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贈銀


    老嫗問:“聽說這李姑娘留下了一個孩子,這孩子是……”


    陳湘如想到乖乖,神色裏多了幾分和暖,“她很好。”


    “這孩子的是父親是……”老嫗最想知道的,還是這孩子到底是不是塗九的骨血。


    陳湘如道:“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就似姐姐和我從來不關心親父是誰?計較這個有用嗎?當親父未曾給我們母親一個名分,未曾哺養我們一日,他們就不配為父。”


    最後幾字說得很決,那言下之意:就算是塗九,這一生塗九也休想讓乖乖喚他一聲“爹爹”。


    老嫗的心深深一沉,她還想著將來日子好過了,就把那孩子接迴家去,好歹也是她的孫女,可是陳湘如這話,根本就不想告訴她實情。是塗九的?還是金老爺的?或是孫公子的……老嫗根本拿不準。


    兩個人又閑聊了一陣,說的依舊是李湘華、塗九家的事。


    塗九是真心喜歡李湘華的,包括那次他去軟香樓討李湘華的錢財,其本意原是要接乖乖迴塗家,當然也有討錢財的意思,隻是所有人都誤會他是為錢財而來,還倍加羞辱。


    人死了,所有的恩怨已了。


    漫延在彼此心頭的是繁複的情緒。


    陳湘如的外袍幹了,著好袍子,她從體己的錢袋裏倒出一兩零碎銀子來,瞧了一眼,怕是有一兩二錢之多,看這對祖孫許是很久沒吃頓飽飯了,天已轉涼,近河處更冷,可他們衣著單薄,“大娘,把這銀子收下,明日雇船迴江南老家。我得走了!你們保重。”


    老嫗望著她的背影,原來李湘華為他們塗家做過這麽多的事,以她的名義給遠在洛陽讀書的塗九送銀子,又以塗九的名義給她送銀子,可她卻拆散了他們。


    她護著自己的兒媳,不曾想李湘華固執地想要平妻的名分,不想步昔日姐妹葉紅嬌的後塵,隻想求個安穩日子。早前,她卻卻擔心要李湘華有旁的用意。


    待陳湘如走遠,孩子輕喚一聲“祖母”,歪頭問道:“為什麽不告訴她,我爹就是塗九?”


    “傻孩子,你沒聽出來麽,這姑娘恨我們。她姓陳,是李湘華的妹妹陳湘如……”


    難怪,陳湘如言辭語調間頗怪塗家人忘恩負義。


    塗九和李湘華是有**,要不是她,他們就該在一處。


    而現在,她再次得了陳湘如的相助,有了這銀子就能迴家鄉了。


    淚水,湧出了塗大娘的眼眶,沒想到她是害死一個有情有義好姑娘的罪魁禍首,她對不起李湘華,也對不起塗九,可她沒有懊悔自己那麽做過。


    她給塗九納的兩房侍妾,也在臨安被孫家軍所托之後,大姨娘反應機警,自毀容貌,算是保全了名節,二姨娘也被知府衙門的人給帶走了,至今生死未明,若不是他們瞧著塗九妻的年紀大了,也沒甚姿色,怕是連塗九妻也難逃一劫。


    早知李湘華為他們做過那麽多事,她不會那樣固執地阻止的,該讓塗九入城瞧她幾迴。如今,塗九和塗家當真成了薄幸人。


    *


    陳湘如走了一程,終於訪到了前方鎮上,雇船返迴洛陽。


    白日不敢露麵,給了一位山野人間一兩零碎銀子住下,黃昏時分告辭離去。


    夜,更冷了。


    她終於又迴到了長河村,隻是今晚似乎有些不同,長河村下莊那幾戶人家居然燈火通明,歡歌笑語,尤其是她熟悉的柳宅小院裏,還張掛大紅的燈籠。


    想到那燈籠,她的心一沉,燈籠上貼著大紅的“囍”字。


    她縮了縮脖子,踏上熟悉的鄉間小路,黑狗見是她,原本要吠叫的聲音換成了搖尾巴,在她周圍撒歡似地歡奔著。


    院子裏到處都充斥一股強烈的酒味,還有一股發酸的惡臭,書房裏傳出醉語聲:“柳兄,來,再幹杯,恭喜柳兄娶了**。”


    “柳兄,陳湘如真是你表妹麽?這幾日洛陽城都傳遍了,日日給窮苦百姓撒銀子呀,嘖嘖!聞所未聞呀……”


    許是汪、何二人醉了,也一並留了下來。


    昔日她幾番提及成親的事,柳明誠皆以“等母親迴來就成親”為由相拒,柳姨還是沒有迴來,可柳明誠卻已成親娶妻了,辦得風光得體,隻因她不是柳明誠心裏的人,所以他不想娶,既不想娶,為甚一早要答應與她訂親?


    柳明誠,你既無心於我,你既傷害於我,我不會再對你心係半分。


    她一生裏有:親友、敵人和陌路。早前,她視他為親人,是他不珍惜,傷了她便是她的敵人,待她報複之後,就成陌路。如果他善待乖乖、照顧好乖乖,她可以不必為自己所受的委屈的傷害追究他,倘若不是,便休怪她心狠手辣尋著機會報複。


    廚房裏,綠柳還在忙碌著,神色顯得疲憊不堪,她猛一抬頭見院子裏多了一個人,正要開口,隻見陳湘如打了個噤語的手勢,衝她搖頭示意。


    綠柳愣了一愣,快奔幾步,拉了陳湘如就往西屋去,一進屋子又不敢點燈,抱著她就哭了起來,“小姐,聽說你被人送給程家軍了,大家都說你兇多吉少,我好擔心你,我好擔心……”


    “綠柳,你過得好嗎?”


    綠柳快速地搖頭,“小姐離開後,茗兒就做了女管家,整日對我們幾個吆五喝六的,還不讓許奶娘住在這院裏,她說小孩子吵人。你走第三天,許奶娘就被趕牛馬房裏住。綠椏瞧著可憐,就讓她爹幫忙搭了個茅屋,之前屋裏的東西新奶奶一律不許動,隻能搭了個簡易床。”


    “乖乖呢?”


    “乖小姐也遷到牛馬房去了。天冷了,那屋子能住人麽,四處灌風。”


    她臨離開時就曾說過,要柳明誠善待乖乖,沒想他有了楊芙蓉,什麽也不管不顧,成了個軟骨頭,這裏原是她置下的家業,憑甚要被他們欺了去,可現下她是逃迴來的,不便張揚開去。


    陳湘如道:“綠柳,我迴來就是想帶走乖乖,洛陽待不了,還可以入蜀地,我曾聽金老爺說過,她在蜀中有家蜀錦織造房,我想入蜀投奔他去。綠柳,你願跟我走嗎?”


    “我願意,一百個一千個的願意,小姐去哪兒,我也去哪兒,這幾日許奶娘剛給乖小姐斷了奶,我們可以一起帶走乖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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