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青瓦小院在這一刻仿佛成了無間地獄。


    甄顏給甄可愛捂住耳朵,周身散發微光,把狂潮一般拍來的厲鬼嚎哭阻擋在外。


    甄可愛手裏的鎮魂符燒了一個,於是又掏出一個新的。


    “抱司律的大腿果然還是有用的。”她感慨了一聲。


    柴房的暗門轟隆一聲被撞開,一大團黑霧從地下室裏衝出來,數不清的臉在黑霧裏擠擠挨挨,有的臉痛苦,有的臉哀傷,有的臉憤怒,有的臉癲笑。


    院子裏的燈噗噗噗全滅,整個小院都陷入徹底的黑暗裏。


    淒厲的嚎叫聲盤桓不絕,毛神婆整個人抖得像犯了羊癲瘋,驚恐慌亂地往薑大小姐的方向爬,


    阿翠抱起薑二小姐的屍體,一腳把毛神婆從偏房踹到外麵。


    毛神婆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看見院子上空的黑霧和一張張猙獰的臉,差點又厥了過去,被黑霧中伸出的半個腦袋咬住脖子,劇烈的疼痛讓她連昏厥都是奢望。


    被折磨多年的怨魂們終於等來了複仇的一天。


    薑大小姐對此並不理會,扶著阿翠的胳膊慢慢站起來,按著胸口虛弱地喘了口氣,伸手從旁邊的香案上取了一把符紙,輕聲道:“走吧,去地下室。”


    阿翠應了一聲,把薑二小姐抱進了地下室,再出來把薑大小姐也扶進去。


    薑家雙胞胎從身體到靈魂都是兩個極端。


    姐姐身體很弱,但靈魂意外的強悍,煞氣極重,妹妹身體健康,靈魂卻遠遠不如姐姐,甚至有些虛弱,連厲鬼都化不成。


    薑大小姐見毛神婆這兒陰氣充沛,又沒什麽人煙,便決定把妹妹的屍體留在這裏,設陣養魂。


    安置好妹妹後,她又繼續設陣,將仿佛被毛賊洗劫過的院子套上層層偽裝,設下縛魂陣和幻陣。


    “趙家……”薑大小姐站在院子裏,雙手捧著妹妹虛弱的魂魄,慢慢放進自己胸口裏,“誰都別想好過。”


    阿翠扶著她,兩人跨出大門,消失在夜幕裏。


    嘎吱——


    木門無風自動,轟隆關上。


    正堂裏,被怨魂折磨的毛神婆瞪著血紅色雙眼,咽下最後一口氣。


    怨魂們扯出毛神婆的魂魄,繼續大笑大哭著拖行撕扯,延續對她的折磨。


    角落裏,甄可愛正在沉思。


    按照這個時間線,他們進考場前,毛神婆就已經死了。


    所以那天她跟著趙家嬤嬤來到這裏,其實什麽都沒看到?


    想到嬤嬤被鬼遮眼,對著滿屋怨魂伸手買平安符,而真正的毛神婆的屍體就倒在她跟前,甄可愛忍不住感慨了一聲:我焯。


    她覺得薑大小姐接下來會搞個大的。


    但現在更重要的是她得先從薑大小姐的陣法裏逃出去。


    眼看這段幻境又要重新循環,甄可愛深吸一口氣,指尖挑起傀儡絲。


    甄顏立刻嗖地從她身後飛出,一劍劈向毛神婆的屍體。


    劍氣沒入屍體的瞬間,一圈無色漣漪蕩了開來,整個小院都在漣漪中湮滅。


    甄可愛和甄顏隨之墜入黑暗中。


    ……


    溫絨穿過好幾個幻境後,終於走到了真實空間。


    他站在平靜無人的後院裏,看著半開半合的柴房門,垂著尾巴,一動不動。


    在他旁邊的楚流汐有點虛弱,輕輕喘著,瞥了一眼地麵,嫌髒沒坐下來,目光轉到雪白幹淨的小貓咪身上。


    “哎,貓。”


    溫絨仰頭看看他,禮貌迴應:“喵?”


    “有迴靈丹嗎?”


    “嗯。”


    貓貓抬起一隻爪爪,半空中出現了一個細頸瓷瓶,飛到楚流汐手裏。


    楚流汐倒出一顆藥丸吃下,發現居然還是藍莓味,精致眉梢微微一挑,順手把藥瓶塞自己的乾坤袋裏,對貓貓道:“藥錢我出去再付。”


    溫絨不是很在意,晃了晃尾巴:“喵。”


    一人一貓的目光重新迴到柴房門。


    他倆都看得出來,整個陣法的生門就在柴房門後,但是死門也在那裏。


    薑大小姐給幻陣定下規則,走進柴房者,殺無赦。


    溫絨有點納悶,這樣子設陣不算邏輯錯誤嗎?


    “當然不算。”聽了他疑問的楚流汐勉為其難給他解釋,畢竟剛吃了小貓咪的迴靈丹,也不好不理貓,“這種設陣方法很常見,但設陣難度更大,更考驗設陣者的布陣能力。再說,不是有一句話叫‘向死而生’嗎?闖過死亡迎來新生,有什麽不對?”


    溫絨點點頭表示聽懂了:“喵。”


    那問題來了,已經被陣法蠶食削弱過的他們,該怎麽闖過薑大小姐設下的必死規則?


    靠猛嗑迴靈丹硬闖嗎?


    溫絨清點了一下自己的藥丸存貨量,擔憂地歎了口氣。


    “不用太擔心。”


    斯文沉靜的嗓音傳來,溫絨飛快轉身,尾巴豎了起來,“咪~~”


    司律——


    一串人從走廊盡頭的黑暗中走來,走在最前頭的長發青年彎下腰,把朝自己噠噠噠跑來的貓咪抱起來,眼神都溫柔了。


    司律為了找貓,在幻陣裏兜兜轉轉,把其他人都撿齊了,就是沒找到貓。


    幻陣之中行蹤難測,有時候感覺到對方已經在自己麵前了,實際上可能隔了好幾個幻境空間。好在司律早已做好丟貓的準備,留了後手。


    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貓貓蓬鬆頸毛裏的玉鈴鐺,司律心情好轉,聲音也柔和了許多,“我進來前給擁雪傳了信,再過一會兒,她就會來撈我們了。”


    溫絨點點頭,發現其他人看上去有些虛弱疲憊,身為醫修的職業病頓時犯了,立刻從司律懷裏竄下去,給他們發迴靈丹。


    陣法對他們的蠶食無孔不入,哪怕有鎮魂符,低血糖一般的虛弱感還是慢慢襲來。


    行訶吃了迴靈丹,給貓貓在腦門上點了一個小小的護身佛蓮作為感謝。


    阿爾娜自己有帶魔藥,但也沒拒絕小貓咪的饋贈,就著魔藥吃迴靈丹,主打一個中西結合。


    溫絨看著臉色慘白渾身緊繃的賽恩,喵了一聲,目光詢問。


    阿爾娜粗暴地給賽恩灌魔藥,扭頭對貓貓溫柔解釋:“賽恩沒有受傷,他隻是比較怕鬼,沒關係的。”


    沒受傷就行。


    心理問題不在溫絨的治療範圍內,分完了迴靈丹,便扭頭迴司律身邊,走到一半突然被甄可愛伸手一把捉住。


    甄可愛夾裏夾氣:“怎麽不給我發藥呀,貓醫生?”


    溫絨:“……喵。”


    你又不是沒有。


    甄可愛嘻嘻嘻地笑著把貓貓揉了一通,才意猶未盡地鬆開手,靠著甄顏歇息。


    吃了藥後,大家都安靜休息,保存體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溫絨在司律懷裏昏昏欲睡,眼看就要睡著時,忽然感覺一道氣浪迎麵掃來。


    司律睜開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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