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昏黃的燈帶照亮的密室裏,整整二百三十八個孩童齊齊躺倒在一個血色的法陣之上,整間密室裏,隻有一個在看到警察後驚嚇得不知動彈的護士站在其中,畫麵甚是詭異。


    “雙手抱頭,靠牆蹲下!”


    護士被一名警員堵在牆角,其餘警員沒有得到命令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隊長來之前答應過靜芸,找到孩子們之後要讓她先破陣,不然孩子們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雖然他們並不信這些什麽玄學的東西,但是,地下賭場和孩子們的位置都是靜芸說的,而且他們也不想因為自己,有一絲一毫傷害孩子們的可能性。


    隻見靜芸與朏朏耳語兩句,隨後走到了法陣的中央,剛打算從袖中取出破陣的符咒,黃粱便突然在押解他的警員手下激動了起來。


    “你是破不了這個陣法的!那個道人是半神之軀,千裏之外都能洞悉這裏發生的一切,你要是敢動這個陣法,他一定會讓你自食惡果的!”


    “是嗎?”


    她可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麽修道者已達半神之軀。


    這世界的真神早已全部湮滅了,唯有他們最後吐出的一口真氣留存千年,如今靈氣日漸稀薄,便再沒有人能繼承那些神隻的衣缽。


    而且,與眼前情狀相比,到底什麽才是惡果呢……


    “昭昭。”


    朏朏的動作很快,待走迴靜芸身邊時,手中已有了一大把頭發,都是從那些孩子的頭發上分別割下一縷組成的。


    靜芸抬手接過,輕聲對朏朏道謝,最後迴應了黃粱的話。


    “那我現在就讓他自食惡果吧。”


    話音落罷,靜芸便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用墨筆寫了咒文的綠色符紙,捏訣念咒。


    “東尋青龍銜日,南尋朱雀折桂,西尋白虎引風,北尋玄武摘星,四方天地八卦,萬物皆有所歸。”


    “胎光不滅,爽靈不散,幽精聚氣,聚氣化形。”


    “屍狗醒神,伏矢清明,雀陰凝聚,吞賊排異,非毒驅惡,除穢內外,臭肺吐納,生氣綿長。”


    “方圓千裏花岩地,遍地生魂皆來聚。”


    “八方土地,聽我號令,引其生魂,得迴肉身。”


    “生魂速來!”


    咒文念罷,靜芸手中的那些屬於孩童的頭發皆化為銀絲,穿過頭頂的天花板,四散飛去。


    雖然其他人目前都看不到靜芸念動《拾遺聚魂咒》尋找散落在四處生魂的成果,但看著靜芸手中的一張符紙瞬間變成八張,眨眼間便飛離了密室,就感覺是很厲害的樣子。


    而靜芸的靈力很強,聚魂的速度也很快,那些四散的銀絲很快就又陸陸續續地從通道入口飛了迴來,末端還纏繞著屬於它們本體生魂所化成蟋蟀的身體。


    蟋蟀是實體化的,而且正是從警員們的頭頂飛過,叫人想看不見都難。


    “235……236、237……238!昭昭!齊了!”


    站在陣外,一邊數著被牽引迴來的生魂,一邊時刻為靜芸護法的朏朏,對站在陣眼中的靜芸遙遙喊了一聲,便見靜芸輕輕應下,在收迴《聚魂符》的同時,取出了一張用朱筆繪製咒文的黑色符紙。


    “變化萬象,迴歸本真。神明清靈,心神合一。邪氣退散,護其肉身。流年轉換,福祉歸根。”


    “破陣!”


    靜芸猛然睜眼,將黑色符紙拍於地麵,金色的流光自黑色符紙上的符文向周邊散去,連帶著血色的陣法都散發出了一陣金光。


    金光明亮,在填滿整個血色法陣的刹那變得格外閃耀,引得看著這一畫麵的人們都不禁下意識地閉起了眼睛。


    待到他們終於適應眼前光亮後再次睜開雙眼,地上的血色法陣沒有了,那二百三十八隻由孩童生魂幻化而成的蟋蟀也不見了。


    黃粱見狀,立即就瘋了一般要去撕咬抓打靜芸,隻是一直被盡職盡責的警員押解著,最終沒能得逞。


    “你這是助紂為虐!”


    “沒文化!這叫伸張正義,扶善懲惡!”


    連本大爺都知道呢!


    千萬年來從不主動學習的朏朏,難得聽到有文化程度比自己還低的,一時間,“嘖”聲連連。


    “就你這文憑、這學識、這智商,你不被抓,誰被抓?”


    朏朏跳到黃粱麵前嘚瑟,而看著拍在地上的黑色符紙因完成了使命被離火焚燒殆盡,靜芸終於緩緩站起身,順手理了理道袍。


    “好了,他們的生魂已經迴歸本位,軀殼上的傷痕也很快會愈合,等他們的親生父母來到他們身邊時,他們就會醒了,而他們由生魂所經曆過的一切,最後都隻會被當做是一場夢。”


    “快帶他們迴警局去吧,聯係他們的家長,來帶他們迴家。”


    問為什麽不直接叫家長來這裏接孩子?


    拐賣他們孩子的人販子就在眼前,孩子已經沒事了,那就沒人能保證,那些悲傷憤怒到了極點的家長不會對那些人販子出手。


    的確,被打死也是那些人販子活該,但是濫用私刑是不行的,無意間製造混亂也是不可以的。


    畢竟現狀是他們的警員少於犯罪分子,這次的行動也並未對大眾宣告,現場一旦混亂起來,叫這些犯罪分子跑了,或者有其他作奸犯科的人混進來做壞事,比如再次抱走隻有親生父母來了才會蘇醒的孩子,那可就麻煩了。


    所以,在孩子和犯罪分子都沒辦法一起迴到警局的抉擇裏,最好的選擇,還是先把孩子送迴警局。


    至於怕不怕在帶孩子們離開時,那些犯罪分子跑了——


    他們雖然人手不夠,但是帶的“銀手鐲”夠,兩個人戴一副的話,都還能有富裕的,再加上犯罪分子的老板都已經被抓了,犯罪分子是想跑不能跑,跑了也沒用了。


    所以,不怕他們不乖乖在原地繼續蹲著。


    當然,這兩個問題,對於道行高深,靈力強盛的靜芸來說也不算是問題,她也的確是可以開一個縮地千裏,同時把所有人都轉移迴警局。


    但是,玄門的規矩是不能擅自插手世間事,她已經幫忙找到並解救了孩子們,開大型法陣送孩子們迴家這一點,已經不是她的責任範疇了,她也不能再插手了。


    再插手,她可是會受到天罰的,即使不是修為受損,也是壽命減少。


    既然一切都沒到無可挽迴的地步,那這得不償失的事情,她不會去做的。


    而這一次行動的隊長一聽靜芸發話,立即帶著警員上前。


    女警一人抱著一個,男警有的背著、有的抱著,還有力氣大的,前麵抱著一個,後麵背著一個。


    但這裏的孩子太多了,還是遠遠不夠的。


    從靜芸處得知最多消息的隊長從最開始也知道孩子實在是太多了,遠遠多過了公安局裏的警員,所以在出發前就搖了人。


    算算時間——現在花岩市公安局管轄之下,所有派出所的警員都應該趕到了。


    靜芸站在密室的角落,默默看著密室裏人來人往,將昏迷的孩子們一個又一個地抱走,打算等孩子們都被帶離這地下賭場後再和朏朏離開。


    結果,那黃粱找著機會就往靜芸身邊躥,被雖然在自娛自樂,卻一直注意著靜芸處狀況的朏朏一腳踹飛。


    “喂!你神經病啊!沒文化也就算了,‘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種俗語都不知道嗎?自己幹壞事兒,動我家昭昭幹什麽?!找死啊!”


    被踹倒了的黃粱居然哭了,趴在地上,被警員拽著也賴在地上不起來。


    “我的金子……嗚嗚嗚嗚嗚……我的錢啊——沒有了……我什麽都沒有了!嗚嗚嗚嗚嗚……”


    他好像是在哭自己的錢,又好像不是……


    朏朏看出來了,但是猜了半天,隻能想到黃粱是因為被自己揍了,他覺得沒麵子所以在裝。


    越想,朏朏越覺得自己猜得有道理,於是麵露驚異。


    他沒想到這麽個大男人、大壞蛋,居然會隻因為被自己踹一腳就哭成這樣的,懵了許久,最終蹲下身,拿手指戳了戳黃粱。


    “歪,你是不是男人啊?從小到大沒打過群架啊?不就是被踹了一腳麽,至於哭成這樣嘛?!”


    想他朏大爺,可是打遍林間無敵手啊!在奪得這個榮譽前,他挨的打也不少,可都沒這麽哭過。


    這麽哭……真的不像個男人!


    朏朏嫌棄地皺了皺鼻子,而黃粱聞言,在哭的時候抽空瞪了嫌棄自己的朏朏一眼,然後繼續趴在地上哭自己的錢。


    靜芸也是看出了黃粱好像不是在哭自己的錢,想了想,最終走上前去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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