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不知道風陵台在什麽地方,但卻知道了它的故事,我不了解荀湞欽是以什麽心情選擇那裏作為他的行館的,雖然風陵台也是漕幫的地盤,雖然荀湞欽這幾年來臨川都是住在那,可是……若是我,我恐怕是沒有那個勇氣,心口直傷,是一定會逃避的吧。


    或者,是為了提醒自己那不可遺忘的紀念。如果是這樣,我這一去,會不會兇多吉少呢。


    我不知道在路上耗費了多少時間,但終於在天完全黑下來後才達到了風陵台之下。


    風陵台,坐落在一座叫做風陵山的山丘之上,風陵山其實海拔不會很高,但因為臨川城內其他的山包比它更低,所以倒成了臨川城內視線最好的地段了,而且風陵山還靠著葳江,我就說都是大幫派,漕幫怎麽就有這樣好的地方作為行館呢。


    我下了馬車向風陵山的山門走去,恍惚間覺得周圍的景色有點眼熟。我仔細辨認迴想了一遍,隱約看見遠處有個渡口,才想起來,原來三個月前,我離開漕幫的小船的時候,正是從這裏上岸的。


    山門住果真守著十來個漕幫的護衛兵,見我們過來就有人過來詢問,“來著何人。”之類。


    苦茶上前自報家門:“鹽幫少幫主舒莞寧有要事求見荀幫主。”


    那幾人聽說是鹽幫的舒莞寧來了,立刻警惕並憤怒起來,刀、槍一下子就全對準我們,一個高喊,“快滾,我們幫主沒空見你們。”兩個說,“姓舒的居然還沒死,怎麽還有臉來。”三個怒吼,“哪個是姓舒的那賤人,這口氣不出妄為漕幫的人。”四個人哀歎:“算了,算了,幫主都交代了,現在非常時期,以前的時期就算了。”


    我鼓足勇氣走上前,輕輕做了個萬福,我也不管符合不符合規矩,反正行禮這東西對我是沒什麽壓力的,我本理虧,又有求於人家,當然得謙虛一點,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佛不是。


    “不才正是舒莞寧,這番卻是有重要事情求見你們幫主,還煩幾位小哥通報幾聲。”


    那邊互相交換了一番眼色,才說:“你有什麽事就告訴我們代為轉告吧,我們幫主恐怕不願意見你。”


    我讓雪羽把那個燈籠拿過來,遞上前去說:“三個月前,荀幫主送我迴臨川的時候,曾贈我這個燈籠,說我若有事的事情,憑此物便一定會答應我,這事羅七哥也可以作證。所以還請小哥親自把這燈籠交到荀幫主手中,他一定會要見我的。”


    為首的一人接過燈籠看,“這的確是七哥船上的燈籠唉。”幾人又交換了一次眼神。


    我又作了個揖,“我原也不知道荀幫主此時會在這的,其實是顏姑娘來告訴我來的,我想荀幫主運籌帷幄、智慧超群,一定也早猜出了我要來求他的,所以才在留在風陵台等我的,如果事情不是這樣,我們也就隻好迴去了,怕隻怕壞了荀幫主的謀劃就不好了。”


    眾人再次不斷交換眼神,看看我,看看燈籠,最後那個領頭的拿定主意,對我也客氣起來,“怠慢舒幫主了,我這就去通報幫主,舒幫主稍安勿躁。”


    我微微點頭,一身的汗水,我隨手扯謊的境地真是又上升了一層。


    沒過十來分鍾,那領頭的就跑下山丘了,他吩咐將山門打開,卻是不懷好意看著我笑:“幫主吩咐,隻讓舒幫主一個人上去。”


    朱烈上前一步,厲聲說:“這怎麽行,我們一定要……”


    我攔住朱烈說:“放心,我有分寸,在這等我。”然後就走進山門了。


    山路是卵石鋪成的階梯,非常好攀登,隻幾分鍾,我便來到平坦、開闊的山頂,山頂有一座五層高的閣樓主樓,兩側各有三層的閣樓作副樓,閣樓雕梁畫棟,上端的房簷彎角處掛有銅鈴,風吹鈴動,叮鈴做響,真正是風——鈴——台。


    我來到閣樓前,又被告知,幫主在頂樓等我,於是我又開始要爬樓梯了。


    我走進風陵台,發現風陵台的內部也很大,我就在想,那一次染血的婚禮就是在這裏發生的吧,隱隱地,心口也有些發緊。


    現在我知道,他就在上麵,離我是那麽近,我每向上走一個台階,就更離他的唿吸更近一些,原本已做好視死如歸、充滿豪情準備的我,慢慢地也心慌起來,慷慨激昂的台詞也幾乎要忘得一幹二淨了。


    終於到了最上麵一層,燭台上的七根蠟燭將房間照得透亮,荀湞欽沒有在屋內,我又向陽台上走去,到門邊卻微微愣住了,隻見在陽台的窗戶邊,正掛著我剛才送過來的燈籠。而荀湞欽斜斜地坐在一張搖椅之上,搖椅的旁邊有一張小幾,小幾上有一個酒壺,一個酒杯,荀湞欽就坐在那看著天上的明月,聽著風吹鈴動和遠處江水的滔滔聲,自斟自飲。


    太有意境了,我都不忍心說話了,可我的腳步還是打攪到了他了,他轉過頭來,目光閃現一絲的疑惑,但又急速迴複冷漠,“真是意外啊,沒想到舒幫主還會來這,還敢一個人上來。”


    我裝傻充愣說:“我雖然知道這地方有許多不愉快的迴憶,不過因為我想不起來,所以也不會多擔心的,而且,我覺得這件事我一定要親自與荀幫主商談才有誠意。”


    我等著荀湞欽給我一個許可的答案,沒想到他卻拋出這樣的話來。


    “這個破燈籠是我給你的信物,啊?隻要你交迴來我就要滿足你的一個願望,啊?我在船上對你有著非常許諾,啊?又對你舊情難忘,讓顏初去找你來風陵台幽會,啊?”


    噗……我忍不住笑場了。要說前麵兩句還符合我胡謅的原話,後麵兩句我都要佩服剛才那個領頭的腦補和發揮的能力了。


    見我笑出聲來,荀湞欽更是詫異不滿地看著我,我揉揉耳朵,憋著笑,輕輕嗓子說:“咳……我想……估計是傳話的那位有點誤會了,雖然我是跟他們說,我有事要找你說說的,別的意思都是他們瞎猜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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