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流鬼的屍體倒在地上。


    整個腦袋自脖子處裂開,露出頸部中央那道碗大的疤。


    血液自傷口處緩緩流淌,稠若汞漿。


    韓白衣收起刀,鬆了口氣。


    “裝得還挺唬人。”


    “不過,劉治說的那個老頭呢?”


    一邊尋思著,韓白衣一邊迴過頭,準備去看看剛剛那幾具屍體長什麽樣——之前殺得太快了,他沒看清楚。


    剛一轉過身,流鬼那被血浸沒了半截的臉上,驀的咧起一抹詭異的笑。


    地上的黏稠血液陡然凝聚,猶如一道道飛射血劍般直刺韓白衣背後,流鬼兩眼瞪大,滿臉的猙獰表情。


    死!!!


    砰砰砰——


    一連串如爆竹在耳邊炸響似的震鳴響徹,流鬼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原本斷開大半截的脖子在流動血液的帶動下哢嚓一下合攏,手臂按著腦袋,腳下快步向後退。


    他沒有像手底下那幾個傻貨一樣一個勁兒的跑,他很清楚,被韓白衣這種怪胎從背後追上的下場根本就不用考慮,直接就是慘死倆字。


    腳下猛地往地上一踩。


    “地流!”


    靈機爆散,隨著這大力一腳,以流鬼為中心方圓十米以內的地麵陡然下陷一截,大地仿佛長河流動,旋轉著將韓白衣所在的位置繞進團團漩渦裏,土石違逆了物理規則般不斷擠壓衝撞,耳邊止不住的響起隆隆轟鳴。


    這還不算完,全身包裹著如火焰纏身似的燃燒靈機的流鬼驟然一躍離開地麵,雙手在空中好似能抓住什麽東西般橫壓著掃過。


    “空流!”


    大氣震撼,原本平靜的天空都在這一揮之下卷動風雲,空氣在超高速的流動下壓力陡然升高。


    韓白衣所處的中心處,在短短瞬間就被流鬼造成的氣壓變化抽離成了真空地帶,颶風更是如高壓切割機般撕裂著眼前的一切。


    ‘不夠!還不夠!’


    流鬼緊咬著牙,渾身的靈機已由燃燒狀不斷向外擴散拔升,有如衝天之柱,在劇烈的靈機衝擊下,他的身體甚至隱約開始膨脹,麵骨不斷往前凸,整個顱骨都開始哢嚓作響,瞳孔由人目化作豎瞳。


    極度接近入妖狀態。


    但是此時的流鬼早已顧不上這些,在命都保不住的時候,入妖顯然並不是一個壞的選擇,就怕完成入妖之後還會按在地上摩擦至死。


    流鬼的身形不斷膨脹,從一開始的一米七幾一直膨脹到兩米一二,整個人竄高了將近兩個頭。


    周身空氣卷動帶起的巨大離心力甚至讓他這驟然膨脹起來的龐大身體都隱約有種被拉扯感。


    地麵分裂成一段段零散碎片。


    “老爹!”


    “你再不來我就該死了!”


    流鬼咬著牙大吼出聲,聲音尖利刺耳。


    而後腳下驟然用力,原本就碎裂殆盡的地麵轟然塌陷,周身以超高速流動著的空氣在他動起來的瞬間化作渦流引擎刹那爆散,自背後傳來的巨大推力幾乎讓流鬼整個人都要貼著地麵飛起來。


    耳邊響起音爆轟鳴。


    流鬼自風暴中斬浪而出,大步急行,雙腿在超高速的邁步奔跑間幾乎跨成一字馬,然而流動的空氣卻為他造就了一條筆直通行的真空道路,皮膚又燙又紅,全身都仿佛被血染過般的赤。


    此時的流鬼,頭顱部分已經完全異化成了近乎於狼頭的模樣,麵骨既凸且長,眼眶裏的瞳孔完全化作暗金色豎瞳。


    心中唯有最後一絲清明。


    那是無底的憤怒與憎恨支撐的冷靜。


    他被賣了!


    按照原本的計劃,無論他們此時的結果如何,老爹都應該在他們身後支應照看。


    至少,在關鍵時刻要保住他們一命。


    因為他們死了,對老爹而言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好處,甚至有不小的壞處。


    流鬼一開始就是以此為基礎,製定的這一係列計劃,渴望險中求勝,為自己謀求一把機遇。


    然而,即便要求放得如此之低,他也還是太過高估‘半妖’這種存在的誠信級別了。


    ‘真可笑啊。’


    流鬼在心中默默嘶喊、咆哮,無能狂怒。


    哪怕他身為半妖,甚至完全能理解老爹的選擇,但他還是憤怒、憎恨、咬牙切齒。


    ‘有朝一日,我一定......’


    心中的念頭都還沒來得及過完,自身後的席卷颶風裏,驀的如幻影般伸出來一條修長有力的手臂,五指纖長,骨節分明。


    隻短暫的一刹那,流鬼便覺喉嚨猛地一緊,清晰的用身體體會到什麽叫被強行捏住命運的後脖頸。


    “嘔——”


    手指握住脖子的瞬間,流鬼整個人就仿佛從六百米高的絞刑架跳台上,以套脖蹦極式從半空往下自由落體。


    耳邊響起極清晰的脖頸骨骼抻拉斷裂聲,清越又極端刺耳,仿佛上好的五弦琵琶被人硬生生拉扯著琴弦撕裂開,發出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崩斷響。


    流鬼知道,那是自己的動脈血管、頸骨、頸部肌肉被生生扯斷的聲響。


    本就隻是勉強愈合的頸部再一次撕開,這一次流鬼再也抑製不住傷勢,大量的血流噴灑濺落。


    “吼———”


    流鬼那異化的麵孔和豎瞳中,再也不見一絲清明,大量狂亂的妖化靈機震蕩在半空,腹腔中發出末路野獸獨有的瘋狂嘶吼。


    頭顱已斷,血液濺灑,滿地染血。


    在流鬼最後的瘋狂催動中,他體內的所有血液都在韓白衣將他頭顱徹底撕扯下來的那一瞬間,向著四麵八方轟然炸裂。


    一道道以超高速流動的血劍,就仿佛一條條在超高壓下自細孔中噴出的水刀一般,甚至論及強度、速度、鋒銳度,這血液遠比尋常水刀更甚無數籌。


    流鬼被扔在地上的異化頭顱朝向韓白衣的方向,怒目圓瞪!


    哪怕是死,他也要在韓白衣身上撕扯下最後一條肉塊來。


    這是獨屬於半妖,那絕對理智而又無盡瘋狂的覺悟。


    然而,麵對這血之絕境的炸裂,站在流鬼屍體麵前的韓白衣隻是表情平淡,動作十分隨意的揮了揮手。


    那一道道如水刀般向四麵八方切割而去的超高速鮮血,就在如此簡單隨意的動作裏,消散於無形,化作空氣中的一團團血色氣霧。


    更令人驚愕的是,僅僅是如此隨意的動作,就爆發出遠勝流鬼入妖之後最巔峰時期的全部靈機量,而且哪怕這靈機量如此磅礴,表現在韓白衣手中,卻也是舉重若輕,一副沒有絲毫負擔的樣子。


    這也是自然事。


    以前在泰拉世界當gm時,他要精細掌控的源石能可比這點靈機要恐怖得多了。


    經曆過如此情境之後,韓白衣再想將這點靈機操控入微,自然也不是什麽難事。


    咚。


    原本直立著的無頭身軀,在血液如霧般飄散的瞬間,幹癟倒地。


    流鬼那在地上圓睜雙目的頭顱眼眶處,也漸漸散去了浮凸青筋,緩緩合目。


    既然,連自己的舍命一擊都無法傷到他的話,那自己落得如此下場,想來也是應當的。


    他敗了。


    認輸。


    韓白衣看著流鬼的屍體,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其實,我剛剛隻是想讓你站住,然後好歹饒你一命的。”


    “聽劉治說,研究院挺缺實驗體的。”


    流鬼剛閉上的眼睛,蹭的一下又把眼皮睜開了。


    死不瞑目。


    韓白衣看著這情況攤攤手。


    當時真空裏傳不出聲音,他也沒辦法,畢竟違反不了魯迅經典物理學。


    另外,他也確實沒想到流鬼跑得這麽快,韓白衣感覺自己隻是隨便伸手一拽,結果就把人家腦袋給拽下來了。


    心裏甚至還有點不好意思。


    ——這得多疼啊。


    一邊想著,韓白衣一邊撿起流鬼認賭服輸後死活合不上眼的腦袋,試著往他脖子上戳了戳。


    沒戳進去。


    看來是安不迴去了。


    正遺憾間,他忽然敏銳的察覺到一股比他常態更為龐大的靈機驟然爆發出來。


    心髒處猛地傳來一陣劇痛感。


    “砰——”


    體內猛地傳來一聲悶響。


    韓白衣渾身一震。


    餘光裏突然爆開一團濃稠血霧。


    韓白衣手裏提著流鬼的腦袋,一臉不敢置信的低下頭——左胸心髒處,洞開了一道前後貫通的巨大傷口。


    自身體四處匯聚而來的血液在胸口處盤桓又湧出,濺落在身前地麵上。


    連身體裏的氣力,也隨著血液的流淌一點點消失不見。


    韓白衣一臉驚愕的瞪大雙眼。


    心髒,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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