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三,燕帝在大殿召見閩、孟兩國使臣,接受兩國使臣的拜見,迴饋了閩、孟兩國一批金銀財寶,並在宮中設宴款待。


    之後數日,又陸續有燕太子、皇子設宴。


    五月二十八日,程元瑞呈書燕帝,告辭離開燕京。


    之後的數日宴請,陳湘如再沒有邁出驛館半步,而是坐在屋子裏又開始做女紅,這一次她縫的是一件外玄內藍的雙麵鬥篷,裏外皆可披。


    蔡妃麵露驚色地看著陳湘如靈巧的雙手,時不時嘖嘖稱奇,“瞧你這女紅,可千萬別讓瑞王殿下瞧下,迴頭怕又得說妾是個隻會吃閑飯的。”


    陳湘如笑道:“蔡皇嫂就會打趣我,三哥這麽喜歡你,快給我添個侄女來,到時候我教她女紅。”


    蔡妃直羞得滿臉通紅。她的父兄原是大周的亡國臣子,後來投了孟帝,又做了大孟的臣子。為保蔡家榮華,父兄將她獻給了瑞王為側妃,因人年輕,又通筆墨,頗得瑞王寵愛。


    五月三十日,閩國使臣、孟國使臣相繼離開驛館,一同到了運河大碼頭登船離開。


    *


    路上時,陳湘如便與程元瑞說好了,從洛陽入京,即便洛陽現下是燕國的地方,但兩國交好,他們又是前往燕京恭賀燕帝,應不會有阻。


    卻沒有入城,而是在洛陽城所轄的某縣驛館入住。


    天暮時分,陳湘如問道:“三哥,你把我的信送到洛陽城內?”


    “王榮辦事你還不放心,他不僅送到。還親手把信遞給了魯喜妹,與魯喜妹說好了,黃昏時分就在洛陽東城門等她,估摸著要是順利,她人就該到了。”


    陳湘如站在館驛的門口。時不時張望一下,隻等著人一到,就領了魯喜妹和乖乖連夜啟程迴京城。


    魯喜妹原要出門買東西,瞧著夏天就到了,乖乖去年的夏裳又小了,若是陳湘如在。這些事本不用她操心。


    陳湘如不在,她就想將乖乖照顧好。


    生逢亂世,彼此不易,魯喜妹沒親人,乖乖和陳湘如對她來說就是最親的親人。


    盧夫人安娘因盧倫做了燕國禮部左侍郎一職。也離開洛陽迴轉燕京。


    魯喜妹聽人說,往後盧倫夫婦便在燕京度日了,那邊早就有備好的盧宅,足夠他們一家生活。


    魯喜妹今兒正備迴將軍府,卻見一個少年寨給她一封信,那上麵的筆跡直驚得她心跳加速,那人冷聲道:“莫要讓人知曉,你迴家再看。”


    迴到府裏。乖乖並不在小院裏,而是隨兩個新買來的丫頭到後花園玩耍了。


    魯喜妹拆開信,隻見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她又驚又喜,不停呢喃道:“小姐沒死,小姐居然沒死。”她慢慢看完,“喜妹,近來安好麽?”隻這一句,她的淚奪眶而出。上麵又道:“知飛將軍另娶佳人,我著實不便出現。飛將軍善待於你們,可飛將軍夫人能善待你們麽?喜妹。柳明誠夫婦便是最好的例子,跟我走吧!我們是一家人,無論天涯海角,富貴榮華,我們應在一處……”


    跟陳湘如走,魯喜妹幾乎沒想更多,她已與陳湘如相識多年,也在一起很久,她擦幹了淚,小心地看著外麵,沒人留意到她。


    她得收拾一身換洗衣裳,陳湘如不用帶太多。


    剛把收拾好的包袱塞到衣櫥裏,就聽到一脆脆地聲音:“魯姨、魯姨……”


    魯喜妹含淚笑著,“乖小姐,你想姨姨不?”


    “姨姨、姨姨……”


    陳湘如離開時,是半年多前的事。乖乖畢竟太小了,已經憶不起陳湘如的容貌,此刻歪著腦袋,似要想起什麽,卻隻直直的盯著魯喜妹。


    在陳湘如剛離開的大半月,乖乖總吵著要“姨姨”,可現在乖乖已經真的忘了個幹淨,在她的記憶裏,有呂連城、雲中鷹,卻再也想不起陳湘如來。


    近來的乖乖許早已經忘記了陳湘如是誰?小孩子,尤其像乖乖這麽小的孩子最是忘得快。魯喜妹有些莫名的酸澀,呂連城娶了鳳鳴公主為妻,她是不好再留在呂連城身邊了。


    呂連城有情有義,是最懂得陳湘如的那人,可緣分最是奇怪,瞧著天造地設的兩人,到底是南北分離了。


    魯喜妹見乖乖憶不起來,想著與陳湘如重聚後,往後再不分開,酸澀之情輕淺了許多,笑道:“一會兒魯姨帶你去買冰糖葫蘆,可好?”她站起身,對兩個小丫頭道:“陪乖小姐好好玩,我得出去辦點事。”


    魯喜妹拿了兩個包袱,從後門離開,先尋到了洛陽城東門,將包袱寄在一個相識的雜貨行裏,這才又迴了將軍府。


    她坐在窗前,給呂連城寫一封信,裝入信套又封好。


    待乖乖迴來地,她給乖乖喂了暮食,吩咐兩個小丫頭到小廚房裏吃,自己則抱了乖乖說要哄覺覺,實則她抱了乖乖從後門出來。


    趁著暮色,她到了洛陽東城門。早早兒的,那個給她捎信的男子已經候在馬車旁了,她取了包袱,又抱著乖乖上了馬車。


    呂連城是好,可新娶的呂夫人能善待她們嗎?


    隻這一句,就問到魯喜妹的心坎人,近來她最擔心的也是這點。早前的柳明誠待她們也是好的,可一娶楊芙蓉進門,柳明誠什麽都聽楊芙蓉的。


    她不想過那種日子。


    她無所謂,可乖乖還這麽小,不能受那樣的委屈。


    一切都是為了乖乖,也是為了她自己。


    乖乖坐在馬車裏,好奇地道:“魯姨,我們去哪兒?”


    稚嫩的聲音,帶著些探究。


    魯喜妹笑道:“我們去趕集,去給你買糖葫蘆。”


    馬車行了大半個時辰,乖乖已經在魯喜妹的懷裏睡熟了。巔坡之中就到了縣城驛館,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喜妹,是你嗎?是你和乖乖嗎?”


    魯喜妹一聽這聲音,渾身微顫,欲將懷裏的乖乖放下卻又不能。這一動就驚醒了乖乖。


    乖乖嘟囔著小嘴,麵含不悅,揉著雙眼。


    車簾一起,陳湘如跳上馬車,看著又長高許多的乖乖,再有悲喜交加的魯喜妹。“喜妹、乖乖,我好想你們!”


    音落,陳湘如的眼淚便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想念如潮,分離後她獨自品嚐,隻想著能早些與她們相聚相見。


    這一刻。重見了,其他的話語都顯得多餘,隻化成她的淚滴。


    陳湘如抱住魯喜妹與乖乖,看看大人,又審視孩子,又哭又笑,低頭輕吻著乖乖,“終於見著你們了。分開那時,我……我就怕再也見不著你們……”


    她笑著,她亦流淚。


    有一種喜。卻有難釋的悲。


    原本是悲,相見卻難掩笑容。


    外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啟程迴京城。”


    乖乖一見,情形有些不對,便扯開嗓子哭開了。


    魯喜妹怎麽也哄不住。


    陳湘如想哄,可乖乖隻認魯喜妹。不讓她碰,她心頭一酸。又想哭。


    魯喜妹道:“小姐別難過,乖小姐還小。等過兩年知事些,就再不會忘了你。”


    直至乖乖哭累了,方在魯喜妹懷裏睡熟。


    魯喜妹道:“小姐給將軍做的鬥篷,我擱在屋裏了,臨走的時候寫了封信,相信他一看就明白。希望往後,我們三個不會再分開,也不會再離散……”


    陳湘如含著淚,經曆了半年多的分離,物是人非。呂連城娶了新人,而她也決定了放下,即便這很難,可她現在是孟國的公主,既然程家給了她一個尊貴的身分,她就得擔起自己的使命。


    第二天醒來時,魯喜妹發現自己渾身又酸又疼,馬車已經進入京城地界,走在官道上,也越發平穩了。


    陳湘如道:“把乖乖給我,你抱一宿了。”


    乖乖在不滿地嘟著小嘴,又睡著了。


    陳湘如抬手,想摸一摸她的小臉,又怕吵醒了孩子。


    *


    清晨,侍女們才發現魯喜妹帶著乖乖離開了,桌上有魯喜妹寫的一封信,那字寫得歪歪扭扭,格式也不對,隻是勉強能認出:“雲將軍,我帶乖小姐跟我家小姐走了,別來找我們。那件新衣是小姐給飛將軍的。”隻得這兩句,一邊又放了件新縫的鬥篷,那細密的針腳,那合體的衣袍,一看就知道出自陳湘如之手。


    雲中鷹拿著信,“師父沒說錯,陳姨沒死。她既沒死,為什麽不來找我們,現在迴來了,卻不肯再留下……”


    若是呂連城知道,一定會心疼如絞。


    出現了,卻不願相見。


    也許,曾經相愛的男女到了如今也隻得分道揚鑣。


    在魯喜妹枕頭底下,雲中鷹看到了陳湘如寫給魯喜妹的信,一封信裏唯一提到呂連城的地方,僅僅是說呂連城是很好,卻不相信他娶的妻子會善待魯喜妹。


    在陳湘如的心裏,魯喜妹和乖乖是她的親人,所以她們應該在一起。


    而那言談之中,她是不願再見呂連城,甚至也不想見雲中鷹。


    雲中鷹帶人追出洛陽城時,哪裏還能知道他們去向,這天下那麽大,很難尋覓他們的蹤跡。想到呂連城這大半年來,日夜記掛著陳湘如,雲中鷹當即給呂連城寫信,說了陳湘如在洛陽出現並秘密速走魯喜妹和乖乖的事。


    *


    當陳湘如一襲公主華袍,在蕭朔等護衛簇擁下乘上鳳輦入宮,魯喜妹才如夢初醒:“小姐,你……你……”


    陳湘如莞爾一笑,“你放心,有我就會有你們,往後我們都會過得好好的,再不分離。”


    乖乖透過窗戶,怪異地審視著偌大的孟國皇宮,睜著一對滴溜溜的眼珠兒,這裏瞧瞧,那裏看看,“這是哪裏?我們要去做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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