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半山公路下,身穿白襯衫的男人正低頭在草堆裏搜索,袖口挽到小臂,不時撥開草叢往裏看。


    公路上不時有經過的車輛,車燈一閃而過,很快又陷入黑暗。


    男人忽然感覺到腳邊碰著什麽東西,軟的,而且還有溫度。


    低頭看去,冷冽的雙眸裏閃過一抹詫異,因為他看到一個穿著黑色禮服的女人躺在草叢裏,頭發遮住了臉,露出的胳膊上全是傷口。


    “……救、救命——”


    等她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就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話。


    “怎麽還不醒?”


    是誰在說話。


    眼皮很沉,沉到季櫻睜不開眼,渾身上下都在叫囂著,疼,除了疼之外,她感覺到不到其餘的知覺。


    季櫻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隻記得昨晚她抓住了一個男人的褲腳求救。


    所以,她被救了嗎?


    “她身上的傷太嚴重,能撿迴一條命已經是奇跡,能不能醒過來,還要看她願不願意醒來,而且——她身上似乎有長期被虐待的痕跡。”


    “虐待?”


    一雙深邃的眼裏露出一絲驚訝,薄唇抿著,打量著床上被繃帶纏得像是木乃伊一樣的女人,不由想起昨晚那張蒼白的臉。


    小巧蒼白的臉深陷在被子裏,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連昏迷的時候都皺著眉。


    如果不是確定還有唿吸,他以為自己撞到了兇案現場,不過現在看來,也和兇案現場差不多。


    非自殺行為的墜崖,除了兇殺案外,那就隻能是殺人未遂了。


    “不過這女孩命大,居然從上麵摔下去隻是身上擦傷,連骨折都隻是輕微骨折,半個月就能正常下床活動,不過身上的傷口,肩上那道,可能要留疤了。”


    “你可以迴去了。”


    “我當然迴去,老婆熱炕頭,你爸媽下個月就要迴來了,你應該想一下怎麽應付他們催婚的事。”


    司淩絕眼神一變,銳利的眼神落在陸經年身上。


    意識到自己好像觸到了司淩絕的逆鱗,陸經年立刻遠離司淩絕,這家夥可是個狠角色,而且下手是沒輕沒重的,他可不想待會兒橫著從司家別墅出去。


    再說了,他說的是實話。


    司健安和高媛可是一直想要抱孫子,畢竟當初的好友,一個大院裏的鄰居,個個都抱孫子了,再不濟的,兒媳婦和女婿也都有了。


    就司淩絕,一直到了三十還一個人單著。


    走到二樓房間,司淩絕推開門,深邃的眼裏露出笑意。


    “醒了?”


    季櫻靠在床頭,一臉警惕的看著司淩絕,身上控製不住的發抖。


    “既然醒了,那這藥和湯可以自己喝了。”


    “是你救了我?”


    “恩。”


    季櫻低下頭,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她不想去迴憶之前的事,可是那些記憶一直纏著她不放。


    她的繼妹季筱雨的一條項鏈,莫名出現在她的包裏,所以她成了嫉妒天之驕女季二小姐的小偷。


    可誰又知道,在二十分鍾前,季筱雨借口補妝,翻開過她的包。


    可她能做什麽?沒有證據,沒有錄像,誰都不會相信她,隻會相信人美聲甜,備受寵愛的季筱雨。


    謾罵聲似乎還在耳邊迴響。


    她被季筱雨氣暈了頭,從別墅跑了出來,忽然感覺到有人從背後靠近,季櫻剛要迴頭,才要轉身,猛地被推了一下,手機和包脫手飛出去,人從欄杆上翻了出去。


    疼——


    季櫻讓手心的疼拉迴現實,不敢再去迴憶。


    生日會,季筱雨的生日會差點成了自己的忌日,也不知道這對母女夜裏怕不怕做噩夢。


    “受了委屈不該自尋死路,應該絕地反擊,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人都有絕望的時候,區別在於,成功者戰勝了對手,失敗者,墜入地獄不得翻身。”


    翻身仗?自尋死路?


    “誰告訴你,我是自尋死路。”


    “你不反擊,就是在等死。”


    季櫻渾身一震,盯著眼前的人。


    緩緩抬頭看著眼前陌生的男人,好熟悉,她是不是在什麽場合見過?咬著下唇,“為什麽?”


    “順便。”


    順便?救她是順便嗎?


    眨了眨眼有些不理解,季櫻看著走近的男人,有點害怕,可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至少現在是。


    “去下麵撿東西剛好看到你躺在旁邊,所以把你撿迴來,你命大,醫生說你沒什麽事,皮外傷養養就好。”


    “你知道,你救了誰嗎?”


    “你是誰對我來說不重要。”


    “什麽?”


    “吃藥。”


    啊?


    季櫻傻眼,怎麽迴事,為什麽話題一下變了。


    真是笨,難怪會被欺負。


    司淩絕皺眉,把藥放在季櫻手裏,“睡一覺,等你想明白了,可以找我。”


    被關在家裏太無聊,他想找點事情來做做,比如,當一下英雄和別人故事裏的救世主。


    還是一個人住著舒服,把他抓迴來又讓他一個人在家裏出門旅遊,這種父母還真是,很奇葩。


    看著司淩絕送到嘴邊的藥,季櫻原本還想問的話咽了迴去,“……謝謝。”


    靠在床頭,季櫻雙眸宛如一潭死水,生無可戀的樣子讓吳嫂不由得心疼。


    她也有一個女兒,可惜命不好,出車禍死了,而且都已經大學畢業,正準備結婚的前夕竟然出車禍死了,他們夫妻傷心了很久,結果一年前,她丈夫也過世了,留下她一個人。


    端著早飯走過去,“季小姐,你吃點東西。”


    “……謝謝你吳嫂。”


    季櫻迴過神,仔細思考了一下那晚上被推下去的瞬間,她能確定是被人推下去,但那個人的臉,她完全沒有看清。


    隻是老天爺開眼,居然讓她活下來,林秀麗,季筱雨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看起來精神不錯,既然想要反擊,那就要漂漂亮亮的出現在他們麵前,可惜——”


    可惜什麽?盯著麵前的人,季櫻在第三天才想起來救自己的到底是誰。


    司淩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商業天才。


    季櫻盯著司淩絕,不知道從哪來的底氣,“司淩絕,你幫我,隻要你幫我,不管你想要什麽,我都答應你。”


    隻有她一個人,想要扳倒林秀麗和季筱雨,還有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季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必須要找到一個靠山,能夠成為自己手裏一把利刃的靠山。


    站在床頭,司淩絕鷹一樣銳利的眼直直盯著季櫻。


    “季櫻,盛宇珠寶集團的大小姐,二十二歲的,於半個月的宴會後失蹤,警方接到報案後立刻展開搜查。”司淩絕每一個字都像是針一樣紮進季櫻的心裏。


    指尖不自覺的掐進了手心。


    “生母十五年前過世,十三年前,繼母林秀麗嫁入季家,並且帶迴來與季敖所生的季筱雨,季敖婚外情曾被人指點,而你,季夫人所生的大小姐十五年來處處小心,過得不堪,甚至被虐待,身上多處傷痕——”


    “不要說了!”季櫻心裏的怨恨還有那些委屈如井噴一樣爆發,忍不住大喊,“你不要再說了!”


    “不想看看那些曾經欺辱你的人臣服在你腳邊對你搖尾乞憐的樣子嗎?”


    什麽!


    季櫻盯著司淩絕,菱唇抿著,心裏掙紮,眼神一點點變得堅定,“你為什麽查這些?”


    “因為我不喜歡看到有人欺負弱者。”


    “這僅僅是一筆交易,你不想做,你的恩你想要我怎麽報,我一定會報,但我可以去找其餘人和我做這筆交易。”季櫻盯著司淩絕。


    “不惜出賣自己?”


    “我現在這樣,和死人有區別嗎?既然這樣了,出不出賣,有關係嗎?”季櫻冷冷地看一眼司淩絕,她討厭司淩絕的態度,因為——


    司淩絕發現了一個新的‘玩具’,一個新鮮的玩具。


    而她就是這男人的玩具,為了貪圖新鮮,為了所謂的正義感和鋤強扶弱。


    她隻是要林秀麗,季筱雨付出代價。


    搶走了原本屬於的他的爸爸,間接害死了她媽媽,還有……想害死她。


    “那你得告訴我,我答應你我能得到什麽,商人不做虧本買賣。”


    季櫻忽然很大膽的問了一句,聽到司淩絕的話之後她知道,司淩絕答應了,“你想要什麽?”


    “這是個好問題,我得好好想想。”


    司淩絕看著已經燃起鬥誌的季櫻,一雙燃著火焰的眼睛,比之前死氣沉沉的樣子,討人喜歡多了,至少,像個活人。


    瞥一眼放在旁邊的粥,“東西吃了,然後,再給你一個小時收拾,下樓,第一個機會來了。”


    第一個機會?


    司淩絕挑眉,雙目眼神銳利,那種自信、傲氣還有睥睨的姿態讓季櫻仿佛見到了鬥神一樣,心裏的複仇之火一點點被點燃。


    複仇,是的,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複仇。


    季櫻瞪一眼麵前的司淩絕,覺得司淩絕這個人除了不說話的時候,其餘任何時候都很討厭。


    掀開被子下床,身上的傷恢複得差不多,但肩上那道疤依舊很紮眼。


    站在換衣間的鏡子前,季櫻勾起嘴角,既然老天爺都這麽憐愛她,不讓她死,那她怎麽能辜負這番好意。


    司家,一個明星工廠,娛樂大亨,旗下產業無數,涉足多個行業,更別提司家在其餘方麵的人脈,提到司家,巴結還來不及。


    光年傳媒集團,囊括了半個娛樂產業。


    “司淩絕,謝謝。”


    已經打算離開房間的司淩絕聽到這話,嘴角緩緩勾起,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讓原本冷若冰山的臉有了一絲溫度。


    謝謝這種話,等成功了再說不遲。


    “收拾一下,我在樓下等你。”


    看著司淩絕出去的背影,季櫻想,她這迴應該算是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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