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似乎不止適合像歐陽旭和鳳玖瀾這樣的人濃情蜜意。


    楚城最繁華的街道上燈火如晝,熱鬧非凡,歐陽旭臉上戴著辦張白玉雕成的麵具,通神雪衣,更襯他謫仙風華,鳳玖瀾臉上戴著麵紗,任由著他牽著她的手,在人影憧憧中走過。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不曾和心愛之人漫步在月色下的光影裏,如同一對最最平凡的戀人那般……


    這一瞬,太過美好,鳳玖瀾的心底陡然升起了一種“猶恐相逢是夢中”的傷感,迴想起他們的相遇、相識、相知……鳳玖瀾方才覺得,他和她有過太多生離死別,卻不曾像這個時代普通的戀人那般相處過……


    至少,他從未帶著她在夜晚逛過街。


    “旭哥哥,怎麽突然想到要出來走走?”鳳玖瀾緊緊握著他的手,生怕一鬆開,他便會離他而去,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她隻有他……


    “沒什麽!隻是覺得有些遺憾。”歐陽旭停下自己的腳步,和鳳玖瀾站在街道邊,那小攤上懸掛的花燈美麗至極,柔和的光暈打在她似雪的肌膚上,氤氳著浪漫的氣息。


    聽到他的話,鳳玖瀾有些不解,黑色的眼睛裏升起些許困惑。


    這天下間恐怕沒有人比歐陽旭更加了解鳳玖瀾的了,即便這個女子不說話,隻稍她一個眼神,他便知曉她的意思。


    “瀾瀾,我隻是覺得,早早地把你娶迴家,有些對不起你。”


    這確實是歐陽旭的真心話,過去,他覺得隻要她和他在一起,那便足夠,可是當把她娶迴家後方才發現,這個世間一個男子為了追求一個女子所做的事情,他一件也沒做……


    “旭哥哥後悔娶我了麽?”女子那雙靈動的眸子此時好似鋪開了一幅濃墨重彩的畫,白山黑水分外鮮明,狹長的鳳眸上睫羽輕顫,如同蝴蝶的翅膀,閃耀著細碎的流光。


    “不是。”歐陽旭斬釘截鐵地說,生怕她誤會了什麽,費盡千辛萬苦,方才娶她為妻,他怎能後悔?他怎會允許自己後悔?


    楚城的夜空上煙火燦爛,空氣中彌漫著似有若無的清雅梅香,行人如織,夜色迷人。


    “我隻是覺得,我的瀾瀾值得天下最好的一切!”歐陽旭纖薄的唇角勾起一絲笑意,溫暖如春日的太陽,耀亮了她的整個世界!


    鳳玖瀾不由得怔了怔,此時此刻,就算不願意,她也不得不承認,古人言“美色惑人”果真不假。


    這個男人有著一雙十分纖薄的唇,都是薄唇的男人薄情,但鳳玖瀾卻知道,薄情的男人,一旦深情,也可一生一世!


    “可是,我們從未如同一對普通的戀人那般牽著手,走過這世上的繁華街道、山野阡陌,有好多事情,來不及和你一起去做。”歐陽旭手臂環過女子盈盈纖腰,兩人額頭相抵,你儂我儂,忒煞情多。


    這一瞬,恍若春日的風吹過冰冷的荒原,融化了她堅硬的心。


    明天是楚城城主壽辰之日,楚城中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當然,在那浮華的背後,所有的防衛都在加嚴著。


    這一晚,城主府中,長孫璟所住的廂房裏,瓷燈長明,那火光透過半透明的陶瓷燈罩,昏黃動人。


    長孫璟獨自一人站在窗前,手中的扇子輕輕搖動著,他目光穿越窗子,向著遠方看去,仿佛在等待著什麽人,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南風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太子殿下,他的心思豈是那麽容易就能猜中的?


    子時將至,長孫璟伸手,將那支撐窗子的杆子抬起,準備將窗子關起來,可就在這時,遠處出現了一個婀娜多姿的身影,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但習武之人的眼力不會差,長孫璟一眼便看出了來人的身份,正是今日見過兩次麵的楚城大小姐楚雁。


    “楚姑娘深夜到訪,似乎有些不妥。”長孫璟長身玉立,在楚雁來到自己麵前三尺之處時開口言道。


    “誠如璟太子所言,已經深夜,璟太子還未歇下,莫非是在等什麽人?”楚雁抿唇一笑,沒有一絲尷尬之感,兩人都是聰明人,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了。


    “可惜,璟所等之人,並非楚姑娘。”


    長孫璟歎息一聲,語氣裏充滿著深深的無奈,這樣的話,對楚雁來說可謂是很不給麵子,可楚雁是什麽人,若是輕易被一個男人的話打倒,那麽她就不是楚城的大小姐了。


    “哦。”楚雁仿佛提起了興致,她水蜜色的唇瓣一彎,“不知是何等絕色佳人如此傾城傾國,竟能讓璟太子子夜相思?雁兒甚是佩服。”


    這個問題,長孫璟一笑而過,沒有繼續和楚雁糾纏於這個話題,他所想之人,此時恐怕正在心愛的男人麵前笑靨如花吧……


    “楚姑娘深夜來此,不會隻是為了和璟說這些吧?”


    很顯然,長孫璟不想和楚雁寒暄這些沒有營養的話,於是打開天窗說亮話,楚雁自然也是個識相了,當下坐了下來,長孫璟見狀也坐在了凳子上,和楚雁正好是正麵相對。


    隻見楚雁從袖中掏出了一塊泛黃的羊皮紙,輕放在桌子上,慢慢地推到長孫璟麵前,“不知璟太子對這物事兒可感興趣?”


    “不過是個‘楚’字罷了,璟自認對楚城沒多大興趣,此次前來乃是代表南風向楚城主賀壽罷了。”長孫璟眸光一低,掠過羊皮紙上正中間的那個“楚”字,用另一種語言勾勒而出的文字。


    “不瞞璟太子,雁兒可是對南風文化頗為敬仰,不知可有機會同璟太子切磋一番?”楚雁的話十分迂迴委婉,可表達的意思長孫璟能夠聽得懂。


    長孫璟心如止水,不為所動。


    如果說歐陽旭是那山巔上一捧清雪,那麽長孫璟便是山澗裏最清澈的一汪泉,看似溫和實則冷冽。


    沒有成功地引起長孫璟的注意力,楚雁也不氣餒,她本就如同梨花般清冷疏離,然而這樣的女子一旦願意捧出笑臉,那定然魅惑世人。


    “雁兒曾聽說,南風曆史上曾出現過一位神樂師,琴音絕世,天下無雙,比起如今的仙雲第一琴師舜華公子,有過之而無不及。”楚雁的聲音十分悅耳動聽,可聽在長孫璟耳裏卻分外刺耳。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長孫璟,試圖從他臉上看到哪怕是一絲絲的情緒波動。


    可是,終究沒有……


    男子泰山崩於頂麵不改色,可是放在膝蓋上的手卻忍不住輕抖了一下,他輕聲一問,“不知楚姑娘想知道些什麽?”


    楚雁笑意頓時更深了,昨夜她跟蹤父親大人來到後山,然後一直待在禁地外圍,注意著禁地的風吹草動,她算算時間,父親大人從進入禁地到出來所花費的時間,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如今她手中的殘缺的這塊羊皮紙便是從父親大人的身上偷來的。


    她並不害怕被父親發現,因為她可以推說是自己撿到的,依照父親對她的信任,定然對此深信不疑。


    “這名神樂師創作了一首曲子,名喚《縹緲》,據說那是攝魂之曲……”楚雁開始大膽地猜想了起來,她生性聰穎,對人對事十分敏銳,她記得自己昨日與父親大人提起鳳玖瀾琴音入幻的事情後父親的行動便開始奇怪了起來。


    她知道,父親肯定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秘密,今兒一早又如此著急要見長孫璟,如此看來長孫璟也是知道些東西的,昨夜奉父親大人之命將那兩枚楚城特有的飛鏢送入長孫璟落榻之處的人便是她。


    “楚姑娘的想象力真是豐富。”


    長孫璟的心一沉,一種不妙的預感湧向心頭,他冷然沉肅地諷刺了楚雁一聲,正要開口,卻聽楚雁繼續說道,“三千年前,天宸尚未一統天下,聽說那北暮末代國君書畫雙絕。根據這攝魂之曲作了一幅畫,與《縹緲》有異曲同工之妙!”


    “璟真是有些糊塗了,楚姑娘的話請恕璟不明白。”


    有些事情,長孫璟還不想說,哪怕楚雁真的知道些什麽,如今她說的這些說不定是用來誑自己的,自己絕不能中了對方的圈套,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


    “璟太子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明白吧?”


    楚雁趁熱打鐵,長孫璟越是不願談起,她越是感興趣,少頃,長孫璟才表現出一副不願的深談的樣子,涼薄道,“有些事情,楚姑娘還是少聽為妙,以免惹禍上身!”


    “你在威脅我?”楚雁倏地一下站了起來,冷厲的眸光掃過麵前的男子,有些激動。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楚姑娘該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吧?”長孫璟幾乎無視楚雁的怒意,繼續用平和的聲調與她對話。


    “這個就不勞璟太子費心了。”不管楚雁看起來如何冷若冰雪,在某些方麵依舊是高傲的,一如她的身份。


    這是楚雁第二次在長孫璟麵前吃閉門羹,不過她也不算是全然沒有收獲的,長孫璟雖然沒有告訴她任何有用的消息,但她至少知道,長孫璟的確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這麽晚了,她一個姑娘家出現在一個男人的房間裏,傳出去對她的名聲不好,楚雁還是十分在意自己冰清玉潔的形象的,她翩然離去,迴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她黑眸掃過這屋子的任何一個角落,眼神在屋梁上多停留了一下,緊接著迴旋一圈,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輕抿一口,“出來。”


    刹那間兩名黑衣暗衛從屋梁上飄了下來,恭敬地跪在了楚雁麵前,“大小姐。”


    “父親大人讓你們都去查了些什麽?”楚雁兩隻胳膊抵在桌子上,秋水明眸裏透著些許淩厲。


    “迴大小姐的話,城主讓我等去查一個叫‘鳳玖瀾’的女人。”暗衛畢恭畢敬地迴答,不敢有絲毫怠慢。


    楚雁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那麽你們都查到了些什麽?”


    兩名暗衛對視一眼,好似在思考著應該由誰來稟報比較好,最後,那名身材稍高的暗衛上前,徐徐迴答,“一般暗衛能查到的事情,屬下便不多說。”


    “好。”楚雁要的當然不是那些鳳玖瀾小時候是個草包之類的消息,她可不會相信,一個草包能夠有那樣的琴藝!


    “據說,鳳玖瀾三歲的時候,從修羅殿主手中救下了歐陽少主,可當時親身經曆那件事的人除了歐陽少主之外,都已經不在人世。”暗衛實話實說,幻城修羅殿有他們楚城安插的眼線,很多年過去了,沒有被揪出來不過是因為動作極少……


    楚雁眉頭輕皺,她和虞純感情極好,虞純對她幾乎是無話不談,對於那多年前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歐陽旭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對虞純不理不睬的。


    那一晚過後,歐陽旭從修羅殿主手中逃脫,而修羅殿主和虞純則不得不返迴幻城養傷。


    她和虞純年紀相差不大,走得也很近,當年隻有五歲的她為了知道那個晚上發生了什麽事情,曾對虞純用了咒術,隻可惜修為尚淺,還沒來得及看到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與前因後果,修羅殿主就靠近了她們,她隻能作罷……


    再說了,虞純那一晚的記憶十分模糊,很顯然就是被人動了手腳,隻不過她想不出這天下間有什麽人可以在修羅殿主眼皮底下做這種小動作。


    若鳳玖瀾真與那南風神樂師有關,那麽這一切仿佛有了一個勉強合理的解釋。


    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楚雁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飛速思考串聯著自己所知曉的信息,而長孫璟同樣也無法平靜,皎潔的月光落在窗台上,提筆,於宣紙上細細勾勒,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後,他放下自己手中的筆,他吹了吹宣紙上字跡,風幹後便裝入了信封裏,親自用火漆塗上,交給了隨身的暗衛,“第一時間送到父皇的手中。”


    暗衛無言,收下信件,飄然離去。


    男子玉冠束發,眉目清俊,一襲銀錦華服,在月光下遺世獨立,雅致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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