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善看見個正在買鹹水花生的女子容貌不凡,心中頓生好感。便向她打聽,為何應天府會有如此怪現象。辯學不在明堂,偏要跑到這麽個亂糟糟的地方。被問的那人,正是跑來買零食的饞嘴秦小豬。她見問話女子的模樣與尋常大順女性,孔武有力不同。眉眼打理的精致,也覺著看著親切,便熱切迴她道:“我也不曉得她們幹嘛跑這講學,不過真理不辨不明。辯論的這些娘子們此舉,倒是可以引起大眾關注,開啟民智、引發社會思考。”指了指遊走其間的小販們,笑道:“這位姐姐請看,書生娘子們還促進了應天經濟繁榮發展哩。”


    寶善聽她這話頗有道理,仔細迴味,又夾雜許多調侃。覺得和她說話有趣,便想就此話題與之做深入探討。


    正待開口,卻聽見左近有個老婦聲音道:“秦少監,你不要走。解鈴還需係鈴人,事情皆因你而起,沒個定論前你不能離開。”就見身邊這大嚼鹹水花生的娘子,嚇得跟兔子一般,頭也不迴地跑遠了。


    寶善拿了包五香芸豆,迴到馬大魚和寶興身邊。她倆租了條長凳,正在聽人辯論。寶善聽了一會,瞧著場中人頭攢動,想起了沈茂德。心道她若不是一路倒黴到家,大概今時今日也是這場中一人。掐指算了算,發現時間不對。沈茂德的進士同年們,如今已經多數為官一方了。


    寶善其實沒正經讀過書,隻學了幾個大字。後來進到戲班裏,也都用來看綿纏癡情的戲詞。這會聽人辯論,有些典故便聽不大懂。什麽“有教無類”,“天行有常,不以堯存不以桀亡”,聽起來已經有些勉強。便四下亂看。找適才說話有趣的那位秦娘子。遠遠看見秦小豬在修路的人群那邊,和寶興交代一句。跑過去大聲招唿道“秦娘子”,不想好些人迴頭看她。原來本府有個秦氏宗祠,附近住著都是姓秦的人家。


    寶善趕緊閉口,隻管跑過去找人。秦小豬正在指揮人搭好木框,往其中澆築水泥漿。她們速度不慢,一兩天便可以從這頭澆到那頭。雖然現在現場閑人有許多,但工程不能因為她們慢下來,說不得到時需要動用差役把人都趕走。當然這也就是秦小豬的個人想法,時人盡皆敬佩學問、尊重學識。小小差人如何敢與應天學院的師生對上。裏麵還夾雜不少本地宿儒,都是比之方夫人那個級別,有過之而不及的。和她們說理說不過她們。動手又怕使大力把這些老太太骨頭捏碎了。


    真個是愁人,王家來的那位估摸著,到時候怕是要本府府台大人親自出馬,才能勸散這些知識“狂人”。謝寶善往正澆築水泥路的這半拉方向走,半路就叫人攔下。說裏麵正在施工。閑人免進。寶善的脾氣也是執拗,吃軟不吃硬。越是不叫她進去,她偏要過去看個究竟。聲稱自個是秦少監的朋友,適才說話說到一半,人就跑不見了,自己隻好過來找她。


    攔住寶善的那人依舊不給她過去。說已經有好幾個這般說辭了。指了指邊上一個白花花頭發的老太太道:“瞧見那位沒有,那可是我們本地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她和秦少監還是一個姓氏呢,就算這會她說自己是少監大人同姓的宗族長老。我也不能放她過去。”寶善被說的沒脾氣,隻好在一邊等著。聽老太太旁邊的小丫頭憤憤然道:“待會我去問問少監的籍貫,說不得她真是您老人家的晚輩。這般輕慢長者,看她將來怎麽好意思進祠堂。”


    老太太這會反而平靜下來,止住小丫頭道:“莫要胡說。叫人笑話。我看了這許久,那秦少監倒也不是刻意如此。”叫小丫頭看那邊剛施工完成的路麵。一踩一個腳印,工人們正拿著木頭抹子,一段段找平。小丫頭奇道:“是怕咱們過去把她的路踩壞嗎。”又覺得這樣的路麵不靠譜,對老太太道:“老夫人,你看這路爛糟糟成這樣。便是大太陽把這泥巴曬幹平整了,萬一日後以一場暴雨下來,不又成今個這樣軟塌塌。還不如青石條板真材實料,實在耐用。”寶善聽了這話,暗自點頭,深以為然。


    秦老夫人雖見多識廣,但這所謂“水泥”還是個新事物。隻在京城地界使用過,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女帝眼皮子底下都用過了,估計不能出大紕漏。等了好一會,日暮傾斜。秦小豬其實就是看見了她在這邊等著,所以才一直沒敢偷懶亂跑,始終堅持在現場指揮監督。老夫人堅持不下去,先行走了。秦小豬長舒一口氣,出來透氣放水。不想被小丫頭捉住,怒氣衝衝問她是何來曆。


    秦小豬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煞到,當初在秦八角督促下,背得滾瓜爛熟的那一套脫口而出。小丫頭再三問過確認,秦小豬背的幾次一般無二,人都要被她嚇哭了。這丫頭才展顏一笑,嘻嘻哈哈跑了。笑聲遠遠傳來,聽到她言語道:“我就知道……是我們老秦家的。”


    秦小豬對這話摸不著頭腦,但那瘋丫頭自己能跑了最好不過。寶善過去和她搭話,她二人倒是說得來。一樣的不愛讀書,一樣的喜歡吃個巧食。便坐在一邊閑話起來,寶善拿剛才小丫頭的話問她。秦小豬正吃著酸梅湯,聞言撲哧噴出大半口。笑夠了才對寶善道:“若是那樣,還改鋪水泥路麵做什麽,原先的青石路便夠用了。”


    現在應天府衙前的這條路也是按照一級路麵修的,中間有花圃相隔,兩邊留出人行道。馬路牙子下是排水的水道,說到水道要提一句。舊時路邊鋪設的石條水道不是不能用,隻是比較淺窄。這次重修,做了加深和擴寬。秦小豬問寶善是本地常住,還是外地過路的。


    寶善奇道這與此路如何,有甚關聯。秦小豬便道水泥路麵完工後,尚需半月養護。一月時間,整條路麵才能幹燥透,成為一個整體。幹透了的水泥路便和石板路差不多狀態,不懼水火,車行馬踏至少好幾十年使用。寶善驚歎道,果真如此好用。隻可惜她是從此路過,過幾日便要和人去京城,看不到這路麵一點點變瓷實。秦小豬笑道:“你若是去別處,我不好說什麽。既是去京城,那裏也有我們修築的幾條道路。不嫌棄的話,不妨去看看。迴頭要是有緣再見,也好給我提意見。”


    寶善道,這個使得。兩人言語相得,看著天色漸晚。秦小豬摸著肚皮道,不如找個館子,咱們一麵吃一麵說去。寶善有點不好意思道,自己不是獨個來的,還有兩個同伴。一個是妹子,一個是尊長。秦小豬道,既然都不是外人,不如大夥一起吃個飯。說好了在哪處酒樓碰頭,秦小豬去定席位,也邀請了王家小姐一道。大夥一道處了這麽久,秦小豬好吃喝的名聲在外。跟著小豬,吃得好已成共識。另外秦小豬請客,實際上是王家買單。秦小豬兩輩子下來,頭一迴吃飯別個跟著掏銀子,心情很是愜意。這會結識了新朋友,也要炫耀下這份特權。


    寶善找來寶興和馬大魚,不一時眾人在附近酒樓碰頭。馬大魚見識不俗,寶興少年英才,俱都不是尋常人。王家重視秦小豬的工作,派出來的兩個小姐也是少年老成,學有所長之人。兩下裏寒暄說話,酒過三巡,便都成了知己一般。


    馬幫主丟開幫派不管,雖未金盆洗手,實際上已經遠離江湖是非。因而自我介紹時,便用迴了本名。說自個叫馬本初,字存善,是個屢試不中的窮酸腐儒。在座馬本初的年紀最大,眾人哪敢用字稱唿她。馬本初雖說自己一文不名,是個酸才。大夥聽她言辭,看她行事做派。常不自覺間露出上位者的風範,也沒一個真個信了她的說辭。隻覺得此人實在謙遜之極,於是越發敬重馬幫主。


    問明馬大魚此行是去探親,加帶寶興去京裏求學,王家姊妹便邀請寶興去王家的學堂。秦小豬也幫襯道,她未婚夫家的妹子、她的好姊妹喚作錦兒的,也在王家求學。寶興過去,正可以和錦兒做個好朋友。馬大魚本來擔心寶興初到京中,人生地不熟,叫人欺負了去。聽秦小豬這麽一說,笑道如此正好,可以共促共進。寶善舉杯謝過秦小豬和王家姊妹,說自己這是出門遇貴人,當浮一大白。


    秦小豬被誇讚的飄飄然,得意之下又問馬大魚探親的那人名姓。說自己在京中認識不少人,便是自己不曉得的,京城王家也沒有打聽不到的。王家手眼通天,卻是向來被教導低調行事。但秦小豬話已出口,王家姊妹倆也隻能跟著表態。言道自家無甚本事,就是家族龐大,各處都有些親眷。但有用得著她們的地方,還請一定開口。


    ps:


    哈哈,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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