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人聽了這話,才有些變了顏色。兵馬在外,最緊要便是糧草不濟,若是在這上麵出了紕漏。任你多少人馬、多大能耐,出兵在外最後也免不了戰敗身死。見這三人麵露惶恐,姬璞愈發得意,拉過秦小豬道:“這丫頭以後歸我罩了,若是你們再敢對她無禮,哼哼。”此話一出,不光是那營官三個,連附近過來勸阻的兵丁聞言也都驚駭。但凡在茶館聽過幾段將門演義的,誰不知道許多大將就是死在糧草不濟上。許多唾手可得的勝利在進攻的最後階段不得不放棄,是因著糧草。許多堅若磐石的城池最後落到不攻自破的下場,也都是因著糧草。


    什麽是糧草,那就是一隻軍隊的血脈。沒血,任誰也得嗝屁,這道理連秦小豬都懂得。一時間眾人對姬璞的身份肅然起敬,秦小豬聽得救了自己的居然就是押送糧草的軍需官,特想私下打聽下幾時發餉銀的事。但這會人多口雜,秦小豬和姬璞並不很熟,一時半會不好意思真開這口。便鄭重謝過姬璞想早些離開,迴去看那半罐子湯水還有沒有什麽法子挽救。不想姬璞等她道完謝卻把人叫住了,說一會有話要和她說。


    秦小豬聽恩人都這麽說了,隻好老實在一邊站著等姬璞。姬璞也不忙著走,環視一圈眾人,覺得差不多每個人都把自己看在眼裏記住了,這才用手指朝秦小豬勾了勾道:“你給我過來。”秦小豬也想不出拒絕這位上官的理由,就真個抱著瓦罐和大餅跟在姬璞後麵走了。


    姬璞把秦小豬帶到臨時住處,自己往椅子上一坐,放下點心,懶洋洋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在軍中是何職務?”


    秦小豬站在地上,恭敬答道:“小的是席家村來的鄉兵。在軍中無甚職務。名字……呃,上官就叫我小豬吧,同鄉都這麽叫我。”她不敢說姓秦,生怕給遠方的錦兒惹了麻煩。


    姬璞以往也聽說過許多鄉野人家生個娃娃胡亂起名,明明是沒得學識,還用什麽起個歪名好養活做借口。很有些從宮外買來的小小子小宮女進宮前,都有個稀奇古怪的小名。便也不拿“小豬”的名字當一迴事,隻當秦小豬是姓“席”,名“小豬”。他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卻沒想起來曾經他在郡府裏時。要召喚後來又忘記了的秦小豬。


    便略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對秦小豬道:“我是押運糧草的糧官,姓王。你大約也知道。我是今日剛到的,手下正好還缺個廚娘。”說完,就拿眼神看了看秦小豬抱著的瓦罐,道:“我看你還有些手藝,你就到我這裏伺候吧。若是誰有什麽意見。叫她來找我。”說完,就打發秦小豬離開。


    秦小豬莫名其妙成了某人的廚娘,迴到營房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狗丫娘和二嬸都早迴來了,聽說秦小豬被人欺負又被個大人帶走,正在屋裏等她。見她傻傻進屋,便問道:“怎樣。是那大人怎麽著你了嗎?”秦小豬搖搖頭,把姬璞叫她去做飯的事說了。說完又有些猶豫,問這二人道:“我要不要去呢。”旁邊聽著她們說話的鄉兵有的說去得。有的說去不得。說去不得的,理由是姬璞今日的表現盛氣淩人,又是京城裏來的,不曉得會多難伺候。咱們都是鄉兵,又不是廂兵。犯不著做那些伺候人的辛苦差事。


    狗丫娘和二嬸卻支持秦小豬去姬璞那裏,道理也簡單。秦小豬如今和禁軍裏的營官撕破了臉麵。她二人便是長了後眼,日後也不定能護秦小豬周全。就算秦八角說過,小蔡大人發話要人照看於她,那也隻是說讓秦小豬不至於在此處丟了性命。再說和人因著吃食小事起了糾葛這種小事,找上官哭訴去也不見得有人會管。兵營裏比這嚴重的事多了去了,什麽私刑體罰、羞辱虐待這些都沒人敢報上去。小小口舌之爭,說出去還不夠人笑話的。狗丫娘想的是,倘若秦小豬期間能得這位糧官提點,說不定從今再沒人敢小看她,可是對小豬大大有益。


    秦小豬聞言,想說那個營官可不光是和我爭吃食。二嬸卻擺擺手叫她莫要開口,這種事越描越黑。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在別個都沒看出端倪時,也做不知掩蓋過去完事。不然就算此事秦小豬是受害者,吵嚷開來,她的名聲也要黑的跟烏鴉一樣了。雖然女子不用像男兒一般遇到這種事便要死要活,但到底是個不甚好聽的汙名。


    狗丫娘看看秦小豬亂糟糟的頭發,還有哭得黑一道白一道的花臉笑道:“你隻管過去,那位糧官彼時既然肯出手救你,可見不是個壞心的。至於鄉兵這邊,想來明日去說過便會放行,畢竟沒人願意得罪管輜重的官員。”


    秦小豬最聽得進這二人的話,如今便也堅定了想法。晚間她們同屋的押官聽說了此事,叫她和隊正說過,便可自去王大人那裏,秦小豬又上趕著謝了一通。到了次日依言行事,果然順利。第三日就有太原城中專管此類事物的兵卒過來,叫秦小豬把自家鋪蓋也一並帶過去,王大人在太原期間都由她裏外伺候。秦小豬沒想到還要搬家,又去看狗丫娘她們。她二人都點了頭,秦小豬這才背起登山包,拿上鋪蓋和湯勺去了姬璞的院子。


    姬璞是自小被人伺候慣的,他為著行事穩妥不放人進院子。住了一夜才覺得不妥,通身上下不自在。早間起來床前連杯熱茶水都沒,晚上也沒人給他灌湯婆子。出門一趟提早迴來,竟看到兩個形容粗鄙的兵卒在他院裏走動。不禁氣惱至極,沒他的命令這些人怎麽就敢進院門的。事後才知道,這是來給他燒炕坑的。他冷靜下來一想,沒個人照料他還真是沒法活。總的有個人才好,那麽找誰好呢。他初到此地,有印象的也就隻那一個小豬而已。罷了,反正也要這人來做廚娘,她看起來又是個單薄沒啥武力的。


    如此,才有小豬打包行李的後事。秦小豬到了姬璞的院子,上次來的匆忙不及細細打量。如今再看見這高牆小院,隻覺得像個小小的堡壘一般。出門時寒風凜冽,進了這院子空氣都緩和下來,像是到了另個空間。高高的牆,窄窄的院子,站在當中真叫人安心。這院子和一般四合院布局也不盡相同,南北方向長,東西方向窄。右手有兩間房,一間雖也盤了炕卻堆了雜物,一間是灶房。左手邊卻沒房子,隻是一溜牆。


    最難得的是,院子裏竟然有一眼井。秦小豬抱著東西在台階下站著四下亂瞧了一會,便被兵丁指給她一間廂房叫她把東西便走了。


    聽到正房屋裏一聲輕咳,秦小豬趕緊收斂心神出了那間雜亂的屋子。姬璞在屋裏吩咐秦小豬得閑再去收拾那間廂房,現下先去給他做飯燒水。秦小豬便去了灶間,灶間堆了不少米麵、食材和柴禾,看起來有些淩亂,估摸是臨時從別處搬過來的。再仔細察看,就發現爐灶和土炕之間煙道設計的很是巧妙。總共從灶台後麵伸出三根煙道,一根通往室外,兩條各自通往兩個炕坑。天氣暖和的時節,就把後二者堵上,隻用往室外的煙道,把煙疏導出去不叫室內過熱。天氣冷時,哪間屋裏住人就把通往哪間屋的煙道打開,讓熱空氣湧過去溫暖室內。


    姬璞住的正房煙道是已經清理過的,秦小豬打算一會把自己那屋的煙道也清理出來。她燒好水先端去給姬璞梳洗,姬璞在內室叫她把水放下就出去,也不讓她伺候。秦小豬就迴到灶間煮了一鍋濃濃的小米粥,微微放了點糖。又切了一小碟鹹菜絲,炒鹹魚爆出香味。等她把這兩樣送到姬璞屋裏,他也梳洗好了。姬璞這兩日都沒怎麽好好吃飯,今日早起正有些餓了,他早就聞到外間炒菜香,就著小炒,吃起微甜的小米粥。隻覺得二者味覺互補,相得益彰,吃了個滿口香。心裏忍不住誇獎自己有眼光,一眼就發現了秦小豬這個寶貝。


    吃飽了飯,叫秦小豬來收拾,才注意到這小豬怎地還和昨天一樣狼狽邋遢。不禁有些皺眉頭,聳聳鼻子似乎還能聞到這人身上的異味,想起剛才吃的歡的那些東西都是出自此人之手,喉嚨裏就有些發癢。最後為了形象還是沒有嘔出來,便叫秦小豬今日不必在他跟前聽差,先去把自己打理幹淨、收拾利索再說其他。秦小豬聽了這話不知該不該照做,腳底下就有些慢了。姬璞挑眉道:“怎麽還不快去,我晚間迴來時你若還是這幅模樣就給我滾蛋。”說完再不管秦小豬,徑直起身出了門。


    秦小豬有些犯難,她覺得目前的工作環境挺好的,有獨立員工宿舍,從事的是自己熱愛的行業,還可以趁機占些小便宜改善生活。老板脾氣雖不大好,但頂天了也就跟樊二郎差不多。況且她還想討好了姬璞,問問他餉銀的事。再說她也不是自己不愛幹淨,隻是一來有個不好說的原因,二來城中水資源寶貴。好久不清洗,她其實也不舒服。


    秦小豬思考再三,如今是老板友情讚助洗澡水,自己未來又有好一陣也不需要出門,不如……她想清楚這個問題,心裏便又高興起來。嘴裏一邊哼哼洗澡歌,一邊就開始裏外忙活。今早上她的事情還多著呢,先就著鍋裏的剩菜剩飯混飽了肚子。然後收拾廂房、通煙道燒熱水。中午姬璞沒迴來,秦小豬越發沒得顧忌,好生把自己洗白白。洗完翻找了出一身算是幹淨的衣裳換上,外麵再罩上兵衣鎧甲,怎麽著也比她早上時叫人看著順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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