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睚眥必報


    明明是陳湘如,可李湘華就是有種不是的感覺,定睛細瞧,這樣的眉眼,這樣的聲音,除了陳湘如再無旁人,是湘如不錯,可瞧得久了,連她的舉止言行都一並變也一個人。為救她,陳湘如扮成丫頭去找金老爺幫忙,一出麵就贏了金老爺的棋,那是一局候青域都難勝的棋局。


    要不是金老爺告訴李湘華這些,她還真是不敢相信呢。


    陳湘如伸出手來,輕撫著自己的臉頰,“姐姐是怎了……這樣瞧著人家。”


    李湘華落定棋子,“剛才金老爺捎信兒來說,孫公子打壞了那對夜光玉瓶,正找了靠山王世子又牙行的人主持公道呢。”


    這樣的大事,隻有請靠山王世子才能鎮住孫家,孫家三小姐可是靠山王府三公子的貴妾,聽說甚是得寵,能壓住靠山王府三公子也唯有靠山王世子。


    陳湘如眸光一閃,“這迴,任孫家有多少錢財,怕得賠去一小半呢,打壞人東西,自是該賠的。”


    李湘華對綠葉道:“你去大廚房,與我取一份糕點來。”


    綠葉應聲。


    綠柳見她們姐妹許是有要緊事說,忙道:“我陪你一起去,姑娘屋裏也得添一份呢。”


    李湘華壓低嗓門,“夜光玉瓶被孫公子打壞,哪有這麽巧的事,金老爺與人談生意,他怎就出現了?”


    陳湘如想:既然李湘華問起,她也勿須隱瞞。以李湘華現下與金老爺的關係,怕是枕邊時少不得提她的事,反是敢作敢當,毫不懼意的模樣,眼神裏流露幾分狠決,“姓孫的如此欺淩姐姐,此仇怎可不報?一對夜光玉瓶價值五十萬兩銀子,這迴就算不賠掉半個孫家,亦能讓孫家脫層皮。”


    經曆一朝生死的陳湘如似變了一個人,居然敢算計孫公子,從陳湘如扮成丫頭去金府求助金老爺開始,李湘華明顯地感覺到陳湘如變了,不再藏在她背後、隻曉得尋求她保護的小姑娘。


    李湘華搖頭,“你這樣會讓金老爺開罪靠山王府的大公子與孫姨娘。”


    “姐姐,金老爺除了是書生,更是一個精明的商人,既然讓他搭上了靠山王世子,你以為他會是一個不曉進退、不識時務之人,有靠山王世子這個依仗,他會怕孫家?”


    金老爺若在臨安府立足,孫家便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金老爺當年能在北方的燕雲數州叱吒風雲,亦能在江南掀想一股勁風暴雨來。換句話說,金老爺是有備而來。


    李湘華麵露憂色,“下次你要做什麽之前,先與我說一聲,我擔心你會闖出大禍來。”


    “無論是誰若傷害姐姐和我,都必須付出代價,機會稍縱即逝,出現了就得抓緊,不能放過。”


    陳湘如變了,難不成,所以經曆過生死一劫的人,都如醍醐灌頂,都會如夢初醒。


    李湘華猜不出,陳湘如到底是如何勸服金老爺的,竟讓金老爺毀掉價值五十萬兩銀子的夜光玉瓶,也要算計那個粗魯莽撞的孫公子,“你如何做到的?”


    陳湘如勾唇一笑,“我隻是告訴金老爺,我們姐妹念著他的大恩,告訴他機會來了,旁的什麽也沒說。”


    李湘華神色裏的憂色更重了,“你要記住,但凡玩弄權謀的女子,多沒好下場,我寧可你做一個循規蹈矩的女子。”


    可李湘華忘了,她們做不了深閨女子,她們佇立之處乃是紅塵最繁華處、更是是非的中央,她們沉陷風塵,注定了看遍人間喜怒,人性美醜。


    陳湘如輕聲道:“姐姐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李湘華不願去想服侍孫公子的那三夜,對於她來說,就是伴了一個**,可這一切,都是另一個男人帶給她的——塗九!她永遠也原諒不了塗九,可今日聽了他的話,她再度猶豫了。


    她一直都是塗九心裏的那人,從不曾忘記過,這一次她還能再相信塗九一迴麽。


    這是她今生第一個身心俱付的男人,許也是今生唯一一個能讓她心痛的人。


    李湘華盡量說得輕淺,“都好了,再擦幾日藥疤就消了。”


    姐妹二人正下棋,綠柳進了屋中,道:“如姑娘,今兒有人出了大價錢要聽你彈的曲兒,柳姨請你至天字一號雅間獻藝。”


    陳湘如輕啐一聲:“她就沒個算話的時候,原說讓我們歇一晚,又使喚上了,我和姐姐都沒賣給她……”


    “噓——”李湘華連連示意她噤語,“這話可不敢說,秦淮河上紅粉世家的人可不少,便是她們也不說的,因未賣身,賣藝養活自個兒的人不少,若說出去,少不得有人下套使法子,編出份契約來。無論怎樣,我們倆都是在這軟香樓裏長大的,除了這裏,怕是沒地兒去了。”


    陳湘如前世性子果決,言出必行,有什麽也說什麽,沒想現在要學謹言慎言。


    她換了身衣裙,麵蒙輕紗,抱著古琴往天字一號雅間去。


    早有幾位姑娘坐陪在側,竟是今兒白日才見過一麵的靠山王世子,又有塗三公子與孫公子坐陪,她突地憶起,這塗、孫兩家也有姻親關係,塗三公子的嫡妻是孫夫人的娘家侄女。


    欠身問道:“三位大爺想聽什麽曲兒?”


    塗三公子一時怔忡。


    孫公子忙賠著笑臉,“世子爺,這位便是陳湘如陳姑娘,舞跳得好,歌也不錯,隻是近來嗓子沙啞了,這琴曲也是臨安府裏所有清倌人裏彈最最好的,尚未及笄,還未梳攏,世子爺要是喜歡……”


    陳湘如見孫公子又打她主意,秀眉一挑重重擱琴,既然孫公子如此欺人,她也勿須畏縮,欺她一分,她便還迴去。不由冷笑道:“湘如可為貴客彈琴,絕不對牛彈琴,請恕湘如難以從命。想靠山王與世子爺何等英雄,整個江南百姓誰人不知,未曾想世子爺竟要與此等惡霸、奸佞在一起?姓孫的禍害一方,欺男霸女,仗著孫家的三小姐是靠山府的三公子姬妾就為所欲為,世子爺與靠山王乃是江南百姓的天、百姓的地,便是這等縱容惡霸麽?”


    她倏地起身,伸手奮力一揮,隻聽“當”的一聲琴弦斷裂,厲聲道:“若要湘如給這奸佞、惡霸彈琴,湘如寧可毀了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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