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妃直聽得目瞪口呆,這真是自家孩子所為嘛。姐夫見顏妃麵色不好,忙描補道:“已經是旁支了,和本家無甚幹係。原先還以為是個上進肯讀書的,便叫她繼續用了王家的名頭,哪曉得後來成了這種樣子。”顏妃聽了先前那話便如五雷轟頂一般,後麵姐夫、妹夫在說些什麽,他也沒聽進耳朵。


    如今天下歸一,女帝如何願意容忍王家勢大。還不是因為王家向來本分,又沒有錯處叫人說道。如今出了這事,女帝不發作則已。若是有心整治王氏族人,那麽抄沒家財、發配流亡,大廈傾覆近在咫尺。顏妃看著麵前二人,問道:“此事姊妹們是否知情。”


    二人迴道:“那個遠房離京城這般遠,哪個曉得她的動靜。還是這次去尋二皇子,聽人議論了,細查之下才知道的。如今她們一邊設法在旁的事上彌補,一邊叫我倆進來把這事告知宮裏。”顏妃沉默一會,歎道:“姊妹們都是好的,也罷,你們迴去吧。這事我會告知陛下,是非公斷自有聖裁。”妹夫一聽驚得不行,此事捂還捂不住,怎地還要主動捅到女帝那裏去。姐夫到底年長,想的比妹夫明白,便拉著妹夫給顏妃行禮告退,口稱:“全憑小郎君做主。”


    這一句“小郎君”還是顏妃在王家時家中眾人對他的稱唿。此刻又聽聞這熟悉的叫法,顏妃不禁紅了眼,揮手道:“帶話給姊妹們,這裏我自會盡力,姬璞那邊的事還要她們費心。”姐夫妹夫心情也都沉重,如今情形倒像是拿著二皇子安危換合家安穩一般。但多說無益,便跟著宮人出去迴轉王家報信。


    顏妃呆坐半響,心裏一團亂麻。想想看女帝此刻已經下了早朝。應該在禦書房和機要大臣討論軍情政事細節,也不好去打擾。挨到快到響午,實在不能再拖了。顏妃起身叫人給他換了件素淨衣裳,就去求見女帝。到了宣佑門遇到太女才知道女帝還在垂拱殿,不過大臣們都離開了,此刻去求見也是合宜的。顏妃謝過太女,便轉而向垂拱殿行去。


    等見到女帝,顏妃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了。真恨自己怎麽帶一碗羹湯來,不然也有話題開說不是。女帝正在看一份奏報,聽聞顏妃來求見。估摸是為著姬璞的事,便叫人進來。然後繼續埋頭做事,等著顏妃開口。等了好一會沒聽到動靜。女帝這才抬頭看去。怎麽看顏妃都不像有姬璞這麽大兒子的男子,依舊那麽年輕美貌。歲月隻是叫這人容貌愈發嬌豔,眼神更加智慧。


    女帝感慨之餘,也不禁驕傲。這樣的嬌花,也隻有在她護佑下才能開到如此極致嬌妍。隻是今日顏妃臉上的忐忑是怎麽迴事。難道是姬璞有什麽不好。女帝早知道太原被圍,可是她就是有種莫名的自信,相信二皇子不會有事。她的姬璞皇兒向來機敏,既驕傲又強悍,可不是一般弱質芊芊可比。為何顏妃這幅表情,難道她料錯了?


    便待發問。顏妃終於鼓足勇氣,先說了二皇子出逃太原城的事。女帝嘴角不禁露出絲輕鬆,就知道姬璞不會有事。由王家人悄悄去找也好。省得朝廷出手,大動幹戈叫那些學究說道。可是顏妃說完這事還不走,女帝便有些皺眉。顏妃躊躇再三,還是把雁門關王某人的事稟明陛下,說完後便長跪不起。


    女帝果然震怒。突然站起身在殿中來迴踱步。她是女帝,且做了不止一日的帝王。自然曉得此刻如同匹夫匹婦般。瘋狂行事放聲謾罵無濟於事。所以她想得更多的是如何亡羊補牢,如何盡量事後補救。至於那個莫名其妙的王督軍,她如今已是必死的。但即使是王某人的死亡,在現下看來也是無足輕重之極。不過螻蟻一般齷齪小人,可惜了朕的一員良將。女帝心道,我說最是穩妥的西線如何一瀉千裏,卻是有這種腐蠹存在,壞了朕的大好江山。


    女帝打定主意先解太原危機,事後再追究王督軍的責任。至於王家宗族世代基業都在京城,更是跑不了她們的。總算她們聰明,曉得棄卒保車。找到顏妃這裏事先報備,這次北征東線又得了王家的傾囊相助。哈,原來這一家子最近這麽上進,原來便是應在此處了,女帝氣極反笑。看看顏妃還跪在下麵,不禁歎了口氣。顏妃明明是自己宮中的後妃,做什麽要為那一家子受折辱。罷了,誰叫顏妃和姬璞都受過她們家許多照應,一啄一飲皆是前定。


    便叫顏妃起來退下,此事她已知曉。顏妃雖沒得到女帝任何言語承諾,卻曉得或者是看在舊日幾分香火情上,或是因著今時今日還用得著,女帝暫時是不會找王家麻煩了。如此他就算是達成目的,今後如何就看王家行事是不是夠聰明了。顏妃從垂拱殿出來,突然想見見姬盂。他怎地不來了呢,不然此刻也有個人說說話。後妃非特旨出不了宮門,顏妃想了想,便叫一個心腹小侍從從他那處份額裏領些南方來的果脯,出宮賜給蔡府。再帶一句話給長皇子,就說顏妃見他許久不進宮,有些想他。


    溫泉池邊幾個人商議許久,大略有個計劃。最後才發現還有一樣最重要的火藥沒著落,不禁有些喪氣。姬璞道:“這有何難,我身上還有輜重糧草官的任職,又有陛下禦賜的信物。隻要尋對地方,還怕弄不來想要的東西。”眾人聞言這才振奮起來,商討到何處籌備一應物件。秦小豬積極發言,說火藥這玩意原本是出自煉丹的道家,道觀裏應該是有的。


    話說出來,席驢兒立刻反駁道,你以為是個道士就會燒爐子煉丹藥?她就知道好些老道隻會畫符,燒符水給人喝了治病,從來不煉藥丸。馬騮也出言附和稱是,秦小豬敗下陣來。墩子道,硝石硫磺她似乎在藥鋪裏見過,郎中們給人開腹瀉的方子時常有這兩味藥。田沙河大喜,拍巴掌叫道。如此就去搶了幾家藥鋪,不就都有了。


    膏藥錢聽了搖頭晃腦道,不妥不妥,那些方子她也見過幾張。所用不過半錢,至多不超過一兩。去打劫藥鋪,不曉得要跑多少家才湊得齊整。小楊將軍聽得駭然,這些人怎地隻考慮這些,全不把打家劫舍當作一迴事。就算是官家,也不能平白無故強征百姓財物吧。可見這位小將軍是個涉世不深的,連姬璞、秦小豬都沒表現得這麽吃驚。


    正在商量不出個結果的時候。一旁戍望的老兵們突然暴起,向著遠處草叢喝道:“什麽人,滾出來!”


    眾人都吃了一驚。忙趕過去看。見兩個商賈模樣的,一麵口中驚唿“我等是從太原城逃出來的,求各位奶奶,莫要傷我等性命”,一麵連滾帶爬從遮蔽物後麵出來。被兩個老兵提溜著後衣領。拎到眾人麵前。既然說了自己是做買賣的,被問及是做什麽生意,這兩人卻又支吾說不出。田沙河不與她們客氣,便要拿拳頭揍人。那倆人見老田的拳頭有缽盂大,嚇得趕緊什麽話都招了。


    原來這兩個卻不是好來頭,都是買賣私鹽的鹽販子。因著平遙產硝鹽。味道顏色都與一般食用鹽相似。雖直接食用會導致中毒,但拿來鹵肉醃漬卻是再好不過。這些私鹽販子便從那裏倒賣些硝鹽,偷偷運到太原。再北上假冒食鹽轉賣北方牧民。反正不是賣給大順子民,官府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往官吏又從中得了不少好處,便叫這私鹽買賣成了西北慣例。大夥明麵上都不說,卻個個清楚明白。隻有姬璞他們這一夥,不是初來咋到。就是從沒從中沾過油水,皆不曉得內中門道。


    小楊將軍聞言便問:“硝鹽是不是就有硝?”秦小豬也不大清楚。便道:“大略是有。”膏藥錢聞聽其中巨利,卻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前一步問道:“你們既然在太原城裏做這種見不得光的買賣,肯定有自己的途徑出入城池吧?”眾人一聽,都抖擻精神逼問這二人。其實哪裏用得著恐嚇訊問,這兩人聽說是要謀劃救援太原城的,都道必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果然這些人就如同地老鼠一般,有不止一條地道可以出入太原。既可以由南邊進城,又可以從北邊出城。如今這二人是為了在圍城前夕多吞些別個低價處理的貨物,才耽擱久了,一時不得出城。半夜裏從地洞出逃,卻聽得頭頂遼軍大營兵馬唿喝,嚇得不行。平日一兩個時辰就走完的路,她二人昨晚上爬了一整晚。出的地道也不敢停歇,一路便往山裏跑。


    她們為了躲避官府,常走些僻靜小路,記得山中有口溫泉。便打算帶上幹糧到那附近躲上一陣子,餓不著凍不著。事情過去,再迴城料理囤積的貨物,定然能大賺一筆。想法很好,可惜現實不給力,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一群人。但身為大順子民,國難當頭能盡一份心意,大概也是某種榮幸。姬璞叫秦小豬拿紙筆出來,秦小豬真個從她的萬寶囊翻出一支鉛筆和一本便簽本來。


    眾人看了都是驚訝,連姬璞前幾日第一次看到這兩樣也有些不解。現在看著秦小豬手把手教那兩個鹽販子用鉛筆,姬璞發覺原來不止自己一個對這些莫名其妙,可見最不正常就是秦小豬。鹽販子不愧是買賣人,一習慣使用鉛筆後,就對這種工具讚賞有加。


    鉛筆雖然對講究書法字體的讀書人不算什麽,但用這個書寫不用研墨,不怕天冷上凍。也不用擔心不小筆墨弄得到處都是,還可以使用橡皮修改。在各行各業應用前景可以預想到,那是相當廣泛。便一邊畫地圖,一邊和秦小豬打聽這種筆的製造方法、生產成本和廠家。聽得秦小豬汗顏,直感歎穿古裝的商人也還是商人,市場嗅覺一樣敏銳。


    最後,鹽販子兩句好話哄得秦小豬找不到北,得意洋洋地把鉛筆的前世今生都倒給那兩人聽了。連席驢兒在一旁聽著都替秦小豬的家長傷心,怎麽生了這麽個傻丫頭。既然這不起眼的小玩意是秦小豬獨家所有,就該在有人問詢時緘口再三,談妥了條件再說其他。如今可好,是分成還是買斷什麽都沒說明白,就把核心技術一股腦交出去了。


    隻是眾人還有國家大事要討論,也沒心思去管秦小豬在這些小利上的得失。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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