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這才道明來意,原來她早聽聞席家村出了個建房子的工匠。雖是個新手,房子卻著實蓋得規整漂亮,她家在村裏的遠房表親也有意來年請秦小豬建屋。這次她家在南巷的宅子不幸遭了池魚之殃,房屋被燒毀太半。一家人雖不至於像方家這樣無處容身,卻少不得要擠在西街鋪子後的一間小屋過活。


    祖父祖母昨日便被送到席家村裏暫住,餘下的人住在店中仍是覺得狹窄憋屈,連她讀書也沒個清淨地。要是等官家安排工匠建房到她家,還要等到明年去。便有了自家花錢請人的打算,可建房起屋卻不是小事。家中便是有餘錢建多一次房,人也經不起來迴折騰,所以工匠的人選不得不慎重。


    今日妹妹跑出去玩,一會灰撲撲地跑到書院裏尋她,說自己找到個有能耐的。她大致問個明白,就趁著午休得閑過來見人。到了城隍廟才發現秦小豬原是方家的客人,方夫人是書院的師長,方明德是學識優異的學長,秦小豬本人也勉強算是有名聲的工匠。她便再沒什麽好猶豫的,開口求秦小豬為她家起屋。


    按說此事需要先稟告家中長輩,不過她家情況特殊。祖父母老邁俱在,父母卻是留下她們姐妹早亡。家中做的米糧生意,如今也是她和兩個得力的夥計勉力維持。她小小年紀,已然便是一家之長了。又向秦小豬自我介紹自己姓韓,因為補全五行,家族排行又沾個水字,當年請先生算了起名‘霖’。她這年紀還未有字,便請秦小豬以名相稱。又拉過自家妹子說了小妹單名霽,小名裹兒。


    在場的男子們聽說韓霖竟是來請秦小豬建房子的,心裏各自打起小算盤。他們中有屋舍被燒了的,也有尋思著翻蓋新房的。看秦小豬這樣子,估計工錢要價不高,殺價也殺得下來。便把小鬼那事放在一邊,看秦小豬和韓霖是個什麽說法。


    雖然秦小豬不是第一次被人請去蓋房子,可還是對能受到如此禮遇有些小得。若是樊二郎在這,多半又會看不過這人嘴臉,忍不住要打擊她一二。不過既然樊二郎不在,狗丫又是徒弟。擺擺架子,得瑟一下就是順理成章必然而然的事啦。


    秦小豬腰杆也直了,眼淚鼻涕什麽的也瞬間消失,臉上帶上副自以為親切可親的笑容,像模像樣地向韓霖抱拳道:“我比你癡長幾歲,便托大叫你一聲韓家妹子吧。給你家建房子自然沒問題,這個是我拿手的。不過現下不行,要等方家宅子完工先。”


    她這話一出口,韓霖手上拉著的小丫頭裹兒頓時露出失望來。來之前韓霖也有想到秦小豬好久不賣小餅,這個時候卻突然出現在鎮上,聯係席家村親戚們的說法;不消說是來做木匠活給人建造屋舍的。自家找她建房,恐怕也不能即刻施行,不過總該比官家安排的來得時間方便。


    韓霖如此想法,便笑道:“這是自然。”又問道:“既是給方夫人家起宅子,夫人也是我的師長,若有小可可以效力之處,小秦姐盡管開口。”


    秦小豬大喜,裝修過的人都知道,買材料有時候比裝修本身更麻煩。她剛才還在想著木材磚瓦從何處來,這會韓霖就自己送上門了。便迴頭去看方章氏,想問他的意見。還沒開口,就聽身後有人說話:“這卻是不必了。我們家不會用秦小豬的,奉勸你也不要用她。”


    聽聲音就知道這是誰了,秦小豬恨恨想,還不就是那個說話不會拐彎的方明德。現在不能叫她方秀才了,要叫舉人娘子了。看著秦小豬那臉哀怨,再看看自家閨女風塵仆仆摸樣,方章氏暗自歎氣,這兩個是怎麽迴事,這般不對盤,見麵就要鬥上。


    方秀才那日鹿鳴宴上受了驚嚇,晚間筵席散場,審了假冒舉子的潑皮後,郡府也不給走人。除了鄉紳名流,舉子們都給安排住下。自然住的不舒服,本來也沒預留這麽多人的客房。全因著膏藥錢捅出來的那事,五皇女很憤怒,叫郡府衙門拘了這些人,暗中嚴查是否還有其他的漏網之魚。


    士紳名流都是有名號的,又相互認識,還不至於叫人冒充。舉子們卻是轄下各地匯集來的,相互間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最容易叫人假冒了去。所以這些舉子最後都被名為挽留小住,實際上的管製軟禁控製起來。五皇女本打算次日離開,也因著膏藥錢那廝的事耽擱下來。無他,不把這人就地處決了,她的心裏總有個疙瘩、陰影、障礙,諸如此類。


    本來不樂意迴京的二皇子見狀,卻一反前些時日的隱忍,大吵大鬧要立刻返京。五皇女便叫跟來的侍從把二皇子請迴自己房間,又團團圍住那處屋子不叫人出入。二皇子出不了門,就彈了一晚上琴。不消說,這一晚上後衙裏誰都沒睡好。第二日五皇女頂著黑眼圈,親切會見了同樣頂著黑眼圈的各位舉子。同時叫郡守加派人手,抓緊時日調查鑒別這些舉子的真偽。


    一層層命令交代下來,州郡下達給縣令,縣令找上裏正保甲,曹裏正找到石裏胥。石裏胥用人的時候才發現,往日用的趁手的席驢兒和那夥潑皮不見了有多不方便。隻得臨時召集人手,拿著本地舉子的名冊一家家去核實。上邊動動嘴,下麵跑斷腿。等石裏胥這樣的小吏調查詳實,再迴報上去,二皇子已經彈壞三把瑤琴,吹破兩隻陶塤了。


    看過六指琴魔的人都知道,音樂可不隻能尚饗神靈、愉悅身心,需要時候也能拿來殺人殺時間。二皇子就是後麵這種用途的個中高手。眾舉子被軟禁在郡府裏這些時日,有的明白是怎麽迴事,也有的什麽都不知道,全被二皇子無差別殺了一通。真個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直到她們後來離了州郡返鄉,似乎耳中仍迴蕩那綿綿不絕或尖銳刺耳或陰森恐怖的聲音。


    最鬱悶的當屬五皇女,首先她的名譽受到了損害。其次第二日,她打算示意郡府大人手起刀落殺人時,朝廷的旨意到了。和蔡玉琦頭天私下和郡府說的差不多,征用囚徒從軍。膏藥錢死裏得活,不禁喜極而泣。五皇女卻是憋屈無處發泄去,又不好像二皇子一般弄出個動靜把死人吵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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