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誌軒說起這句話時,還是很激動的,他在別的事上少有激動的情緒。隻麵對夏一涵,也許是她太過美好,他對她的感情甚至有種崇拜在裏麵。


    在他心裏,任何人觸及到她的利益,或者她的生活裏哪怕有一絲的灰色調,他都覺得不完美。


    “那你想怎麽做,一定要把宋婉婷抓起來,扔進手術室?或者像莫小軍那樣,想要揮起拳頭把宋婉婷的孩子打掉嗎?”葉子墨的表情也是相當嚴肅的。


    他的態度讓海誌軒稍稍平靜了些。


    “海,我還是那句話,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這件事我還是希望你能從更人性的角度去考慮一下。宋婉婷的確是不對,偷偷懷了我的孩子,是有錯。其實她已經為了她這個過錯付出了足夠的代價,她比一般的孕婦已經承受了更多的驚恐和害怕。她想要保住這個孩子,甚至得需要犧牲性命。你想過沒有,哪怕是死刑犯被發現懷孕了,法律都還允許讓她先把孩子生下來,再執行死刑。難道宋婉婷犯的錯比死刑犯還嚴重嗎?從她迴來,到現在,她已經麵對幾次孩子要失去的事情了?我迴頭想想,覺得上次衝動之下把她送進手術室,都太沒人性了。”


    海誌軒徹底沉默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相反,他非常有同情心。


    在處理宋婉婷這件事上,他此時想想,也覺得葉子墨說的其實是對的。


    宋婉婷怎麽說也是個孕婦,他們就隻揪著她以前使壞這一點不放,就非要想方設法的把她的孩子給弄掉。他們有什麽權利去決定孩子的去留?


    看來有時候再聰明睿智的人也難免會鑽進思想的死胡同,自認為當時自己的想法是完全正確的,其實有時候卻是偏執而不自覺。


    ……


    兩個男人在外麵交流的時候,林菱自己悶悶地喝了兩口酒,夏一涵起身把音響的聲音調低,隨後坐在林菱身邊,關切地問她:“你怎麽了?看起來心情不大好。”


    夏一涵本不是個多事的人,林菱是葉子墨的助理,她知道林菱喜歡葉子墨,也知道她對葉子墨並沒有什麽強烈的占有欲。


    她覺得林菱也算是葉子墨的朋友,看到他朋友心情不想,她就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林菱放下手中的酒,麵無表情地看了夏一涵一眼,眉頭微微皺了皺。


    她是沒想到夏一涵會主動問她的心情,她自認為以前對夏一涵說話算是很不客氣的。她仔細地看夏一涵那張讓所有女人都忍不住生出幾分嫉妒的俏臉,她想從她臉上找出一些奚落,幸災樂禍,假心假意,結果她根本就找不到。


    她的目光是那樣的澄澈,她的表情也是那樣真誠。


    她真的在關心她,林菱幾乎沒有得到過同性朋友這樣的關注,確切的說,來自異性的這樣的關心,她也沒有得到過。


    林菱是堅強的,堅強的不知道眼淚的滋味。這一刻,她的眼淚卻很奇怪的溢滿眼睛。


    她忽然想有個朋友,自從姐姐過早地離開了,她就變得自閉,拒絕朋友。好像有朋友就是對不起離開的姐姐,可是時間過去了這麽久,她想如果她的姐姐能知道,必定是不喜歡她困在自己的世界中的。


    夏一涵看林菱那麽傷感,更往她身邊靠了靠,無聲地擁抱住她,輕柔地拍她的後背。


    這時她忽然一瞬間的了解到,女人再堅強都是給人看的外表,實則內心還是脆弱的,就像此時的林菱,她就可憐的像個孩子。


    “如果願意,就把我當你的朋友,你想把心事說給我聽,我一定會做個好聽眾。你要是不想,就靜靜的把心裏的不舒服哭出來吧。”夏一涵的聲音很柔軟,林菱的心裏一陣暖。


    她想不到有一天她會這麽脆弱,會靠在一個女人的懷抱裏哭。她確實是控製不住眼淚了,這些天她明知道那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錯,她還是會想不開放不下。


    每天早上起來,她似乎就在跟自己較勁,一邊要忘記,一邊根本就忘不了。


    晚上睡前,她最後一個念頭也還是她已經不完整了。


    曾經的一切信念好像在那件事後徹底的倒塌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去工作的,就像個木偶一樣,人在,心不在。


    “一涵,謝謝你!”哭了一會兒,林菱坐直身體,夏一涵從桌上抽出紙巾遞給她,讓她擦幹淚。


    哭過以後她心裏稍微舒服了些,隻是問題還在。


    她又看了一涵夏一涵,她也正關心地看著她。雖然夏一涵知道林菱喜歡葉子墨,但今天她有種直覺,覺得林菱不是為葉子墨這麽傷心的。


    “我確實是有一件事,有些想不開。我一不小心……”林菱說到這裏,感覺很難以啟齒。


    既然開口了,她還是選擇說到底,她彎身拿起桌上的啤酒,拚命灌了兩口,才深唿吸繼續說:“我陰差陽錯的跟一個男人發生了一夜情,那是我的第一次。過後我也想當做什麽都沒發生,誰知道我就是忘不了,總忘不了,總夢見。”林菱說到這裏,更像個無措的孩子一樣看著夏一涵。


    此時的她還是梳著夏一涵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種幹練的齊耳短發,她給她的印象卻和那時安全不同了。


    夏一涵沒再覺得她是一個冷靜理智的女強人,此時她隻覺得心疼林菱,她自己也是保守的女人,明白自己堅守的第一次被人奪走心裏會多難受。


    她隻是關心地看著林菱,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勸她。她沒有辦法說,沒關係,那不算什麽事,她自己都不瀟灑,怎麽能讓人家瀟灑以對?


    總算說出來了!


    林菱說完以後,長長舒了一口氣,隨後對著夏一涵微微笑了一下,說:“看,其實也沒什麽,隻是一句話的事,是不是?我太保守了,這都什麽年代了,一夜情算個神馬呀。”


    她故作幽默並沒有騙過夏一涵,當她憂傷著想再去拿啤酒時,被夏一涵伸手攔住了。


    “別喝了,喝悶酒傷身。既然你跟我說了,我就想問問你,到底想怎麽解決這件事,你比我懂,喝酒一定是解決不了的。”


    林菱沒有堅持非要喝,她低下頭,輕聲說:“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解決,沒有解決的辦法。那個人,喜歡的另有其人。”


    “那他為什麽要跟你一夜情,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任?”夏一涵皺著眉,聲討道。


    “他……”林菱想替海誌軒解釋一句,說他是中了催情藥,隻說了個他字,她又咽迴去了。


    真說了,夏一涵就知道跟她一夜情的人是誰了,她沒想要海誌軒知道,永遠都不想讓他知道。


    “他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怪他。”


    “那個人,他有喜歡的人,但他還是單身,是嗎?可不可以試著和他交往一下?或者開誠布公的談談,說不準他心裏對你也有好感呢。”夏一涵又勸道,林菱還是搖頭,輕聲說:“我不喜歡,不願意因為這種原因賴上別人。我沒事了,一涵,謝謝你,能說出來就好了。”


    林菱擠出一絲笑,手又伸向啤酒,再次被夏一涵攔住。


    夏一涵還想再勸勸林菱,想對她說不要為了自尊心,跟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過不去。


    話還沒等出口,門開了,葉子墨在前,海誌軒在後,兩個男人進門,夏一涵隻好暫時不說了。


    不知為什麽,當她看到海誌軒時,腦袋裏突然產生了個奇怪的想法,覺得林菱說的那個和她一夜情的男人就是海誌軒。


    怎麽會這麽想呢?難道是因為葉子墨在撮合他們?葉子墨應該不會隨便撮合什麽人的吧,夏一涵默默想著。


    “繼續唱歌,來,大家一起喝一杯。”葉子墨提議,坐下後,啪啪的連開了幾聽啤酒,在每個人麵前都放了一罐。


    海誌軒不是特別想知道他對林菱做過什麽嗎?他又特別想讓這個秘密曝光,所以海誌軒不動手,隻好他動手了。


    在他們幾個年輕人唱歌喝酒的時候,鍾於泉一個人坐在書房裏,緩緩抽著煙,想著他和葉浩然以及宋副會長之間的競爭與合作的關係。


    這次的事讓他對葉子墨的防範意識又強了幾倍,這個年輕人,想法太縝密,太難控製。


    他絕對不能給姓葉的和老宋聯合的機會,他要先除掉老宋,再除掉老葉。


    葉子墨再厲害,沒有他的理事長父親,他就不信,他這個孫猴子能逃出他老鍾的五指山。


    反正即使他沒有要葉子墨做他女婿,這次要換屆,他也不會放過葉浩然那個老小子。隻要有他在,就是對他最大的威脅,誰叫他寧折不彎,他就讓他看看這樣倔強是什麽樣的下場。


    他此時最想做的事,其實是想要打電話把老宋罵一頓。他竟敢跟他陽奉陰違,暗地裏保護他女兒。


    思來想去,鍾於泉還是忍下來了,他不能罵他,讓他知道他對他不滿意,他會提高警惕的。


    他眯著眼,拿出手機給宋副會長打過去。


    肖小麗剛到家,剛要跟宋副會長坦白宋婉婷的孩子還在的事,鍾於泉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所以宋副會長還完全不知情。


    “老宋啊,我才得到一個消息啊,說婷婷的孩子還在。也罷了,她一個孕婦,我想想,傷害她也是不忍心。再說雲裳知道我要動她的孩子,死活都不讓,好在你和葉子墨提前就想到了這層,沒動婷婷。這事就到此為止吧,當我沒說過。你也別有思想負擔,這都要換屆了,還是要集中精力抓工作啊。”


    鍾於泉語重心長的話說的宋副會長一愣一愣的,他親眼見到那個塑料袋,難道是假的?


    “會長,您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我怎麽都不知道呢,會不會是弄錯了?”宋副會長誠惶誠恐地問。


    他也是了解鍾於泉的,知道他說話喜歡講大道理,喜歡表現的高姿態,實際他心裏比誰都陰暗。


    鍾於泉冷笑了一下,心想,你這老小子到這時了還跟我說謊,你這些話都留到看守所裏去說好了。


    “我是這麽聽說的,應該不會錯。沒事,老宋承認也沒關係的。我怕你有思想負擔,特意給你打個電話,沒有別的事,我掛了。”


    鍾於泉這一番說辭,還有他忽然按斷的電話都讓宋副會長是真的有些慌了。


    “爸爸,我想向您坦白,其實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這麽做的……”肖小麗走到公公麵前,把宋婉婷的孩子沒事,葉子墨派人脅迫她,再有葉家接走宋婉婷的事全說了一遍。


    宋副會長雷霆大怒,狠狠地罵了肖小麗一頓。


    罵完後,他又覺得不對,這是什麽時候,要說宋家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可是一點兒都不為過啊。


    要在以前,他怎麽會對肖小麗這樣的人道歉,此一時彼一時,他這個做副會長,同時也是做公公的,不得不在發脾氣後又把話給拉迴來,溫和地安慰肖小麗:“小麗啊,爸爸是太急了,你別怪爸爸。你不了解鍾會長的為人,他剛才給我打電話,表現的極度寬容,這就說明他很可能要對我們宋家下手啊。”


    說到這裏,宋副會長心裏開始生出悔意,想著以前做的那些壞事真是不應該。要不是他以前做的太過火,要是他能像葉浩然那樣不阿諛奉承,不想要結幫拉派的往上爬,何至於此。


    老都老了,他也沒想進中央,就隻想要平穩的過渡,退下來。想不到姓鍾的這麽狠,對他一個沒野心的人都要不放過,是怕他跟葉家聯合吧?


    他越是怕,他還真就越要去找。


    他知道葉浩然對他簡直是不屑一顧,不會願意和他聯合對抗鍾於泉的。看來他還隻有指望葉子墨了,既然孩子還在,也就是葉宋兩家有了一層血緣上的聯係了。


    “爸爸,我看,不然我們和葉家聯合吧。我們再不行動,怕鍾會長要先下手為強了。”肖小麗趁機勸道,宋副會長打量了一下自己兒媳婦,臉上露出了讚許的表情。


    他早就知道肖小麗能幹,這時看他的確是沒看錯啊。現在他對肖小麗的防範也降低了,她就算是葉子墨的人,假如他和葉家聯合,那肖小麗還正好做中間人,不是更好嗎?


    “好,難得這種時候你還願意跟宋家站在一起啊,小麗。不過呢,你剛嫁進宋家,畢竟我們緣分還淺。你要是想離開,爸爸能理解。誰都說不準哪一天宋家就徹底垮了,有道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爸爸不能把你給扯進是非中。”宋副會長又用了老方法,無非是想要讓肖小麗對宋家死心塌地。


    他沒有那麽高尚,不會說這樣的時候,真的希望所有人都背離他而去。


    “爸爸,我什麽時候都不會走,我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我會跟宋家一起麵對風雨!我相信,我們宋家還沒到末路,一定還有機會的,隻要能和葉先生聯合,就必定能保住現在的地位。”


    這個節骨眼上,能聽到肖小麗這樣的話,宋副會長是欣慰的。


    待和肖小麗談完了,她離開後,宋副會長就急切地給葉子墨打了個電話。


    他本想等到葉子墨迴來時再親自去跟他說的,但他覺得情況緊急,已經等不了了。


    葉子墨看到宋副會長的電話,冷冷掀了掀唇角,沒接。他知道這時他必定是已經知道宋婉婷孩子沒事了,所以打來要跟他談聯合的事。


    在權勢麵前,這種人會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的女兒。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女兒流產後能不能麵對自己,心裏和身體會受到多大的傷害。對這樣的人,他怎麽可能考慮跟他合作?即使是貌合神離的,假意的合作,他都不願意。


    葉子墨不接電話,宋副會長心裏著急,又打了一遍,葉子墨還是不接,他就不好再打了。好歹也是個省委副會長,再給小輩打上第三遍電話,就太掉價了。


    他想,實在不行,還是得從他女兒那邊著手。這次的事,看來宋婉婷也知道了,她的性格,一定會怪他這個做爸爸的。


    她就是再怪,在宋家生死存亡的時候,他相信女兒還是會站在宋家一邊。


    明天,他就去看他女兒,親自給她賠罪。


    宋副會長跟著鍾會長多年,他怎麽會不知道他的想法呢。鍾家和葉家現在要說有聯係,唯一的聯係也就是宋婉婷肚子裏的孩子。他要讓他們結合不成,最好的方法就是切斷兩家的聯係。


    鍾會長以很隱秘的方式又聯係了一次劉曉嬌,對她說,叫她把別墅裏另一個人一起用上,晚上就下手,他也等不及了。


    ……


    小鎮的,為了把海誌軒和林菱灌醉,葉子墨真是找遍了各種借口勸酒。


    效果倒是不錯,沒多久,不熟酒性的林菱的舌頭就有些大了。


    她感覺頭暈沉沉的,臉頰也紅的厲害。


    “海,你照顧一下林菱,我抽不出時間。”葉子墨雲淡風輕地說。


    海誌軒雖也喝了酒,他酒量實在太高,想要把他灌醉,幾乎就不可能,葉子墨也沒有非想要把他灌醉。


    女人醉了,男人微醺……這種狀態,想要發生些什麽,是剛剛好的。


    照顧女人,對男人來說是責無旁貸的事,尤其是現場隻有兩個男人,葉子墨需要照顧夏一涵,海誌軒當然會照顧林菱。


    他站起身,來扶林菱,林菱大腦還是清醒的,隻是身體有些發軟,他一靠過來,她就想起那晚的事,忙要躲開。


    林菱搖搖晃晃的往旁邊的沙發上倒下去,海誌軒長臂一伸,一把把她給帶了迴來。


    這一下,動作有些猛,林菱瞬時撞進他的懷抱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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