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圭倒不在意被冷落,隨便拿來個鼓凳坐在桌邊看著這兩人比劃。秦小豬在紙上畫出火炮、地雷、毛瑟槍……那位少監便舔舔筆尖,拉過那張紙。一麵資訊秦小豬,一麵在下麵寫些尺寸數據。


    姬圭不問別的,隻問這兩人這些火器正常使用可以達到的破壞力,以及裝備軍中的可能性。問的多了,她也找紙幣寫些東西下來。她寫的這個,說起來一點不比那兩人的輕鬆。待會還要整理好,寫成章程呈給女帝和相關部門。


    沒錯,姬圭寫的就是申請研究經費的報告。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屁事做不成。那些設想再美好,想要實現就要先有科研經費。光看秦小豬寫的單子,姬圭就警惕地意識到此項軍械監的未來投資,恐將成為朝廷在繼軍費、賑災、俸祿以外最大的一筆開支。


    科研開發是個從無到有的過程,如何在什麽都沒有、隻空有一個想法在手時,從有司手裏摳出銀子來,這可是個技術活。


    姬圭心裏高興,中午就說請軍械監所有人員去酒樓吃酒。秦小豬也開了一迴葷,嚐嚐京城的名菜絕活。席上被人灌了幾杯酒,下午立時便醉的不能上班了。姬圭就叫好生把人送迴住處去,這以後可是她們軍械監的寶貝了。眾人雖還沒瞧出秦小豬有什麽了不起,但大夥願意給姬圭麵子,也都跟著起哄。仆婦背著秦小豬下樓時,小豬已經眼花耳熱瞧什麽都不清楚了。一張小臉紅紅的,隻知道傻嗬嗬的笑。


    姬圭都想好了,首先要給朝堂上自女帝以下,所有人畫一個大大的餅。擱在現代,這個就叫作願景。然後拿著這個美好的未來,遊說眾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姬圭覺得火器大有可為。便專在這上麵做文章。弄明白那些火器的威力和可能給戰爭本身帶來的改變,再用這些進一步推導由此將會對大順對外政策的影響、對朝中各位的具體利益影響,勸說朝中各位大人。


    武將自然能從一個強國的前景中受益,文官也能從中得到許多好處。結果出人意料,姬圭的想法被通盤否定。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麽她的完美說辭會被駁迴呢。三司戶部似乎銀子從來沒有夠用過,為何連女帝也不積極支持她呢。最可氣的是,朝中一些老頑固居然拿著童海的奏報說事。說什麽童將軍就地開采石油自製火器,沒花朝廷一文銀子,一樣可以擊退遼軍千千萬。聽得姬圭眉頭緊皺。內心很想上去狂扁這些老太太。


    女帝最後叫大臣們都走,把太女和姬盂留下來。問姬盂道:“你可看明白了。”姬圭低著頭不說話,對於這些死老太太的態度。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女帝又叫過太女道:“你說給她聽。”太女領命,走上前一步道:“此事也不能全然怪在各位大人身上。”這個調調定下來,姬圭就不想再聽她往下說。可是當著女帝的麵,她又不敢轉身走人。


    就聽太女道:“一來,朝中確實沒錢。北征看似輝煌。但其實頗費銀兩。國庫自開戰以來,就再沒存過什麽東西。”姬圭對這條最是嗤之以鼻,國庫什麽時候都是緊張的。要緊的是把有限的銀子用到刀刃上,截留更需開源好不好。當然這些議論也隻在她心裏說說,出言反駁這一條,便是和舉國要用銀子的地方作對。


    太女接著往下道:“其次。你說的因著火器改變戰局,改變戰爭,改變世界。描繪圖景的太過一帆風順。叫人不敢確信。反之,若果真戰場上隨意丟些火藥便勝了,還要那些將士做什麽。連兵器作坊什麽都要裁剪縮小,那接下來是不是舉國上下裁軍。


    那得要減員多少將士,兵卒本就不願意當兵的也就罷了。將軍們卻是浴血拚殺才做了將官。一句話便免了他們的職務,去了她們的官銜和俸祿。老大年紀失了前途。豈不是要迫得這些人鋌而走險去。”


    姬圭張嘴想反駁太女,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可以想見,照太女的演繹,屆時必定會天下大亂。她什麽也沒法說出來,這種情況是可能出現的,她確實沒想到這點。其實姬璧還少說一條,聽說好些大人都有親眷在各處作坊做事。要是以火器取代冷兵器,原先打鐵的、削木頭的、沒啥本事混日子的,許多都要下崗轉行。


    女帝見太女侃侃而談完了,姬圭也徹底蔫了,便也不再多說什麽。隻交代姬圭一句從改革現有兵器入手,就打發兩人下去。姬圭趁興而來,铩羽而歸。一路出宮,太女似乎給她說了不少安慰體貼的話,可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就迴府了。


    太女站在大慶門裏,瞧著姬圭孤獨出宣德樓的身影,不禁一聲慨歎。這丫頭隻一心做事時,看起來也不是那麽討厭。


    太女迴到東宮,太女妃抱著兒子迎上來。太女和太女妃的婚約,是當初鄒後身前定下的。太女看在鄒後麵上,平素對太女妃敬重有加。聰明人便是這樣好說話,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兩人相處向來和睦。說到日久生情,二人雖沒有轟轟烈烈的熱戀過。從始至終都像是親人般相互依偎照料,這感情倒也溫潤人心。


    太女妃出自八大將裏沒落的江家,江家比鄒家還慘。早在太女妃往上數兩輩,家中便再沒有可領兵將將之人。往下一輩,江家連女子也沒了。所以太女妃其實不姓江,他的父親是江家最後一個孩子。母親卻是另有其人,是位不出名的文官。


    隻是百來年的將門世家,盤根錯節的姻親關係如今都還在。到太女妃這輩也不算離得很遠,所以把身為男子的太子妃視作江家的代言人也還說得通。太女和太女妃隻有一樣不合心意,便是子嗣少了些。大婚多年,隻得一個兒子。諸側妃混的更慘,連兒子也沒。


    太女對大位的心思總是有些起起伏伏不安定,說起來也跟自己子嗣不豐有些幹係。帝王之家自然希望江山永固,國祚綿長。便是女帝那麽愛護鄒後。也還是和其他後妃生了許多孩子,可見天家對子嗣的重視。這一點恰是太女的軟肋,叫她如何不焦心。


    太女抱過睡著的兒子,和太女妃往內宅走,一邊走一邊小聲問道:“姬璞那裏那個生女秘方是怎麽迴事?”


    太女妃聞言,平和端莊的臉孔瞬間一僵。很快又綻放出一抹笑來,糯糯說道:“我去顏妃那裏問過,顏妃說那是姬璞小孩子胡鬧,叫我不要當真。”也不去看太女表情變化,又道:“也去問過長皇子。長皇子直接告訴我,那是那孩子弄出來騙人的。”兩人走進一處廳堂,太女妃和幾個侍從交代幾句叫他們下去。才接著說道:“不過這兩處都答應,要從二皇子那裏拿方子給我。”


    太女到了此刻,方點了點頭,笑道:“如此甚好,這事便全交給你辦了。”太女妃聞言麵上一紅。嗔道:“淨胡說,我一人如何生得女兒出來。”太女把兒子輕輕放在榻上,過來拉住太女妃的手道:“還是要你多辛苦一些。”太女妃雖不美豔,卻一派嬌憨可愛,很是耐看。如果是普通人家,便是沒有孩子。夫妻二人這麽守著過下去也是一樁幸事。


    可惜他們兩個一個是太女,一個是太女妃。太女卻知道在天真爛漫的麵孔下麵,太女妃其實是個精明強幹的男子。太女府不算大。其中住著一正妃,兩側妃,還有一些有名號沒名號的男子。這些人太女隻管用,其餘一概交給太女妃打點。裏裏外外近十年沒有出過岔子,便可見太女妃是個有手段的了。


    晉陽三關耶律宗政的活動空間被擠壓越發小。之前她或者還可以退兵北上,迴歸遼國草原。如今卻是進退不得。北方燕雲叫李黑虎霸住,遼國的援軍下不來。她這裏前後被薛直和雲顯揚卡住,動彈不了。耶律宗政隻能求助於所謂親善遼國的邦國,比如西夏。西夏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她們收下遼國的賄賂,卻出兵攻擊吐蕃,美其名曰仿效古法,要行圍魏救趙之舉。


    吐蕃與大順幾經聯姻,順著算下來,今日的讚普正好與大順女帝同輩。讚普親自書信到朝中請求大順兵馬響應,女帝也要三思而後行。此外,與讚普書信同來的,還有讚普的老來子,多吉本瑪,以及多瑪的大批嫁妝。原來吐蕃如今也不太平,大順南方水患,吐蕃則是接連遭遇地動和冰雹。但好歹大順疆域廣闊,東邊日出西邊雨,總有一方晴好有收成。


    吐蕃卻沒這般好運,一方麵天災連連,人力難以抗拒。另一方麵,因著吐蕃至今仍然是農奴製大行其道,上下社會矛盾激烈。平時還能靠武力彈壓的住,如今國家出了災禍,往日薄薄一層錦繡下遮著的問題全都湧現出來,四下裏許多平民和農奴起義。三來吐蕃的僧侶幹政厲害,各教派教旨又有許多不同。反映到社會層麵,便是各宗親貴戚紛爭不斷。總之,吐蕃今年的災害便像是一根引線,叫各種矛盾都蠢蠢欲動起來,擇機爆發。


    吐蕃讚普麵對這一切,焦頭爛額。這也就是為何,區區一個西夏膽敢和大他幾倍的吐蕃叫板的真正原因了。讚普如今送最心愛的小兒子到大順和親,未嚐沒有保全這孩子性命的意思。女帝看看下麵那個一臉不情願的倔強小子,心裏想到二皇子姬璞。歎了口氣,叫人請來皇後和顏妃,叫他二人安頓吐蕃皇子多吉本瑪。


    那二位來了,多瑪卻不肯走。看著送他來大順的那位吐蕃將軍,她的親姑姑絡絨登巴。絡登向他點點頭,多瑪才紅著眼睛跟皇後和顏妃走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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