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瑾跟著他的腳步到了門外,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生感傷。


    “娘親,爹爹是大英雄,他一定能凱旋歸來的,是嗎?”


    玉瑾陡然一驚,蕭如玉不知何時偷偷趴在門邊,與她一同看著蕭慎語離去的背影。她蹲下身子抱過蕭如玉,“你爹爹是大英雄,天下無敵的……大英雄。”這般說著,便抱著蕭如玉走進了深深門牆,閉緊大門。


    蕭慎語全副武裝來到城外兵營,點齊將士就往北境趕去。浩蕩大軍鐵蹄踏沙,揚起塵土四散。路旁皆是送行的親故,奏曲高歌者有,吐露衷腸者有,把酒交心者有。蕭慎語看著這般場麵,心頭也是千百愁腸不知如何吐露。終究不再是毫無負擔的熱血將士,想著玉瑾某天夜裏也會和自己一般望著同一輪皎月卻身在異處,便沒有阻止他們送別。


    但全軍氣勢逐漸低迷,甚至戰意全無。他停下駿馬急轉馬頭,隻聽一聲長長嘶鳴叫住了全軍將士。


    蕭慎語翻下馬背,走到一旁搶過一壇烈酒,單手高舉過頭。“酒可澆愁,亦可壯氣!”,眾軍士盡皆寂靜,他嘹亮的嗓音迴蕩在所有人耳畔,目光紛紛投來。


    “我國男兒!守土開疆!一腔熱血!誌在四方!豈容蠻族邊境覬覦,扣我城門!”他掀開酒蓋,大手一翻在身前一灑,又將酒壇擲了出去。“我軍將士去時三十萬,迴時三十萬!必踏其營,飲其血!烈火遊身何懼?天降甘霖洗身滌穢!利箭成雨何妨?難穿我軍堅盾厚鎧!”隨之一抽腰間戰劍,朝天一指,陽光映下,宛如一道衝天烈火。“眾軍士!提槍拔劍!”


    聞得此聲,在場周身熱血沸騰,長槍齊齊震地,利劍共同出鞘,無數短嘯脫口而出,“喝!”


    “諸位親朋!且埋此酒!待我凱旋!一同祝捷!”長臂舞劍在身前劃出一道長長地裂。“若見烽火,高歌迎還!”隨後翻身躍馬,戰劍高指為號。


    “喝!”軍士們又是一聲短嘯,將胸中氣一同吐出,熱血激憤。遠遠地從城頭傳來陣陣鼓聲,和著馬蹄與送別的戰歌,鎮北軍氣勢如虹,利劍直指北境。


    軍行數十日,看過植被由森林逐漸低矮,化成灌木,又層層鋪開變成草原,望著日短月長,燕鳴鶯啼變作簌簌風聲,翻山越嶺終月光司南,終踏平地。望著前頭長長城牆層疊相圍有如長蛇,到得麵前卻是巍峨高聳氣派十足,宛若遊龍。


    隨著蕭慎語一聲安營,數十萬將士各司其職,靠著長長城牆安起無數營寨。


    日間蕭慎語隨著將士在城頭巡邏,夜裏便聽著斥候探明的各種情報,幾個日夜過去了,卻幾乎沒有發現敵軍的行蹤。雖說這北境蠻族,多擅長輕騎兵組團打小範圍遊擊,可卻從未見過這般情況,廣袤草原之上幾乎不見一絲人影,也未見營寨。


    軍營裏的將士也議論紛紛。這夜裏營地裏的無事將士也是三五成群地吃著軍糧,隻聽一個說著:“這麽多日都不見斥候探得情報,莫非是那蠻族怕了我們鎮北軍的名頭?”


    另一個看似老練的軍士便反駁道:“一瞧你便是新兵,那北境的蠻子哪有那麽簡單,他們最擅長的便是仗著身強力壯,用多名輕騎兵組團遊擊,仗著後方支援,營地更是時時變動。別瞧他們不著厚甲,便掉以輕心。他們伸手敏捷,馬匹更是健壯,若是打起遊擊,我們怕不是對手。”


    那人聽了便來了好奇心,“那蕭將軍當年是如何重創蠻族大軍的?”


    “這你便有所不知,蕭將軍當年身先士卒,自己帶領數名親信,領著幾組隊伍深入敵方數座營地偷襲,燒盡他們的糧草。當他們手忙腳亂的時候,重甲騎兵壓境,一舉大破。”他閉上眼似乎在迴味著什麽,“迴想起那夜裏火光連天,馬蹄過處盡是屍山血海,仿若就在昨日一般。”


    就在他陶醉之時,天邊數支火箭衝天而起,直朝營地裏落下。


    隨著長號一聲長鳴,一聲嘹亮的聲音在營地間傳遞,“敵襲!”


    隨之又是數支火箭越過城牆飛來,點起營地裏無數營帳,頓時化作火海。城頭亦是數十個人影躍下,手持彎刀短劍,俯身碎步直往營地裏殺來。


    蕭慎語走出營帳,戰劍一抽,吩咐起一旁的人。“李鈺,你帶一百人,以沙土滅火。”轉過身又喚來一人,“張思,你帶著營中槍兵組織防守,若能生擒,必留活口!”


    二人齊聲道:“是!將軍!”,便轉過身各自領兵忙活起來。


    “周旋,你帶騎兵遠離營地,沿城牆行,若有發現,也是生擒!”


    “鄭磊,你帶十名精英斥候跟上我!”隨即一個轉身,衝進了黑夜裏。


    蕭慎語沿著方才敵襲的方向,迅速來到了城牆之下,借著月光四處摸索。城牆看似無異,實則有著一道機關,可啟暗門。一陣摸索之下,蕭慎語終是摸到了那個關口,輕輕一推石磚。隨著一陣地動,一扇暗門悄悄打開,其中燈火沿路點亮,完全不似多年無人踏足的樣子。


    “這道暗門隻能從城牆內啟動,他們是如何打開的?”他喃喃自語著,忽地見到地道中一個身影迅速閃過,蕭慎語想也沒想便跟了上去。


    地道岔路眾多,那人身法極佳,雖有燈火照明,卻總能找到一些幽暗角落閃身轉彎,令人難以捉摸,隻能依靠著腳步聲,依稀辨明方位。


    蕭慎語步步緊逼,卻是一個轉彎後,聽不見一絲腳步。他亦不敢放鬆警惕,放緩腳步,屏息凝神,一手握緊劍柄,一手按住劍鞘,弓步俯身,隨時準備拔出利劍。地道內微風吹進,一旁燈火隨風搖動,似乎隨時要熄滅一般。陣陣風吹過他的耳畔,幹擾著他的判斷。他不斷扭頭迴步,警惕著四方動向,手頭的劍柄按得更緊。


    忽地地道裏的微風驟然變大,吹熄了幾盞燭火。就在火光熄滅瞬間,從陰影裏躥出一個黑衣人,赤手空拳,十指並攏變作手刀直取蕭慎語項上頭顱。蕭慎語也等候已久,手中戰劍已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拔出,在身前劃出半個圓周,試圖逼退那人的奇襲。那人卻是腳腕一轉,一個橫踏便飛身上了牆壁,內息聚於腳掌,牢牢將身形穩在牆上,踏著淩厲殺氣直奔過來。


    蕭慎語見此情狀,迅速收勢,手腕一翻,利劍前指,迅速抖出無數劍花,以攻為守,在漆黑狹窄的地道裏憑著聲響挑了過去。那人見勢不妙,立刻收迴腳掌內息,順著重力沿牆滑落,借著衝勁在地上一倒,收起雙臂從蕭慎語腳邊滑了過去。而後縱身躍起,又是一記手刀擊來。眼看便砍在蕭慎語脖頸之間,蕭慎語另一手按住劍鞘,弓步沉力,手臂一彎作勢向後一頂,不偏不倚正擊在那人丹田之處。一記手刀氣息全散,身形難以平穩,從空中墜下倒地。


    蕭慎語轉身欲要擒拿此人,俯下身子氣凝二指便往他脊柱點去。不料那人忽地舉起手臂,袖中飛出支支利箭正指蕭慎語麵門。蕭慎語隻得收勢防禦,手臂在麵前一揮,擋下暗器。迴過神來,那人又踏著輕步飛奔起來。蕭慎語也不忍錯過時機,反手一握手頭戰劍,運氣於劍便往前一擲。戰劍帶起風聲陣陣,隻聽脆響,那人腳骨被戰劍生生斬斷。


    他飛速奔了上去,抓住那人領口翻轉身來,正準備逼問。卻發現那人臉色慘白,已然氣息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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