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哪怕心腸冰冷(物理意義上)如霜星這般,此時看到將自己的隊友屠殺一空的這個男人時,胸口亦是仿佛有火在燃燒一般。


    砰——


    腦袋高高抬起,又在術式鎖鏈的拉扯下狠狠砸在軟軟的病床上,頭頂那兩隻又白又長的兔耳朵一跳一跳的,小臉憋得紫紅——被鎖鏈勒的。


    “別急。如果想要自殺,一會兒有的是方法,不過在此之前,你的身體對我還有用。”


    韓白衣穿著略顯寬鬆的醫學狗白大褂,表情十足的慵懶,發言似乎有些少兒不宜。


    聽到這話,霜星反倒忽然不反抗了,似乎是冷靜了下來,一言不發的平躺在床上看著他。


    “......”


    “既然我被活捉到這裏,也就是說,塔露拉已經敗了,對吧?”


    韓白衣則是有條不紊的從他身後的醫療機器人小推車上拿起兩根注射器,一根金色一根紅色,聲音同樣慵懶的迴答著:


    “不止是塔露拉,整合運動出現在切爾諾伯格的所有幹部,現在都在這座城市的實驗室裏。”


    “唔......源石效能催化劑,劑量11.5。怎麽,你又什麽想問的事情嗎?”


    韓白衣一邊迴答著問題,一邊對準手中的注射器。


    霜星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抓起自己的手腕,而後將那不知道是什麽成分的紅色藥劑打入自己的身體裏。


    哪怕是聽著韓白衣的虎狼之詞,表情也仿佛萬年不化的寒冰般沒有絲毫變化,聲音幾乎沒有起伏。


    “那些人呢?除了塔露拉之外的感......整合運動成員們?”


    “幹什麽的都有......放心,你們可是我珍貴的私人財產,我是個喜歡節儉的人,不會把你們輕易揮霍掉的。”


    韓白衣說著,手中裝著紅色藥劑的注射器被一把推到盡頭。


    “有的災區重建、有的搬運物資、有的收攏災民,還有的被我帶來當做和你一樣的實驗體......絕大部分幹部,都是十分珍貴的不可再生資源,需要好好珍惜才行。”


    說話間,霜星已然隨著藥劑起效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體溫升高、觸覺變得敏感、心跳速度增加、唿吸沉重。


    不過是短短的一分鍾,心中就仿佛沉浸在某種強烈的暴躁情緒中,哪怕冷靜如她都難以抑製自己的破壞欲,體內的源石能仿佛煮沸的開水般不斷鼓動著,雙眼驟然瞪大,牙根緊咬。


    直至藥效達到巔峰的瞬間,霜星周身驟然被一道道流星般的源石能環繞,劇烈迸發而出的源石能連床上的術式都無法完扼製,爆發出點點零星火花。


    不過,此時的霜星卻是雙目無神,緊咬著牙根,身體隻是在本能驅動下奮力擺動著,仿佛要將自己生生扭斷一般。


    一副失卻了理智的模樣。


    韓白衣則是沒有立刻動彈,一邊看著表,一邊看著床頭那標有奧量單位的精神能量記錄儀,手中拿著裝有金色藥物的注射器等待著。


    “......178、179、180。”


    “到了。”


    聲音點到180的瞬間,韓白衣一手按住霜星的腦袋,另一手中的金色注射器已經紮進霜星的頸椎處,


    藥物徑直注入。


    吱——


    霜星渙散的瞳孔猛地縮成一點,表情肌迅速拉扯,將麵部表情變得略顯誇張。


    與她的反應相匹的,是床頭精神能量記錄儀暴漲一截的數字。


    原本的48奧量,在這藥劑注入之後的十秒時間裏,直接漲到了64奧量,增加了足足三分之一。


    這個數字,幾乎相當於韓白衣的一半!


    ......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


    跟他比可能是個錯誤。


    但是,這也是一個十足誇張的數字,當時魯本在加持了眷者狀態的時候,也不過是區區39奧量,就連啟動神化術式的精神標準也不過是120奧量。


    當然,這僅僅是精神能量,並不代表綜合實力的強弱。


    在精神能量暴漲的一瞬,霜星的身體立即蜷縮起來,渾身肌肉止不住的顫抖抽搐,牙根咬得緊緊的。


    這個狀態一直持續了三四秒,她的身體才驀的癱軟下來,單人床的褥子上滿是浸濕的痕跡,整個人仿佛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這是......這是什麽東西......”


    霜星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渾身肌肉都仿佛要斷掉一般,鑽心的疼。但大腦中卻是一片清涼,連意識都清醒了不少。


    韓白衣一邊扒開她的眼皮觀察著,一邊給她解說著:


    “紅色的那支是源石效能催化劑,主要是用於激活你體內僅剩的那點源石能,將其大幅度活性化——也就是進行‘感染礦石病’這一過程的藥劑。”


    “不過,我的團隊將這一藥劑提純、降低了藥液濃度,內置中和劑之後,這一藥劑的‘感染’過程比天然源石的感染速度慢了很多。”


    “如果你的心寬一些的話,可以把它當做一個藥效有些過於強烈的源石能興奮劑,或是狂暴藥劑也差不多。”


    至於金色的那支藥劑是什麽,韓白衣沒有說。


    聽了韓白衣的話,霜星那冰冷麵孔上原本倒豎著的眉毛微微落了落,一副似乎是想生氣,但因為自己沒太聽懂,又不太好意思問,所以有些糾結的模樣。


    有點天然呆。


    這是吃了沒有文化的虧啊!


    韓白衣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帶著些微笑意輕聲解釋道:


    “你知道感染礦石病的本質是什麽嗎?”


    不等她迴答,韓白衣便自問自答道。


    “是衝突。”


    “我們之所以會感染源石病,是因為身體無法承受源石帶來的特殊能量,以至於這種源石能不斷以物理的形式自體內外泄。”


    “就像是用布袋子去盛蜂蜜一樣。”


    “有的布料足夠細密,那就能裝下很多蜂蜜也不會泄露;


    有的布料較為粗糙,蜂蜜就會順著其間縫隙流淌出來。”


    “而流淌出來的那部分,就是感染者們體內遠高於常人範疇的‘血液源石結晶密度’和‘體細胞與源石融合率’。”


    霜星癱軟在床上,依舊麵無表情的聽著韓白衣的解釋,心中也產生了些許明悟。


    她是出生在源石礦場的孩子,父母都患有礦石病。


    但是霜星置身於這種環境中,卻直到十六歲才完成感染,其他與她同齡的孩子卻早早的在五六歲就感染了礦石病。


    也就是說,她這塊‘布料’是遠比其他孩子更為‘細密’的。


    所以,她才能承受更多的源石能侵染,以至於比別人感染得更慢。


    但是,這個‘細密’的標準是什麽呢?


    韓白衣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疑問,笑著點了點她床頭的精神能量記錄儀:


    “暫時來講,標準似乎是精神強度。”


    “精神的強弱,決定了人們抵抗源石能侵蝕的速度。”


    “至於有沒有什麽別的標準,我們還沒有發現。”


    “當然,如果是基因改造體,應該也能抵擋源石能侵染,但是他們本身估計也會是源石能絕緣體,根本無法使用源石能,算是得不償失。”


    說著,韓白衣低頭看著霜星。


    目光淡淡的。


    “對你們這些感染者而言,失去了源石能的話,戰力應該就廢了九成吧?”


    “我可不想養一群廢物。”


    “那與我何關?”


    霜星經過解說,大致聽懂了韓白衣的意思。


    也就是說,剛剛那個注射過程,隻是為了讓她這個失去了大半源石能的‘感染者’恢複一定實力,好為他賣命麽?


    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聲音和她的臉色一般冷冰冰的。


    “你覺得我會給你辦事麽?”


    韓白衣從邊上的飲水器裏接了一杯熱水,輕輕放在床頭櫃上,看都沒看她便隨意的答道:


    “會。”


    霜星帶著嘲諷的表情,笑了。


    不得不說,雖然臉上留了一道長長的刀疤,但是霜星笑起來的時候十足的英氣,很好看。


    韓白衣沒有理會她的表情,隻是彎曲手指,扣了扣單人病房的銀灰色牆壁,發出咚咚的悶響。


    “我剛剛說了吧,整合運動已經玩完了。”


    “就在對麵病房,有一個叫做博卓卡斯替的老頑固。”


    “你想見見他麽?”


    韓白衣聲音淡淡的,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霜星的麵色則是陡然冷了下來。


    博卓卡斯替,代號‘愛國者’,是整合運動的高層幹部之一,負責切城西部的入侵事宜。


    與此同時,他也是霜星的養父。


    “不得不說,你的威脅方式真是蠢透了。”霜星癱軟在病床上,放鬆的伸展著四肢,口中卻是諷刺的笑他,“如果你能仔細調查一下的話,應該能發現我和那個老頑固的關係有多差。”


    韓白衣看著她,搖搖頭。


    “我的意思是,他已經同意加入我們了。”


    “嗬。”


    霜星的語氣這次倒是淡定了許多。


    肯定是假的!


    就那個傻老頭老頑固的脾氣,他要是能這麽容易就屈服,那她這個養女就不用跟他吵架吵到幾乎決裂的地步了。


    “你沒發現你自己身體的變化嗎?”韓白衣指了指霜星身上的病服,“我能治好感染者。”


    霜星一怔,癱軟無力的手臂顫抖著撫上自己的胸口。


    確實,本應被冰凍的心髒,現在正在不停的跳動,掌心傳來久違的溫暖觸感。


    治療......感染者。


    博卓卡斯替那個老家夥,他是一個真心實意為了爭取感染者權益而奉獻一切的人。


    如果是麵對‘治好’所有感染者這一條件的話......


    霜星忽然有些不敢確認這個男人話語的真實性。


    若是這樣的話,那個老頑固會做出這樣忍辱負重的事情也並非不可能。


    畢竟,在成立雪原遊擊隊之前,那個身為烏薩斯軍隊大尉、烏薩斯最優秀的戰地指揮官的老家夥,手裏也沒少染過感染者的血。


    念及至此,霜星忽然有種信仰被擊碎的莫名感。


    韓白衣則是自顧自抿了一口熱水,緩緩的用言語瓦解著她的信念:“你究竟在糾結些什麽呢?是因為我殺了你的隊友?可是你也殺了我的部下一次。傷害總是相互的,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整合運動的運行方式是錯誤的,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一點,而且我還能用更好的方式拯救感染者。”


    “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


    一邊說著,韓白衣一邊在腦機界麵上看了一眼,


    “唔,到時間了。”


    他說完,便將熱水杯放在床頭櫃上,轉頭對霜星道:


    “繼續固執著走向錯誤的道路,還是選擇一條真正能為感染者帶來希望的路,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過,我是否使用你,與你無關。”


    韓白衣指了指醫療小推車上的藥劑和病床上的精神能量記錄儀,語氣輕鬆道,


    “你隻需要躺在這裏就可以了。”


    “被動還是主動,看你自己。”


    說完,他帶著小推車走出病房。


    金屬房門關閉的瞬間,發出嗤的一聲氣泵推動響。


    獨留霜星一人呆呆的躺在床上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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