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靜靜的聽著他說話,長長的指甲在木料的桌子上滑動著,發出刺耳的聲音,她輕聲說道:“局長,活了那麽久,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啊。”


    貝克看了她一眼,起身說道:“就算逃脫了法律,難道你在漫長的歲月裏能夠安心的生活下去?難道你在睡夢之中就不會忽然驚醒?”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鐵門之後,傲雪眼睛微微眯起,順從的跟著警衛人員王裏麵走,她唇部微微啟動,“我能。”


    門外,丁依依看到貝克出來後從椅子上站起來,“談談吧。”


    警局食堂,貝克把咖啡推給她,“速溶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滾燙的咖啡碰到上口,他頓了頓,嘬了一口後把杯子放下。


    “這件事我不會再參與,”丁依依握著滾燙的杯子,卻覺得手心有些冰涼,“請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貝克早就預料般道:“念墨知道你來這裏嗎?”


    丁依依搖頭,“不知道,同樣的,這些也是我自己做的決定。”


    她心裏緊張,理智告訴她她做的是錯的,但是情感上卻隱約有一個聲音,‘你已經失憶了,為什麽還要再跳進這趟渾水呢?大膽的放開吧,這些事情都丟開吧。’


    “我知道了。”貝克站起來,朝她伸手,“感謝您的配合。”


    丁依依跟著站起來和他握了握手,“抱歉。”


    迴到家裏,她還始終沉浸在今天所做決定的自責中,連門鈴響了好幾聲她都沒有發現。


    葉念墨一進家門就知道她在發呆,他將外套脫下,走到她身後將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見她終於迴神,他又側頭吻了吻她的麵頰,然後才起身將袖子的紐扣解開。


    看到他,丁依依的堅強忽然土崩瓦解,內心的自責讓她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她哭了起來。


    葉念墨抱著她,讓她伏倒在自己的懷裏,不問緣由的讓她盡情哭著。


    丁依依哭了很久,直到眼睛疼得快要張不開,再也沒有眼淚可以哭的時候才從他的懷裏退出來。


    “我去看了秋白的墓,也去找了我姐。”她慢慢的說著,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我對貝克局長說我不會再參與到這件事上,我退縮了。”


    葉念墨重新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道:“好的。”


    “你不會覺得我這樣十分沒用嗎?”丁依依盡量想要用一些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壞,“忘恩負義,沒有責任感,隻會逃避?”


    他耐心的聽她說完後才道:“對你的支持不需要任何理由。”


    “為什麽啊?”丁依依頂著濃濃的鼻音問道。


    他笑了,“什麽為什麽?愛算不算一個理由?”


    半個小時後,哭過的丁依依很快就睡了過去,隻是鼻頭還因為大哭一場而紅紅的,他為她蓋好被子,又給她點上了香,這才輕輕的掩上了門。


    走到書房,他將電腦打開,點擊進入了桌麵一個文檔,裏麵全部是當年秋白的案子。


    他的右手輕輕在頁麵上點擊,鼠標在“刪除”的地方遊離著。


    這件事情已經很明朗了,局勢幾乎一邊倒,貝克完全沒有勝算的可能,而他自己之所以不作為放任這一切發生,歸根結底還在於他對徐浩然的感情。


    那個老人為他做了很多事,他從小就發誓長大以後要好好的對他,而麵對他一手要拯救的人他下不去狠手,哪怕那個女人罪惡多端。


    輕微的鼠標聲響起,桌麵上的文件消失了,伴隨著一聲濃濃的歎息聲音。


    燒傷女人捅死人的案子並沒有在社會上引發多少波動,一方麵媒體被壓製了下來,另一方麵對於民眾來說,他們是善忘的,或許在他們的潛意識裏,別人悲慘的生活隻適合用來做一下茶飯之後談資,而這種談資往往是很豐富的,轉眼之間,又會有新的話料來供他們消遣。


    警察局裏,一個警員問道:“頭頭今天還是沒有來?”


    “沒來,請假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其中一個辦事員說了一句,隨後又低頭處理著自己的事情,倒是另外一個人接口,“反正頭頭就要退休了,再熬個兩年的,現在放鬆一點沒關係啦。”


    最先開始問話的警員走出局子,對著站在門口的兩位老人道:“你們好,我們局長不在。”見兩位老人臉上失望的神色,他歎氣,“估計明天也不會來了,您老兩人明天也不要來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老人提著一個塑料袋,塑料袋裏是一瓶礦泉水,他拿出礦泉水扭開瓶口,把瓶子遞給身邊的妻子,“喝口吧,喝完咱就走。”


    旁邊的老婆婆點點頭,神情雖然憔悴,但是眼眸中卻迸發出異樣的色彩,她接過,“也好也好,走吧,我們盡力了,去見她也算是有了交代。”


    老人點點頭,他伸手握著自己妻子的手臂,滄桑的聲音微微提高了音調,“我在你後麵護著你。”


    原本要走的警員越聽這兩人的對話感覺越不對,心裏一咯噔,立刻轉身大步流星的往兩個老人身邊走去。


    老婆婆顫抖著雙手,嘴巴對準瓶口,好幾次都對不準,直到老人也伸手幫她握著瓶口。


    忽然瓶子被人奪去,瓶子倒在地上,裏麵的液體倒了出來,空氣裏彌漫著刺鼻的特殊味道。


    “您老兩人這是做什麽!”警員又驚又急,立刻把瓶子踢得遠遠的,又謹慎的看著老人,深怕他們身上還有什麽農藥什麽的。


    老人搖搖頭,“沒辦啦,我們真的是對不起女兒啊,努力了這麽久還是沒辦法,我們就想著能下去見見她,和她說一聲爸爸媽媽沒用。”


    老婆婆已經蹲在地上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重複呢喃著,“警察同誌您這是做啥啊,你知不知道我們兩口子苦啊。”


    “您老有什麽話好好說,不是要見局長嗎?我立刻叫局長來,有什麽事情他一定給您老做主!”警員對從自己身邊走過的同事叫道:“趕快叫局長迴來,說不迴來就出事了!”


    一個半小時候,貝克急匆匆的從外麵走進來,他的臉頰處還有沒消下去的淤青,整個人看起來也很頹廢。


    “貝克局長啊。”老頭一看到他就準備跪下了,一個女警員急忙上前扶起他,“老爺爺,有話好說好說啊。”


    貝克把兩人帶進了辦公室,“抱歉,”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然後從夾克裏拿出煙盒,抽了一根出來,但是卻沒有拿穩,煙掉在了地上。


    他從煙盒裏又抽一根,伸手夾住揉捏著忽然狠命般的拿拳頭砸向桌麵,聲音低沉,“抱歉。”


    老人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隨後是傷心欲絕,“我們的女兒果然白死了對不對?”


    老人神情激動,上前揪住他的衣領,神色裏滿是悲痛欲絕,“那時候我們就不相信她是無辜的,她就是惡魔啊,為什麽你們不去抓住她,為什麽還不把她送進監獄裏!”


    “對不起。”貝克由老人抓著自己的衣領,他看著老人,眼中是悲痛和憐憫,嘴裏隻能重複這兩句話。


    老人的妻子痛哭著上前拉住自己丈夫,“夠了夠了,我們早就應該知道是這樣的。”


    “好好活下去。”看著兩位老人,“如果她能夠說話,那麽她也會希望你們好好活下去。”


    老人搖頭,“沒有人能夠幫我們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我們現在隻期望能夠早點去陪我們的女兒。”


    看著兩位老人攙扶著離開的背影,貝克拚命抑製著內心的怒火和不甘,現在還有誰能夠幫助他,幫助這隊可憐的老人呢?


    一個人影從他的腦海裏猝不及防的竄出來夏一涵!


    葉家,管家臉上帶著疏離的微笑,“抱歉,夫人同老爺近期受邀去了意大利度假,可能要過完這個季節才會重新迴國。”


    “我知道了,打擾了。”貝克失望的朝對方點頭,然後走出葉家。


    門裏傭人看著人消失在大門,“管家,不通報夫人真的好嗎?她不是後天才去意大利嗎?”


    “有些不必要的麻煩,就不用讓夫人知道了。”管家麵上依舊帶著微笑,然後轉身離開去給傭人布置其他的任務了。


    貝克從葉家出來了以後又去了丁依依住的別墅,他已經無計可施了,去哪裏也隻是下意識的行為。


    門口守衛依舊十分嚴密,各種監控緊密的對接著,他看著小區裏富麗堂皇和不斷出入的豪車,嘲諷的笑了笑。


    不遠處帶著溫柔笑意的聲音就好像一股清流一樣卷入他的耳朵,他仔細側耳聽了聽。


    “是這樣的,是一隻白色的波斯貓,眼睛顏色不一樣,不過它可能流浪久了所以有點髒兮兮的,我想你們如果找到它能不能不傷害它,我已經找它很久了。”


    丁依依耐心的和保安解釋著,前天她出門丟垃圾,卻看到那隻白色的垃圾貓正在垃圾桶翻找著食物,當她一靠近的時候那隻波斯貓又跑掉了。


    和保安溝通好了以後,丁依依一轉頭就看到貝克,“貝克局長。”


    貝克對她笑笑,“你好。”


    丁依依內心有些猶豫,她不知道他有要對自己說什麽,是不是又要遊說自己,最近她因為這件事已經很痛苦了,這些事情不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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