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天見羅!”


    尹妍向離開的葉亞道別。


    她隻能注視著葉亞離去的背影。


    “嗯……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同學有些擔心地這麽問。


    “不,沒事啦。”


    尹妍裝出笑容這麽說道。


    尹妍心想,明天一定要好好為這件事向葉亞道歉。


    她先傳了“對不起喔」的短信給葉亞,但不出所料,葉亞的迴信是:「對不起什麽?」如果不直接麵對麵交談,似乎會牛頭不對馬嘴。


    尹妍迷惘著該怎麽開口。如果不跨出一步,似乎很難將自己的想法正確地傳達給葉亞。


    應該將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透露出來嗎?但透露出來會不會有危險呢?在那之前,葉亞明天早上是否會為了和她一起上學而來到約好的集合地點呢……尹妍煩惱呻吟著,到半夜還沒睡,熬夜的結果就是——睡過頭了。


    「慘了慘了慘了!」


    尹妍連早餐也沒吃,隻洗了臉就換上製服,飛奔離開家裏。


    母親還在夢鄉。因為工作的關係,母親這星期每天都很晚才迴家。


    尹妍遙跑邊用橡皮筋綁起後麵的頭發。


    會遲到嗎?還是能趕上呢?看這個時間,如果轉車順利,應該可以勉強趕上。


    尹妍的猛衝沒有白費,她成功衝入一旦錯過就來不及的車裏。


    最後麵那節車廂正中央的車門。尹妍跟葉亞約好在途中的車站碰麵,兩人會合的地點就是這裏。如果葉亞已經到達會合地點,會直接上車;如果是搭車的尹妍先到達會合地點,會先下車等葉亞。


    話雖如此,但兩人約好早上碰麵的次數,大概一隻手就數得出來。隻不過對自己而言,這已經是個習慣。當然尹妍明白這是有限定期間的,但她仍這麽認為。


    唯有今天,尹妍無論如何都想和葉亞一起上學。因為絕不能在這個時間點,讓每天一直持續的習慣終結。


    尹妍感到後悔,為什麽自己偏偏挑在這種日子出錯呢?


    因為上學不能遲到,葉亞應該先走了吧?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但是,說不定……


    尹妍這麽期待著。


    葉亞應該會等自己,除非真的快遲到了。這樣的願望實在太厚臉皮。


    但是心地善良的葉亞,應該會等自己吧?尹妍這麽認為。


    尹妍刻意不去看結果,等著車門打開。


    尹妍認為自己和葉亞相遇,是一種命運。


    她想相信這點,把兩人的相遇變成命運。


    車門打開的聲音響起。


    尹妍拾起一直低著的頭。


    上班族、像是大學生的人還有學生走進車廂。


    其中並沒有葉亞。


    結果,尹妍在鈴聲正響亮的最後一刻勉強趕上,避免遲到的悲劇。


    由於立刻就開始上課,尹妍決定等第一堂課結束後再去找葉亞談談。


    然後,第一堂課結束,到了一決勝負的時候。


    尹妍迅速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前往葉亞身旁。


    「啊,尹妍~昨天玩得很開心呢~」


    但途中被林雪叫住了。


    「唔,嗯!有空再一起去吧!」


    尹妍麵帶笑容,豎起大拇指。


    就在這個空檔,葉亞正準備離開教室到走廊上,不知是要出去做什麽。尹妍趁機抓住葉亞。


    「葉亞。」


    「……什麽事?」


    她的聲音還有眼神都很可怕,感覺她似乎相當生氣。


    「那、那個,昨天……在那之前,今天很抱歉!我睡過頭,甚至沒空傳短信!如果你今天也在那個車站等我的話——」


    「我沒有特別在等你,不要緊的。」


    「啊……這、這樣啊,那就好。」


    嗯,太好了,幸好沒給葉亞添麻煩。太好了,這一定是好事……為什麽要這樣說服自己?


    「還有,昨天真的很抱歉!葉亞你好意陪我去買東西,我卻把你晾在一旁。我其實很想繼續和你一起買東西,但你說有事婉拒了,我隻好順勢——」


    「嗯,我明白。」


    迴答非常簡單,不帶一絲感情。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那我要走羅。」


    「呃……嗯。」


    尹妍想挽留葉亞,跟她說些更不同的話。


    自己現在正在犯錯。


    她明白自己正在犯錯。


    但不曉得什麽才是正確的,不曉得在這種場麵,一般應該擺出什麽態度。


    葉亞正逐漸遠離。


    ——自己失敗了嗎?


    尹妍跨越「隻是當個八麵玲瓏的人」這樣的自己,為了交到真正的朋友而踏出一步。然而,她失敗了,而且失敗得一場糊塗。


    她讓葉亞覺得不快,自己被討厭了,已經沒救了。她被當成糟糕的女生。


    尹妍無法再邀葉亞一起迴家,想不到自己該擺出什麽表情邀葉亞一起迴家。


    尹妍想高明地處理問題,卻無法順利進行。


    根本沒辦法交到朋友。


    自己為什麽隻能這麽笨拙地處理事情?


    ......


    「——大概就像這樣。我們原本會一起迴家,但發生了一點陰錯陽差。」


    尹妍用「陰差陽錯」來形容。


    她說的沒錯,的確是「陰錯陽差」啊——葉亞迴想起當時的狀況。


    「話說你剛才明明花了很~多時間,非~常仔細地迴想,但告訴我們的內容太少了吧?好像連一分鍾也不到耶。」


    夏唯露出非常激動的模樣,質問解說的尹妍。


    「你為什麽這麽激動啊,夏唯?」青山問。


    「因、因為!隻有她們兩人有一段秘密的友情故事,我卻什麽都浚有……這樣好像我被排擠了,我討厭這樣~~」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吧?」


    「我不想用『沒辦法』打發掉嘛!李乘西你不懂啦!」


    「那你要她們怎麽做呢,夏唯學姐?」


    「你幫忙想個解決的方法呀,千炎同學!」


    「為什麽是我……」


    「唉……我們家的嘰嘰喳喳悍馬受到刺激了嗎?」


    葉亞心想夏唯偶爾會變得很棘手呢,同時這麽低喃。


    「嘰嘰喳喳悍馬不但念起來拗口,而且我覺得自己好像被嚴重瞧不起耶!」


    「那、那個,先別管嘰嘰喳喳悍馬學姐的事,我很在意這故事的後續……而且跟蹤狂先生和星探先生,還沒有被丟到海裏當海藻呢。」


    「原來被人毫無揶揄之意、非常自然地這麽說,會讓人如此受傷呢……多虧李紫……讓我有新發現……嘎嗚……」


    「竟然惡毒到能打垮夏唯……李紫的毒舌會進化到什麽地步?」


    尹妍沒有吐槽,甚至還有些高興的模樣。


    「原本應該用不著吐槽的,但我還是告訴你吧,李紫。沒有人被丟人海裏當海藻。」


    「咦……咦!」


    「你別驚訝兩次好嗎?真是夠了,要說後來變怎樣的話——」


    葉亞接續尹妍的故事,跟著迴想。


    ......


    某種對人類的不信任,以及認為如果暴露出最真實的自己會無法和人融洽相處的感覺,最重要的是注重避免失敗的心情,還有認為差不多該想個辦法改變這樣的自己的感情——雖然不曉得比例,但葉亞和尹妍的內心,就是由這些要素構成的。


    兩人十分相似,但采取的態度不同。


    葉亞的情況,是築起一道牆,和任何人都保持適當的距離,藉此保護自己。相對的,尹妍則是手無寸鐵地四處溜達,表現出「我不是敵人喔~」的態度,透過友善外交來保護自己。


    和尹妍去買東西,因為遇到其他人而半途結束行程的隔天早上,葉亞也在車站等候尹妍。


    但尹妍直到很晚都還沒出現,因此葉亞隻好先走一步。後來聽尹妍說她隻是睡過頭而已,讓葉亞鬆一口氣。


    但尹妍問「你是不是在車站等我」的時候,葉亞卻迴答「我沒有在等你」。


    葉亞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麽會那樣迴答……不,應該隻是在鬧別扭吧。


    想想昨天也是一樣,看到尹妍在自己不知情的時候,和其他朋友似乎很興奮且愉快地聊天——跟自己相處時截然不同,這讓葉亞感到煩躁。那也是在鬧別扭。


    實在太幼稚了。葉亞覺得非常羞愧,同時深刻地反省。今天一起迴家的時候,必須好好跟尹妍道歉才行。


    「葉亞。」


    葉亞拾起頭來。


    尹妍站在有些距離的地方……不,不對,她就站在自己桌子前方,在非常靠近的位置。


    ——卻感覺非常遙遠。


    「那個,葉亞……從今天開始,你可以不用再陪我一起迴家。」


    她的語調十分認真,認真到葉亞覺得自己無法開口說「即使這樣,我還是陪你迴家吧」。


    「我知道了。」


    葉亞隻能這麽說。


    尹妍點了點頭。現在的葉亞無法判斷,她的表情看起來是哀傷,抑或是感到過意不去。


    這樣就結束了嗎?自己和尹妍會恢複成原本的關係嗎?那樣的話,自己覺得……很討厭?


    「……哎,我想確認一下,你該不會是介意今天早上的事情——」


    這時有個雙馬尾搖晃一下,映人視野當中。


    「哎,尹妍昨天有跟大家一起去唱卡拉ok吧?聽說昨天李陽忘記拿出折價券,而且折價券的使用期限隻到今天為止,她說這樣今天就非去不可啦~真真小姐我也決定要去羅!尹妍會一起來吧?」


    真真問道。


    「咦?啊,我——」


    「嗯~對了,葉亞同學也一起去如何?」


    「我不用了。」


    「這樣啊~大家正在對麵討論這件事,那我們走吧!」


    「啊,咦、咦?」


    尹妍就這樣任由真真擺布,被她拉著離開。


    由於尹妍的加入,教室裏最燦爛且熱鬧的空間又增添一分色彩。


    尹妍看起來很自然地融入其中,彷佛那位置是為她量身訂做的一般。


    「……什麽啊。」


    葉亞用沒人聽得見的微弱音量低喃,將身體靠在椅子上。


    啊啊,感覺自己真是蠢斃了。


    尹妍果然還是會跟那些人混在一起,而不是跟自己這種人。


    尹妍沒有來社辦,大概是跟真真她們去玩了。


    因此在社團活動結束後,稻葉亞必然得一個人迴家。


    很久沒像這樣一個人迴家,感覺今天迴家的路上特別寒冷。


    即使迴到家,心情還是一樣鬱悶。


    葉亞在房裏無所事事地發呆,用過晚餐後,又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她坐到椅子上,但又隨即站起身,在房間裏繞圈子打轉。


    葉亞看向時鍾,時間是八點半。


    不論怎麽使勁甩開,腦海裏還是會浮現那家夥的模樣。


    尹妍已經玩完迴到家裏了嗎?不,也有可能玩到很晚吧?雖然真真應該不是那種會在外遊蕩到晚上的類型,但其他成員……葉亞無法確定。


    所以說,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反正那家夥一定會拜托其他感情好的朋友陪她一起迴家吧。


    自己根本沒必要在意。


    這時葉亞突然想起,葉亞之前好像說過「這星期母親較晚迴來,晚上都一個人顧家」……唔,剛才腦袋又一片空白。


    啊啊,可惡,這件事根本緊黏在腦子裏,怎麽也拿不掉。


    搞什麽啊?為什麽自己會被區區一個同班同學,弄得內心如此不平靜?


    真是煩死人了,心口感到鬱悶。


    如果會這麽難受,葉亞不想再跟那家夥扯上關係。


    ——這時,手機的鈴聲響起。


    放在桌上的手機,怱亮怱暗地閃爍著綠色的燈光。


    葉亞心驚一下。


    綠燈閃爍的長度,代表這並非簡訊,而是來電。


    葉亞拿起手機,確認螢幕。


    來電者:尹妍。


    葉亞心想,事到如今,尹妍打電話來做什麽?


    如果她打算隻在需要時才利用自己,真希望她別那麽做了。


    手機發出聲響,不停。


    葉亞拿著手機,目不轉睛地盯著。


    鈴聲尚未停止,簡直像在求助於葉亞一般響著。


    已經夠了吧?拜托別這樣,別再擾亂她的心。


    葉亞原本想關掉電源,但還是拿不出那麽做的勇氣。


    手機響著,響個不停。


    葉亞放棄掙紮,接起電話。


    「喂?」


    『啊……那個葉亞,現在……外麵好像……有個不認識的人……我好怕……』


    葉亞二話不說,立刻起身飛奔離開家門。


    葉亞一邊跑向車站,一邊透過電話確認情況。


    尹妍似乎是在迴到家要關上窗簾時,發現有個男人盯著她的房間。尹妍一開始以為是自己誤會,但從窗簾縫隙偷看的結果判斷,那男人已經在那裏待了一小時以上,似乎可以確定他是在偷窺的房間。


    說不定是之前那個跟蹤狂——尹妍這麽說。


    尹妍說,她現在一個人在家。葉亞原本提議應該打電話報治安團比較好,但目前還沒發生任何事,不曉得治安團是否舍出動,而在商量這些事的時候,葉亞心想自己直接過去看看比較快。她也提醒尹妍,如果對方有任何動作,記得立刻打電話,或是向附近鄰居求救。


    葉亞搭上地鐵,但上地鐵之後又後悔為什麽不搭出租車。


    每站都會停靠的地鐵,讓葉亞感到焦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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