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哢噠......


    綴著青黃兩色的土路上傳來一陣陣鐵掌落地的響,連帶著一同入耳的,還有連綿不斷的軲轆滾軸聲。


    那是木輪碾壓土壤特有的響。


    駐守城門的尼弗迦德士兵身著鐵甲手持長槍立在大門兩側,一動不動仿佛雕像一樣。


    目光卻是早早的拋向遠處,望著石橋對岸,那向著城門方向緩緩推進的車隊。


    看著馬車上那鮮豔的暗紫色荊棘花圖案,幾個城衛眼中不約而同流露出如同豺狼看見野牛柔嫩鮮紅的月工門時,那幾乎流出口水似的垂涎。


    被比喻成排泄器官的韓白衣,此時正坐在全車隊唯一有絨墊的豪華車廂裏——那原本是哈羅維奇的車廂。


    不過,在見識過韓白衣出色除魔技藝之後,即便是哈羅維奇這般小氣摳門的萬惡外國資本家,也立刻明白了‘危’字有幾筆。


    現在,他正特識趣兒的下車步行,一邊走還一邊朝著韓白衣的方向,隔著馬車小窗戶點頭哈腰,一副非常狗腿的模樣。


    “拜依!前麵就是維吉瑪。”


    哈羅維奇非常用力的朝車廂裏喊了一句,生怕韓白衣耳朵瞎了一樣,毛茸茸的大手還往車廂壁上拍了兩下——動作非常輕柔,不仔細看的話,就好像正在深情撫摸似的。


    看上去著實有些滲人。


    一邊深情撫摸,哈羅維奇還在外麵一邊向韓白衣吹噓:


    “不是我自誇,要論尼弗迦德人裏誰最了解泰莫利亞,那一定是非我莫屬!沒有人比我更懂維吉瑪!”


    “拜依,就以你的功績,想要去我們尼弗迦德軍隊裏混個軍官當當都輕而易舉!拿這個大家夥去維吉瑪換那點可憐的懸賞金,簡直太可惜了。”


    “如果你信得過我,不如......”


    “我信不過你,哈羅維奇。”


    韓白衣的聲音幽幽從車廂裏傳出來,“而且我相信,如果你敢再在我耳邊嘮叨個沒完,我一定會把你的錘子塞進你的泄殖腔裏,讓你深刻的體會到與快樂富婆們相對應的痛苦。”


    “......”


    絮叨了一路的哈羅維奇終於閉上了嘴,韓白衣一頭躺在車廂裏。


    大概是受哈羅維奇這一路所影響,韓白衣感覺自己說話的時候都不自覺的變成了翻譯腔。


    這讓韓白衣又一次想起當年在宿舍裏被東北大哥統治了思想與口音的恐懼。


    結果,寶貴的沉默堅持了沒十秒就消失了。


    “拜依。”


    哈羅維奇猶猶豫豫的抬起頭,從車廂窗戶看他,一臉很無辜的表情。


    “‘泄殖腔’這個單詞......它是什麽意思?”


    韓白衣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


    周圍的農夫和傭兵們,時不時偷偷往車廂的方向看上一眼,又立刻收迴目光,像是害怕被他發現一樣。


    某個不知名的農夫還心有餘悸的撓了撓褲襠。


    車隊緩緩的行進著。


    從韓白衣剛剛一刀斬了岩石巨魔開始,整個車隊的氛圍就開始變得不太對勁。


    平民畢竟隻是平民,哪怕他們聽說過狩魔獵人的強悍,但那也僅僅存在於道聽途說中。


    以前還隻是聽說這幫怪胎強的有些變態,這迴倒是親眼見著了。


    也嚇著了。


    原來狩魔獵人這麽厲害的嗎?!


    與魔鬼做過交易的怪胎們,果然非同凡響,簡直比那些城裏高高在上的職業者老爺們還厲害。


    正因如此,農夫們才開始有些忐忑於之前自己的冒失表現,生怕這位一不高興把他們都砍了。


    尤其是之前那個想脫褲子的農夫。


    一想到這,他原本就被浸得騷黃的大棉褲,不由得變得更濕了幾分。


    就很潤。


    很快,車隊就在這久違的安靜氛圍中行進到維吉瑪城門前。


    韓白衣遠遠的望了一眼。


    與遊戲中花上幾分鍾就能繞一圈的城堡模型不同,這座以千年前精靈城市為根基立起的城堡,單論建築風格,與絕大多數韓白衣所見過的人類建築物都有所迥異。


    斑灰色的石質磚塊交錯堆疊,外牆略顯方正,內部則按照某種規律劃開區域,有淺有薄。


    大抵是不久前剛被攻陷的緣故,不少城牆段上都有著被煙熏火烤過的焦黑印跡,刀劈斧鑿的痕跡更是數不勝數,一道接著一道融入維吉瑪城牆上的斑駁痕跡裏,不見了蹤影。


    城內的屋頂大多尖峭、聳立,高高的塔樓望過去令人不由有種瘦削單薄感,隱約還能望見那建築與城牆上修補過的痕跡,底部攀附著暗綠的青苔。


    周圍環繞著蔥鬱草地與臨著維吉瑪環過半圈的龐塔爾河支流,讓空氣都顯得清爽了幾分。


    韓白衣深深吸上一口氣,一股子包裹著馬糞、人屎、尿臭、腐爛果蔬鮮肉並攪拌混合過的酸臭惡心味從浮橋對麵的城門裏直衝天靈蓋。


    給他惡心得一陣幹嘔。


    聽說,高跟鞋最初被設計出來的目的是為了不讓那些喜歡逛街的男性貴族們上街晃悠的時候踩進屎裏,結果後來發現這鞋太襯腿型,雖然不容易踩屎,但太容易讓男人們互相攪屎,這才推行給女人們穿。


    以前韓白衣還覺得這謠言吹得未免有些誇張,現在他有點相信了。


    這味道也太上頭了。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的五官太強的原因。


    轉頭向兩側看去,商隊裏不管是哈羅維奇還是農夫和傭兵們,都是一副聞到屬於家鄉的香甜空氣似的興奮表情,連小步子都邁得快了幾分。


    韓白衣忽然對‘時代差異’這一名詞有了十分直觀的認知。


    思索間,他似乎聞到了一股潛藏在惡臭中的馥鬱香氣。


    感官剛一產生這種認知,他的大腦裏便猛地閃過一絲惡寒感——這不會是因為感官過於敏銳導致自我認知異變了吧?!


    正這麽想著,就見石橋對麵的兩個城門衛兵橫槍攔下最前方的車輛,把商隊攔停。


    “站住!”


    為首的衛兵大搖大擺的晃到商隊前,一隻手邊按住最前方的馬車,將整個商隊攔在石橋上。


    他咚的一聲將身後背著的重錘落在地上,錘杆足有一米五,錘頭碩大,明顯是全鋼製,估摸著應該有一百斤上下。


    那衛兵卻好像拿著氣球似的隨手放下。


    被他按在手底下的高頭大馬一動不動,連蹄子都抬不起來。


    “根據城市管理者菲爾蘭德子爵的命令,從昨天開始,維吉瑪進入戰時戒嚴狀態,所有非官方入城商隊都要遵循戰時法令——征收四成利潤作為稅款!”


    “狗屎!”


    剛剛還一臉諂媚相的哈羅維奇頓時變了臉色怒罵出聲,大步從車隊裏站出來指著那衛兵的鼻子罵,


    “你讓菲爾蘭德那蠢貨出來!”


    “你!對,就是你!滾過去告訴他,這批紅色天鵝絨可是普爾托伯爵從南邊不遠千裏購來的,你問問菲爾蘭德自己敢不敢對我說這些屁話!”


    躺在車廂裏的韓白衣正打算讓哈羅維奇趕緊把這爛俗的中古情節打發掉,就聽前麵的車廂裏傳來‘啪’的一聲響指。


    韓白衣轉過頭,半空中忽的浮現起一道淡金色倒三角符文。


    能量波動十分微弱,以至於連他都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存在。


    僅僅是這麽一響,剛剛還攔在車隊前的幾個衛兵頓時目光一滯,連帶著正在罵街的哈羅維奇都愣在原地。


    幾個職業者,連帶著周圍的一圈兒農民和傭兵全都陷入了一陣詭異的靜謐。


    韓白衣看向前麵的車廂。


    一個帶著黑色兜帽,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從車廂裏鑽出來。


    隻見她朝韓白衣的方向轉過身,微微抬了抬擋到額前的帽簷,露出裏麵卷曲的暗金色長發,雙眼周圍繪著濃重的黑色眼影,五官立體中帶著些許柔和感,聲線嫵媚中帶著一絲沙啞。


    “不用謝。”


    “這是車費。”


    話音方落,就見那幾個攔路的衛兵目光發直,朝著石橋兩邊跳落,‘咚’的一聲躍入平緩的河流裏,身著鎧甲還抱著大錘的幾人瞬間沉底。


    伴隨著一陣波蕩著的能量,那女人步入光圈裏,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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