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月台兩側擺放了堂鼓和許多刑具。堂鼓也就罷了,刑具上的黑紅痕跡,隔了老遠都看得清楚,秦小豬望見不禁膽寒。再來就是幾個衙役分站兩邊,全是皂衣烏靴的女子。另有一個中年女子充作文書,坐在一邊執筆全程記錄。


    大堂上不見一個男子,全是女的。若不是氣氛不對,秦小豬都有種無意闖進街道上婦聯大會的感覺。


    對照以前看的影視劇,以上都是常規縣衙大堂該有的景象。不同的是,縣令大人旁邊,秦小豬的斜對角還坐著一個緋色官袍的女子。仔細一看,可不正是那位禦姐嘛,身後還站著趕車婦哩。


    蔡玉琦隨身帶著官袍,因升堂問案是公事,馬虎不得,便匆忙換上了。見秦小豬在打量自己,蔡玉琦不禁笑了,這人到了這步田地還東看西看,果然有趣。若她不是像席驢兒說的那般,是個行為舉止荒唐怪誕,裝瘋賣傻,就真個是個癡呆傻愣的。


    便也細看起這秦小豬來。見這女子身姿單薄,眉目稚嫩,眼神大而靈活,頗有幾分男兒態。可她並不是那些有奇怪嗜好的,因此看到此處,對秦小豬的臉孔也隻得出個好看的結論,便繼續通體觀察起這個人來。


    秦小豬剛到縣衙號子裏滾了一圈,已經拍打過了。可一身粗布衣服上還是粘了許多稻草,連頭發上也是。看起來狼狽的很,偏偏這人不自知,呆呆傻傻跪在下麵,東看西看。一會又不曉得想到什麽,眼圈跟變戲法一樣,轉眼就紅了。低下頭去雙肩聳動著抽噎,竟是當堂哭了。其實她若不是心裏害怕,估計還能哭得再大聲點。


    看著秦小豬這副德性,席驢兒雖也是第一迴上公堂,出了一手心冷汗。可兩相對比,還是忍不住麵露得色。席驢兒幸災樂禍地想,真該叫樊二郎來看看這秦小豬的醜態,真個是上不得台麵的。


    宋大人雖不是第一次在堂上見到情緒失控的人犯,見此情形,還是要皺眉頭。人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於人於己都麻煩不是。不等秦小豬平複心情,宋縣令一拍驚堂木,中氣十足道:“堂下所跪何人,所為何事,還不速速稟來。”


    秦小豬和席驢兒不敢怠慢,各自迴了名姓籍貫。秦小豬說完自己叫秦筱竹,便再哽咽說不話來,被席驢兒搶白,胡亂編排了一通前因後果。


    席驢兒還算有良心,沒忘記把樊家從中摘出來,道:“這秦小豬本是個來曆不明的,那樊家三口受她蒙蔽,好心救了她性命。見她沒有路引戶籍,還擬為她在本地上冊入籍。


    眼看朝廷不久就要重訂黃冊,這人卻不等填寫冊子,便急急慌慌逃離本縣。若不是為逃匿賦役,又是為何。大人,小人所言件件屬實,樊家為這秦小豬入籍之事,亦有鄉老為證,還請大人明察。”


    席驢兒說的言之鑿鑿,說完,一雙冷眼瞪向秦小豬。


    宋縣令不願隻聽她一麵之辭,傳令下去,著人傳席家村鄉老,並樊家三人到場。又板著麵孔對秦小豬道:“被告秦小豬,你可還有什麽要說的?”


    秦小豬聽得有人喚她,迴過神來,抬頭朝上看去。眾人這才看清楚,那秦小豬的兩隻大眼,都哭成水蜜桃了。宋縣令雖不喜女子如此形貌,可還是要提點一句:“席驢兒所言,是否屬實,你可有什麽要申辯的。不然,便要治你個隱匿之罪,且等著秋後處斬吧。”


    一聽要被砍頭,秦小豬大驚失色,憋出一句道:“冤枉啊,我可沒要逃走。”席驢兒笑道:“不是要逃,那我們怎麽在城外抓住你的,這是大人也親見的。”


    宋縣令一想,可不就是在城外抓的秦小豬二人。兩人身上隻秦八角一份路引,秦小豬是沒有的。


    秦小豬哭道:“我那是和八角姐出門辦戶口去。”


    席驢兒冷笑道:“辦戶籍須得到縣衙,出城去辦哪門子的戶籍。那條路再過去,便是一片荒塚,你莫不是要去陰司辦去嗎。”


    秦小豬被什麽荒塚陰司的嚇得不輕,哆嗦辯道:“你瞎說什麽,我們是往八角姐的家鄉去。”說完又哭起來。


    宋縣令見堂上亂哄哄不像樣子,一個冷笑一個傻哭,便叫把這二人帶到一邊去,把秦八角帶上來問話。


    秦八角上來一樣過了程序,這個總算是正常的。秦八角口齒清楚,說話有條有理,恭敬而不卑亢。宋縣令先自對她有了幾分好感,又拿席驢兒的話問她,秦八角一聽,就知道這話裏有套。席驢兒的話要是坐實了,秦八角便有包庇隱瞞之罪,這罪也是不輕的。


    她不著急申辯,隻道:“大人,此事另有隱情,還請大人們聽我細說。”宋縣令點了點頭,叫她繼續說下去。


    秦八角便自述身世,說了自幼和妹子流落街頭。後來兩人失散,自己大病一場,被師傅救助。長大成人後,如何遍尋妹子不到,後來又如何在山中與秦小豬巧遇。二人一見如故,言談甚歡,便要義結金蘭。


    說到這都還是真的,後麵就是半真半假、摻水創作發揮了。


    秦八角道,與秦小豬互敘年齒後,發現她竟與自家失散已久的妹子是一般的年月時辰,當時不由地嘖嘖稱奇。後來送秦小豬迴樊家,和這人處得久了,點滴行跡間越發確認這就是她那妹子了。可憐嫡親的姐妹,竟見麵不相識。


    說到這裏,秦八角觸動心事,想起親生妹子來,不覺滿臉淒惶,道:“隻是我那妹子,走失時實在幼小不記事。如今我認了她,她卻隻當我是認下的幹姐姐。但她還記得自己是姓秦的,可見還是我老秦家女兒,如何能入了他鄉戶籍。


    大人,我雖也是幼時離家,如今連自家在哪也不甚清楚。但估摸著隻要能尋到家鄉,總該有故老記得我秦家姐倆。便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帶她去尋上一尋。我隻這一個妹子,好不容易尋到了,怎能不認迴家去。卻不想此行,倒叫人生了誤會。以上相識之人,皆可為證。”


    說完,朝堂上拜了幾拜,道:“還請大人明鑒。”便再不言語。


    宋大人聽得秦八角一番話,說得言辭懇切,也有些動容。卻不立時下判決,和顏悅色對秦八角道:“你且先退下吧。本縣詳查之後,若爾等果有冤屈,自會還你個公道。”


    秦八角又施一禮,起身退下了。


    宋大人叫把秦小豬再帶上來,秦小豬這會已經不哭了。大人問話,她也能全數對答。宋大人聽了適才秦八角那通虛虛實實的話,心裏對秦小豬有幾分憐惜,便也不那麽疾言厲色。


    拿秦小豬的迴答,和秦八角的說辭兩相對照,無甚破綻。但對秦小豬與秦八角失散後,到被樊家人救助前,這段經曆尚存疑點。因其他人證還未到場,便叫把秦小豬先帶下去,暫且歇堂,待人到齊了再繼續開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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