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傳來大聲的沙啞哼唧聲。


    範大木朝窗戶方向看去。


    “別管,這個家還輪不到她一介婦人做主!”範前冷聲道。


    而且最煩他的人如今嗓子啞的不行,想說句像樣的話都困難,給他省了不少事。


    中了這土豆毒也不是完全沒好處,唯一不好的就是他這身體虛了,也不知道四個兒子身體咋樣...話說這土豆毒還能因人而異麽...


    範大木恭維道:“還是堂弟你有威嚴,在家說一不二,是當之無愧的一家之主。


    不像王麻子,兒子兒媳一個都管不住,太沒用了。”


    被誇獎的範前虛浮的臉上自得意滿,很是受用。


    又拍著胸脯讓範大木放心。


    範大木見此行目的達成,雙眼滴溜溜一轉,起身告辭。


    他這叫有備無患。


    不下暴雨最好,真要下了他也不怕,有範前的磚瓦房在,比村子上那些人的土坯瓦房強多了。


    其他人勞心費力又花了大額銀錢才蓋好的房子,不也就是遮雨,自個兒無需花錢費力就有了躲雨的地方,高下立見。


    ·


    不下雨也就沒菇子。


    土豆收好了,村子上的人要不抓緊時間割些茅草,要不打些草迴來給兔子囤著。


    換了兔子的人家,才兩個多月過去,大的小的已經好幾十隻了。


    村子上目前就四戶人家沒有養兔子。


    範大木王麻子張禿子是不給換,範母本來是要換的,隻是第一道換的小兔子,見全是公兔子全退了迴去。


    等第二道換時,全家除了範招弟外全部被發芽的土豆放倒了。


    範招弟一個八歲的女娃子,燒水又做飯,洗衣又擦身,菜園子和鴨鵝也要侍弄,根本騰不出手來去割草喂兔子。


    而範前和範大柱幾人,好不容易將田地囫圇種好,全部躺在家裏等著範招弟伺候了,堅決不願意養兔子——養也行,反正他們不弄。


    所以他們四家是最清閑的。


    張禿子心態最好,婆娘做飯起來吃口,誰家有個家長裏短他就竄過去踮著腳尖看熱鬧,沒有就躺在家裏。


    王麻子依然不甘心,分了家後一有空就去兒子兒媳家門口逮著罵!


    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他兒子兒媳剛開始還出來辯解幾句,後來發現自家的公爹和別家的不一樣,越理他越來勁,也就關起門來不理。


    範前和範大木兩人屬於這其中最不甘心的。


    晌午飯、晚飯後,整個村子亂晃悠,見到誰都要說一句:“種土豆的這幾戶人家虧了!晚十天半個月收要多多少收成啊。”


    “別人家大業大,損失點糧食無關緊要,但是咱們小家小戶的,這糧食就是命!能不心疼麽。”


    “大家夥看天上的晚霞,晚霞行千裏,明天又是個好天,哪裏就大暴雨要發洪水了?”


    村子上的人聽到後,有的停下腳步笑一笑再走,有的根本連腳步都沒停直接就走。


    都是大人了,又不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讓收土豆的,自己家的事自己做主,有啥可怨的。


    再說了,這土豆和水稻又不同,稻子提前收了,穗子不飽滿,收迴來的全是糠呋不能吃。


    那收迴來的土豆他們可是親眼看過,大的比拳頭大,小的也有雞蛋差不多大小,畝產量一千三五百畝,就這還有啥不知足的?!


    反正換成他們, 現在在家裏偷著樂呢,哪裏還顧得上損失的那點收成。


    收好土豆第三日一大早,水清推開門,望著天邊燦爛瑰麗的霞光,誇了句:“朝霞真好看!”


    然後就見到院子裏範進在套牛車,不解的問:“你套車做什麽?”


    他們收土豆前已經無事不去府城了。


    前些日子收土豆,牛和驢派上了大用場,想著兩牲口累著了,給休息幾日。


    這休息還沒三天,怎麽又套板車讓幹活?


    關鍵家裏也沒啥活需要牛幹呀。


    範進朝天邊的霞光指了指,方才迴道:“我去和文華一起接爹娘過來。


    他們家裏的東西必然不少,怕是任何一樣都舍不得拋下。”


    水清看著霞光,一時沒有理解過來。


    “你和文華說好了?”


    什麽時候的事?這十多天也沒去府城啊。


    甚至沒有出過山水村!


    隻中間李湖玉匆忙又來了一趟,送來了幾箱金銀珠寶貝讓幫忙收著,當天又走了——急成那樣也不可能有空幫忙帶信。


    低頭正在使勁試帶去的麻繩牢不牢固的範進,聽到水清困惑語調,放下手中的活,認真解釋:“晚霞行千裏,朝霞不出門。


    晚霞預示著第二天是晴天,而朝霞代表要下大雨了。”


    水清:......她小時候學的都是螞蟻搬家、蚯蚓出洞、蜻蜓低飛、魚浮水麵唿吸。


    等到她大了,就是看天氣預報。


    屬實大家學習的點不同。


    “嬸子嬸子,快拿盆!不,桶有沒,要大桶!”白子謙手舉撈網衝了進來,稚氣未脫的臉上興奮又激動。


    後麵跟著同樣興奮又激動的範江範河範湖。


    水清一看白子謙手上的撈網,哪有不明白的?


    他們家之前靠著李湖玉天天有吃不完的魚,後麵吃不完的做成熏魚鹹魚,吃到現在還有剩。


    她明知故問:“你們要去做什麽?”


    後麵的範江範河範湖縮著腦袋,當鴕鳥。


    白子謙傲嬌的一揚下巴,特自豪的說道:“嬸子你不知道,那些魚好傻!


    全都浮上水麵吐泡泡,你說這不是等著人來抓嗎?


    快,咱們趕快去抓,不然再等會村子上的人發現了,咱們就抓不到了!”


    水清:“.....你們才傻!那是因為要下雨了!”


    白子謙不懂,圓碌碌的眼睛裏是和水清之前一樣的懵懂:“要下雨了,它們幹嘛要浮在水麵上吐泡泡?不是更危險嗎。”


    水清想說魚也沒辦法啊,下雨前水裏氣壓低,氧氣溶解少,魚兒隻能浮到水麵上唿吸——不是吐泡泡,是唿吸!


    隻是這些沒法和他們說,她擺擺手:“我和你們一起去,咱們多撈些養著後麵幾天有新鮮的魚吃。”


    聽到阿娘非但沒有責怪,反而要和他們一起去撈魚,江河湖三人高興的蹦了起來。


    這邊範進套好牛車,片刻不敢耽擱的前往牛頭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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