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十七年對程涉川的教育培養,被靜芸這“小輩”、這黃毛丫頭一朝推翻,程尚賢氣得紅了臉也紅了眼,“啪”地一聲拍案而起。


    微微顫動的臉頰肉可見,他真的是氣急了,而氣上心頭,連靜芸是他的救命恩人這事兒都忘了。


    “你懂什麽!”


    “慈母多敗兒,她一個婦道人家,連個孩子都養不活,怎麽教養得了我天仙觀這千年難得一個的修行天才!”


    “天謹這樣的修行天才誕生於我天仙觀,我又怎可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他母親給毀了!”


    程尚賢情緒激動,感覺都要對否定他教育理念的靜芸破口大罵了,濃濃的危機感,令程若樸急得雙手抬起又放下,不知該怎麽說和,連李忠讜都忍不住默默攥住了茶幾一角。


    雖然玄門中人互相出手他貌似插不上手,但他是警察,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情形下,根本無法克製住自己出手的衝動。


    程尚賢也注意到了李忠讜的動作,深唿吸了兩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畢竟,靜芸是個不知哪個門派的“小輩”,而李忠讜雖然論年紀也是小輩,卻是九州官方的人,還是鐵打不動的“非自然事件調查局”的副局長。


    哪怕不在乎李忠讜這歲數,也是要給九州官方一點麵子的。


    於是,緩了緩還是有些氣急敗壞的程尚賢,雙手負於背後,抬腿往正廳中央走了兩步。


    他眼不見心不煩!


    而且,也算是給李忠讜一點保證——保證自己不會對靜虛動手。


    “靜虛小友,你還年輕——不知道教養一個孩子長大,是要花費多少心思心血的!”


    “而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對他所做的一切,在外人看來或許是手段激烈了些,但不論是行為還是動機,都是為了他好!”


    “所以,靜虛小友,我天仙觀的事情,你還是不要管的好!”


    “不論家事、公事,你都管不明白的!”


    說著說著就轉頭眯眼看人的程尚賢,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好像在教育界是個權威。


    但李忠讜聽著他的話,隻覺得程尚賢還是瞧不起他家局長。


    他家局長怎麽不會教養孩子了!


    古宅裏一下帶了七個呢!


    就算單論“教”,他和幾個警員也是受他家局長教授過玄門知識的,都學得很好啊!


    因、材、施、教。


    就算理論有道理,可那天謹道長明顯在這樣的理論實操教育下,心態出問題了啊!


    就連他這個非玄門的人都知道,一個修行之人,心態若是出了問題,修為便怎麽也突破不了了。


    沒“走火入魔”,都是好的了!


    還“不論家事、公事,你都管不明白的”,他家局長不論古宅還是調查局,都管得很好的好嗎?!


    不過,身為“非自然事件調查局副局長”的李忠讜,不像活了千萬年的朏大爺那樣隨性自在、傲嬌強勢、天不怕地不怕。


    不論他心中有再多的吐槽,靜芸這個做局長的沒開口、沒示意,他也就不會宣之於口。


    而靜芸也聽出了固執己見的程尚賢,在話語中看輕自己,嘴角微勾,站起了身。


    “是嗎?”


    “從前,九州上有一座山,因這座山上多‘螻蛄’,故而被稱為‘螜(hu)山’。”


    “而螻蛄在眾多別名之後,有一個別名十分好聽,是為‘仙姑’,故而這螜山上的道觀為‘仙姑觀’。”


    “但這仙姑觀,又不隻是因為山上多螻蛄而用了這個名字的,是因為山上道觀中的修行者,都是坤道……”


    “你胡說!”


    靜芸還沒說完這“仙姑觀”的曆史呢,憤然甩袖的程尚賢就急忙打斷了靜芸的話,一雙因年老而耷拉下了眼皮的眼睛瞪得溜圓,十分氣急敗壞。


    “我派自立觀以來,從來都隻有乾道!從未有過坤道!一個都沒有!”


    “你這丫頭小小年紀,玄門史冊胡亂通讀耽誤自身修行也罷,莫要亂造口業,平白汙人清白!”


    任憑程尚賢表現得好像多正氣凜然,都無法掩蓋他實際的慌亂。


    而靜芸的冷靜自若,在程尚賢的對比之下,更顯得氣定神閑。


    “是啊——你也說了,汙人清白是造口業,我又怎會輕易壞了修行。”


    “程掌門,我說的是‘螜山’,不是‘鍸山’。”


    “我說的門派也是‘仙姑觀’,不是‘天仙觀’。”


    “程掌門,你的反應如此之大,會讓李副局長誤以為——鮮有螻蛄的‘鍸山’就是多螻蛄的‘螜山’,這滿是乾道的‘天仙觀’就是滿是坤道的‘仙姑觀’的。”


    “不是!沒有!”


    靜芸拋出一個台階,程尚賢趕緊就往下走,稍稍輕下了聲音。


    “隻是這‘螜’與‘鍸’讀音相同,我聽岔了而已。”


    “哦——這樣。”


    李忠讜都能聽出程尚賢的辯解不過欲蓋彌彰,而靜芸眉頭微挑,似是信了一般。


    “閑來無事,那我就繼續講故事了。”


    “李副局長、天淳道長,你們還要聽嗎?”


    李忠讜配合地點頭說“要”,當然,他也是很想聽這“玄門故事”的,而程若樸也點了頭,因為他玄門史冊沒怎麽讀,所以也很想聽聽這個“故事”。


    至於為什麽不問程尚賢的意見——


    因為他無法拒絕,他若拒絕,就是變相承認,那“鍸山”就是“螜山”,“天仙觀”就是“仙姑觀”了。


    但是他不能承認啊!


    因為……那是一段很卑鄙、很惡劣、很黑暗,讓他們每一任掌門人都想掩埋的曆史……


    那麽,既然沒人有異議,靜芸便將故事繼續講下去了。


    “正所謂‘萬物皆可入藥’,螻蛄也是一種中藥材的名字,利水通便,主難產,出肉中刺,潰癰腫,下哽噎,解毒,除惡瘡,清利濕熱。”


    “但它在成為一種藥材之前,更是一種農業害蟲,鑽行於地表之下,咬食作物根部,造成作物枯死。”


    “它主要在晚間活動,時常可聽到一片‘咕咕’的鳴聲,而這種聲音,隻有雄螻蛄的翅膀才能摩擦出來。”


    “就與夏日蟬‘知了知了’地鳴叫一樣,雄螻蛄的鳴聲也是在求偶,以招來雌螻蛄的青睞,好進行繁衍生息。”


    “螻蛄繁衍迅速,如果不加以預防,極容易加重對農作物的危害。”


    “一千五百年前,螜山這本就多螻蛄的山上就發生過一次蟲害,若非有善口技者,以模仿雄螻蛄的鳴聲,將雌螻蛄引至一處,那場蟲害說不定還真難以解決。”


    “說來——也是那善口技者的能耐。”


    “就像人類十裏不同音一樣,各地螻蛄的求偶鳴聲不盡相同,而那口技者就能夠對症下藥,為這螜山除了蟲害。”


    “雌螻蛄被盡數消滅,從此,這以多螻蛄而得名的螜山之上,縱有蟲鳴陣陣,也隻有雄螻蛄的身影了……”


    “夠了!別講了!”


    這則靜芸有意幫忙掩飾的“蟲類科普故事”,程尚賢是再也聽不下去了。


    他怕再聽下去,這則“蟲類科普故事”,就變成“玄門醜事揭露”了。


    假如這正堂隻有他與程若樸也罷,怎麽著都是自家人。


    偏偏,這正堂之中還有李忠讜,這不僅是外人,還非玄門中人,更是九州官方的人在。


    不知道這李副局長聽明白了多少……


    不知道這靜虛,到底知道多少玄門秘辛……


    但程尚賢知道,不論如何,都不能再讓靜芸講下去了。


    他咬牙切齒著,眸中燃燒著幽幽火焰,冷冷地瞪向看著正堂外風景的靜芸。


    “靜虛小友,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沒想做什麽。”


    既然程尚賢不讓講了,也願意退一步了,本來就給人留了麵子的靜芸轉頭,直直對上了程尚賢的眼眸,毫無退縮與畏懼。


    “我隻是希望程掌門不要去阻止天謹道長母子團圓罷了。”


    程尚賢氣急一噎:“你——”


    “怎麽,難道程掌門對自己設下的陣法,沒有把握嗎。”


    如刀劍般的目光在半空中兵戎相見,產生無形的電光火石般的硝煙。


    最終,還得是這天仙觀掌門,奇門遁甲高手程尚賢的自信,讓他輕笑著,極為不屑地開了口。


    “好啊,那就看靜虛小友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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