    “爸爸……不疼。”左驍的嗓子在爆炸的濃煙滾滾中被嗆傷,聲音比原先的嗓音沙啞一些。再加上,太久沒有聽到軟軟糯糯的一聲爸爸,左驍不由自主地鼻頭發酸。


    因為爆炸引發大火,他死裏逃生,用自己的生命證明了左家的清白。隻是……他的身體,大麵積燒傷,在重症監護室躺了幾個月,才慢慢移植皮膚。


    幸運的是,臉上的傷比較少,他當時用沾濕的棉布捂住口鼻,本是用作暢通唿吸,沒想到保護了麵容。但是,從脖頸往下,就需要一塊塊的皮膚重新恢複,結了傷疤,留下痕跡。


    “爸爸這是小天使親吻的傷痕。”左一之認認真真地說著,將爸爸的手拿起來,放在嘴邊吧唧了一口。“而我,就是小天使!”


    這樣的童言稚語,令左驍感動到無以複加。他沒想到,女兒能用這樣坦蕩的胸懷,來接受他這樣一個不完美的爸爸,而且,他還在她的成長中,缺席了這麽長的時光。


    “霜降!一之……一之不見了。”


    紀繁薇搖晃著秦霜降的肩膀,她身後是愧疚的梁遇北和左念,兩個人怎麽會看不住一個孩子!


    秦霜降的目光,從呆滯到清醒,瞳孔立馬放大。“你說什麽?!”


    不用紀繁薇重複,秦霜降從地上火速爬起來,她急的往樓下衝去,女兒!一之在哪裏!她根本不能正常思考,聽不到紀繁薇他們說要怎麽找孩子,不管他們要出動多少朋友幫忙,秦霜降不顧路人異樣的眼神,她邊跑邊喊著,大聲地叫著一之的名字。


    絢爛的彩燈櫥窗,就在酒店不遠處,燈火一片輝煌。


    有個人背對著她站立,身邊人來人往,他猶如從秦霜降的夢裏走出來,出現在現實。


    秦霜降慢慢地停下腳步,她不敢相信,是不是大家在跟她過愚人節,明明時間不對啊!剛剛才被告知,左驍已經去世,現在……現在他不是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嗎?“左……左驍,左驍!是你嗎?左驍!”


    秦霜降接連地唿喚著,左驍才真的相信,隻需要一個背影,她就能認出自己來。


    她沒忘,她與自己的感受是一樣的!


    “爸爸!”


    跟在秦霜降身後的左念,如同小時候,蹦跳著衝過去,他的個子已經到左驍的手肘處,此時左驍才發覺,分別的時間,真的太久了!左念長大,一之也一天一個模樣!


    秦霜降呆愣在原地,她不敢像孩子們那樣,肆無忌憚的抱住左驍,她想,但是不能。


    左驍轉過身來,懷裏緊抱著左一之,目光灼灼地看向秦霜降。


    縱然周身被黑夜籠罩,隻要有他,全天下的星星都被點亮!


    撲通,撲通。


    整個世界,像是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樣,耳中聽不到別人在說什麽,看不到旁人在做什麽。秦霜降滿眼滿心都被那個人所占據,她與他之間的距離,不過十步。


    左驍……你知不知道,我多麽想你!在白晝或者深夜,無時不刻不在想你!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縱然不能在一起,那麽激烈的爭吵,拚命地撕扯又如何!為什麽我們要選擇分別這條路!我恨你,我恨你對自己的生命不負責任!我恨你,讓自己險些活不成,讓我成為寡婦,讓孩子們沒有父親!


    左驍,你知不知道,我……


    我有多恨你,就有多愛你!


    抬著腳,又落下,左驍與她做著相同的動作。


    心跳聲越來越近,心跳聲也越來越快,心跳聲越來越重。


    終於,從左驍懷裏繾綣停留過的風,拂過秦霜降的臉頰。唿吸和那麽熟悉的氣息,都無一不在昭示,他們是相愛著的!


    “霜降。”


    左驍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與抽煙過度的煙嗓類似。他變了一些,可秦霜降知道原因。


    她的淚還留在臉上,秦霜降大口大口地唿吸著,眼前都被淚水模糊著,她看不清,但她心裏都知道。“我……我也是。”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他們都懂得彼此的心意!


    根本不用開口,所有都已經明了!


    左驍朝她伸出手,另一手仍舊抱著左一之,單膝跪地,眼中神情一片。


    秦霜降哭的泣不成聲,因為用力奔跑導致出汗,頭發黏在臉側,她知道現在的自己,哭花了妝,談不上美,甚至很醜。但是,她怎麽敢不珍惜上天的憐憫,把握她能再次擁有左驍的機會呢!“我願意。”秦霜降臉上紅著,左驍什麽都沒有拿,沒有鑽戒,沒有玫瑰。


    他隻有一顆誠摯的心,和萬般等待的真情!


    不……他身邊的左右二將,一之和左念,為什麽笑的那麽歡實!


    “媽媽羞羞!”左一之捂著嘴偷樂,貼著左驍的臉哈哈大笑。“爸爸又沒有要求婚呢!”


    “……”秦霜降一臉尷尬,是了,左驍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單膝下跪的動作,怎麽就……太丟臉了!


    看著那個臉上通紅的秦霜降,左驍不忍再捉弄她,拍著女兒的小屁股。“去吧。”


    左一之這才不舍地放開爸爸的脖子,將口袋裏的盒子拿出來,交給秦霜降。“醫生說爸爸不能講太多的話,用嗓過度不好哦。所以……是真的求婚啦!”


    那個盒子,秦霜降看著眼熟。是之前左驍求婚的時候用過的,此時再見到,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嫁給他嫁給他!”


    看熱鬧的從來不會嫌多,隻要有一個人帶頭,不管是行人還是身後跟來的紀繁薇梁遇北他們,大家都在喊著同樣的口號。


    秦霜降一點也不矜持,她心疼左驍跪的太久膝蓋會疼,快速將戒指收下,帶在手上。然後,她將手放在左驍大掌中,借力將他扶起來。“我再說一遍,我願意!”


    左驍抿著嘴笑,將她一把帶入懷裏!


    有掌聲也有口哨聲,這些都與他們沒有關係。左驍不想放開手,他貼著秦霜降的耳畔,輕聲地說著。“我欠你一句,這輩子都沒有辦法還清。對不起……我愛你!”


    請一定一定要相信,會有這樣的一個人,帶著一身的溫暖,緊緊擁抱你。


    也請一定不要心急,這樣的他,總會來,給你今生今世全部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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