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他要離開家的時候,感覺到了妹妹下樓的氣息。


    他心想著,妹妹說不定又要對他發牢騷了。


    所以他做好了覺悟轉頭,等待親妹妹的牢騷。


    作為哥哥,他其實比較寵妹妹的,但是最近幾天因為學校的事情,每次都是對妹妹不耐煩的,天天不在家,沒有幫妹妹複習,做習題,妹妹會生氣也無可厚非。


    但是發現站在他身後的人並不是妹妹。


    站在那裏的人令他突然感到一陣惡寒。


    “哈羅……好久不見。”


    在那人開口說話的瞬間,李乘西幾乎忘記了唿吸。


    為什麽第二號會出現在他的家裏?


    “你很累嗎?”


    “……很累啊……真的很累,可以請你停止嗎?”


    大家都越來越難找借口跟家人解釋。


    李乘西漸漸無法忽視累積起來的壓力。


    要是這樣下去,根本無法預料會陷入什麽危險的狀況。


    雖然無法挽迴的事情說不定已經發生了。


    “不會停,因為還不知道。”


    這時第二號暫時靜止下來。


    “……但是已經發現了。要結束嗎?可是,還差一點……”


    “結束?”


    對方願意結束這種現象嗎?這對自己來說真是求之不得的事。


    “喂……你已經打算讓事情結束了嗎?”


    “……可能是那麽打算。”


    第二號平淡的語氣讓李乘西有些泄氣。


    善變也該有個限度吧。


    “還差一點就會發生什麽呢?那樣就能知道吧?”


    到底是會知道什麽?


    “但是……很累很累。”


    “那當然是很累……不過,你到底是指什麽很累?”


    “……觀察內心便會知道……很累很累。你沒有發現嗎?”


    “沒發現……”


    李乘西當然知道大家的內心都感到動搖,也明白夏唯跟青山之間的關係產生裂痕。


    原本因為青山熱情的追求攻勢奏效,氣氛逐漸變得不錯的兩人,他們的關係正產生裂痕這件事,在旁觀看的人也感到很難受。李乘西很想替他們做些什麽。


    可是,結果還是要看他們兩人是怎麽想,又會怎麽行動。


    當然,李乘西試著跟夏唯和青山兩人提過,目前陷入詭異的狀況之中,所以用不著太在意,希望能幫忙補救他們的關係。


    「很累……很累……」


    第二號的嘴角微微上揚。


    跟冬天的寒冷完全不同的寒意侵襲李乘西的全身。


    第二號留下一抹微笑,突然又消失無蹤。


    ……


    李乘西走出車站時遇到夏唯和青山。


    三人以李乘西站中間的隊形,一起步行到目的地。


    雖然有對話,但桐夏唯跟青山並未直接交談。


    李乘西本身也不是話匣子,加上微妙的尷尬氣氛,對話顯得非常平淡。


    然後,在快到達廢棄大樓所在的重劃區時,已經很熟悉的人物從前方走來。


    特征是馬尾,散發出一身凜然氣息的少女——安寧。


    「你們今天又來這裏。」


    安寧在幾公尺前停下腳步。


    「而且成員又不一樣,不過……那個男生總是在場。你們果然在交往嗎?」


    「……我們並沒有在交往。」


    夏唯的聲音很小又低沉。


    安寧有一瞬間露出困惑的表情。


    「誰啊?」青山問,李乘西告訴他:「是夏唯的舊識,我曾稍微跟你提過之前遇到她的事吧。」


    「算了,無所謂。話說迴來,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說明你為什麽會放棄空手道?這點我一定要問清楚……沒弄清楚的話感覺很不舒服。」


    跟之前碰麵時相比,安寧看來相當冷靜,也可以感受到她想表現出友善的態度。


    李乘西心想,這下子總算可以好好交談。


    不過——


    「……那跟安寧同學沒有關係。」


    夏唯將臉撇向一旁,淡淡地說道。


    「你、你那是什麽態度……」


    「什麽態度……我覺得很普通啊。」


    「我隻是在問你問題而已。」


    「你很煩耶。」


    夏唯拒安寧於千裏之外。


    「那、那是因為夏唯你不肯迴答……」


    「……我既然已經放棄空手道,那樣就夠了吧?」


    「但我們約定過……」


    「約定、約定,那麽古早的事,你別一直提出來好嗎?」


    可以明顯地看出夏唯這句話讓安寧非常受傷。


    夏唯低著頭,仍維持麵無表情的臉孔。


    「呃,我多個嘴。雖然不清楚詳情的我這麽說也很怪……」


    令人意外的是青山說話了。


    「唯,你應該再稍微認真一點聽對方說的話比較好吧?」


    青山窺探著夏唯的樣子,但仍直截了當地指正她。


    夏唯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什、什麽嘛……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那種話?」


    夏唯的臉因為憤怒而緩緩地染紅。


    「呃,但你必須好好麵對對方的心情——」


    「我才不想被你這種輕浮隨便的男人說教!」


    夏唯像是在怒吼似地大叫。


    「什麽隨便……我才不想被唯那麽說。」


    青山一臉不滿地緊繃表情。


    「為什麽……為什麽你能說出那種話?」


    「本來就是這樣啊。」


    「你明明是……你明明是……把以前的女人投到我身上還說什麽喜歡我的隨便男人!」


    夏唯大叫之後,似乎也被自己說出口的話傷到。


    隻見她露出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青山同樣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


    但明明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夏唯仍然沒有住口。


    「你認真一點嘛……認真點!」


    「我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很認真地在生活啊。」


    「你才沒有!」


    「我有啦!」


    兩人像是導火線被點燃一般,激動的情緒無法遏止。


    「反正你根本什麽都沒在想吧?你隻是敷衍了事吧?無論什麽事,你都沒有認真做過吧!」


    「你也差不多一點,從剛才開始一直說什麽隨便隨便的!不認真的應該是唯!」


    「你是什麽意思!」


    「你從來不會認真麵對任何事吧!現在也是,你總是這樣子!」


    「才沒有……那種事……」


    「你倒是說說看,你認真做過什麽事情啊!」


    「因為……我……因為……」


    「不要說什麽『因為』或『但是』!」


    「我……我是……逼不得已才……」


    「真的是逼不得已嗎?」


    「啊……但是……」


    「擅自放棄又找一堆借口的人,應該是唯吧!」


    「我……」


    夏唯說不出接下來的話語,雙手掩麵。


    雖然已經錯失時機很久,李乘西仍試著介入兩人之間。


    「總、總之,你先冷靜下來,青山……還有夏唯也是,你不要緊吧?」


    青山沒有特別針對誰地說了聲「抱歉」,一個人前往廢棄大樓。


    李乘西跟安寧忽然對上視線。


    「呃……」


    安寧有些不知所措地遊移著視線,然後轉身向後。


    「你們似乎很忙的樣子……」


    安寧留下這句話之後離開現場。


    李乘西不曉得該跟她說什麽,隻能目送她看似寂寞的背影離開。


    夏唯啜泣的聲音傳來。


    「夏唯,別哭啦……」


    李乘西這麽說道,邊想伸出手——但又放下。


    夏唯隻要被男人碰到就會出現排斥反應。


    不曉得她是否察覺到李乘西的動作。


    但在下一瞬間,夏唯整個人跌坐在地。


    她沒有發出聲音,默默地擦著眼淚。


    「喂、喂,夏唯……」


    那兩人是如此受傷,而且傷害著彼此。


    李乘西難受的很。


    他很想做些什麽,但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治愈兩人的傷痛,並且讓他們不再傷害彼此。


    李乘西覺得自己什麽都辦不到。


    雖然那家夥說他打算結束了,但那天仍照常發生時間倒退現象。


    尹妍變成六歲,葉亞同樣變成六歲,青山則是變成十四歲。


    變成過去的模樣後,【十四歲青山】立刻向夏唯搭話:「你該不會……是雅雅姐姐同學的親戚之類的吧?」


    在他開口這麽詢問的瞬間,李乘西還以為夏唯會崩潰。


    不過,夏唯像是在忍耐什麽似地用右手抓住心口、咬緊牙關。


    「……不是。我是……夏唯。」


    夏唯用哭聲答道,但沒有流出半滴眼淚。


    「啊,抱歉。你是夏唯學姐吧?了解。」


    【十四歲青山】咧嘴露出傻笑。


    【六歲尹妍】跟【六歲葉亞】都是很聽話的乖孩子。照顧她們不會覺得有所負擔,甚至可以將這件事交給【十四歲青山】。


    【十四歲青山】雖然看來一副輕率的樣子,但很認真地照顧著兩個六歲小孩。


    「看來這時期的青山,感覺已經跟現在差不多……」


    李乘西小聲地自言自語,又擔心一旁的夏唯聽見會很尷尬,於是閉上嘴。


    「哎,李乘西。」


    「哦,什麽事?」


    夏唯用憂鬱的眼神注視著李乘西。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的話,你會怎麽做?」


    腦袋有一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什、什麽!怎麽?那是什麽意思?」


    「我喜歡你,李乘西。」


    「等一下!拜托先等一下!那、那樣事情會變得很嚴重哦!」


    李乘西不曉得該怎麽辦才好。


    夏唯將臉撇向一旁。栗色長發遮住她的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假設有一個人像這樣被某人說了喜歡。」


    什麽啊,原來隻是在打比方啊,真希望她別這樣嚇自己。


    而且,這例子說的是……


    「如果一開始說出喜歡的人再也不提喜歡這件事,那麽,被他說喜歡的人應該怎麽辦才好呢?」


    那是非常坦白直接的表現方式。


    李乘西迷惘著該怎麽迴答,但他想果然還是隻能郡麽迴答。


    「那應該要看……那個人想怎麽做吧?」


    「說的也是……」


    夏唯如此低喃,接著再也沒有開口。


    五點的時候,產生變化的尹妍等人恢複原狀。


    女生們換好衣服之後,夏唯說「我今天必須早點迴去才行」,隨即離開房間。


    時間倒退現象結束後的室內,氣氛異常沉重。


    感覺房內似乎比平常更陰暗幾分。


    「……發生什麽事?我早上來不及問。」


    葉亞向李乘西問道。


    「早上前來這裏的途中,我們又遇到安寧同學。講著講著,青山跟夏唯就吵起來……」


    「吵得很激烈嗎?」


    尹妍湊過來問。


    「是啊,夏唯還哭了……」


    「這樣啊……」


    尹妍低喃著,她的眉尾下垂。


    「不過,這就類似情侶吵架吧?再說,一直勇於追求的青山突然停止……」


    一尹妍途中接過葉亞的話:「……那也無可奈何呢。」


    青山將手臂當成枕頭趴在桌上。


    夏唯和青山之間的鴻溝不停擴大。


    說不定這道鴻溝一輩子都不會填滿。


    兩人的心好不容易正要逐漸靠近。


    即使在旁看著,也可以感受到他們應該還差一點便能心靈相通。


    倘若沒有發生這種現象,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未來呢?


    還是說,這種結局對兩人而言是必然的命運?


    真希望不要是這樣——李乘西心想。


    若是局外人插手未免太多管閑事,也可能不合情理。


    可是自己一直在旁觀看,所以知道青山有多麽喜歡夏唯。


    李乘西實在不想承認,這段感情竟然會在不完全燃燒的狀態下枯竭而結束。


    與其保持沉默,不如試著說出口,再看情況會如何變化。


    而且,有時一個人煩惱很容易陷入泥沼,聽過周圍的意見之後,反倒能輕易解決問題。像是自己曾經體驗過那種情況。


    李乘西走近青山身邊。


    「喂……李乘西,那是……他們的問題吧?」


    葉亞對李乘西這麽說。


    那確實是他們兩人的問題。


    雖然自己也曾那麽想過……


    「但是,我們是同伴吧?」


    雖然不曉到哪邊才正確。


    李乘西站在青山麵前。


    「……青山,這樣真的好嗎?」


    青山仍舊趴在桌上。


    「我這麽說可能是搞不清楚狀況,不過……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哦。」


    「……怎樣才是我的作風?」


    青山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迴道。


    「你說怎樣……呃,應該說更勇往直前才是你的作風嗎……」


    「勇往直前……」


    「青山已經不喜歡夏唯了嗎?」


    尹妍一針見血地問道。


    李乘西跟她對上視線,隻見尹妍對李乘西投以穩重的笑容。


    可以感受到自己跟尹妍的心情是一樣的。


    「並不是那樣……但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


    「你說搞不清楚,青山……」


    尹妍聞言皺起眉頭。


    「現在……記憶很混亂……總覺得……好像可以想起重要的事情……」


    接著是葉亞「啊!啊」地歎一口氣走過來。


    「我本來……已經不想再多管別人的感情世界。何況我之前曾失敗過,還被某個混帳痛罵一頓。」


    葉亞一邊搔頭一邊瞄尹妍一眼。


    「所以我就不說什麽大道理,但是我覺得……你有點想太多。」


    「……想太多?」


    「你、你說他想太多?總是用各種大道理斥責青山是個笨蛋的葉亞,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別那麽驚訝啦,尹妍,我也是會改變的啊。因為我……已經知道戀愛的魔力。」


    葉亞說著,露出戀愛中少女的表情。


    那微笑讓人不禁看得入迷。


    「葉亞那種若無其事的放電方式太狡猾啦!」


    「哪裏狡猾!你那種感覺心靈相通的放電方式才狡猾吧!」


    ……遇到這種場麵的時候,到底該怎麽做才是正確答案呢?李乘西的人生手冊上並沒有記載答案,說不定應該向淩雅班長請教一下這方麵的事情比較好。


    「……你們……希望我怎麽做?」


    對於青山的問題,大家無法提供答案。


    「那是……由你決定的吧?」


    葉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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