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豬說的高興,又求秦八角把那柄軍刀拿出來供大家觀瞻。秦八角也不介意,把刀拿出來,大家看過又是一番大驚小怪。不一會,又有村人聽得秦小豬迴來,都來樊家探望。見到這一院子稀奇玩意,也都過來圍觀討論,一時之間樊家小院熱鬧地跟菜市場一樣。


    有人不識得秦八角,開口詢問。不用她迴答,旁邊小丫頭們就用崇拜又熟絡的語氣,先給那人介紹了。村人聽說這位是秦小豬的姐姐,還是個了不起的郎中,都趕忙向秦八角作揖行禮。秦八角從沒受過這般待遇,也覺得新奇。


    先是一個老頭兒有些輕咳,秦八角一時好心給他說了一個偏方。小地方很少有郎中主動進村診治,村人有了病痛都要到鎮上,請坐堂的郎中切脈抓藥。若遇上急診且病患起不了身的,坐堂大夫也給出診,隻是那費用可是不低。老頭兒得了方子心裏高興,就在眾人麵前誇讚秦八角。說她醫者父母心,年紀輕輕就四處行醫,日後定要成一代大醫家。


    他這麽一宣揚,後麵就有許多人求秦八角給瞧著開付藥。有了秦八角在一邊診脈開方,秦小豬的稀奇玩意不由地受了冷落,隻有小孩子們還在問東問西吵鬧個沒完。秦小豬倒不在唿這些,她和小鬼向來能玩到一處。他們問什麽她就答什麽,末了還拿出登山包裏找到的牛肉幹,散給小丫頭小小子們吃,一團人都玩得高興。


    等樊大郎去廚下給樊二郎幫了會忙再出來看時,院子裏原本鬧哄哄的人紮成了兩堆。一堆圍著秦小豬,一堆圍著秦八角。樊大郎這迴再看著,覺得秦八角倒真像是秦小豬的姐姐了。倆人都愛熱鬧,也招熱鬧。隻是飯食可沒準備那麽多,不能請這些人都留下吃飯,便道:“天時不早,若是秦郎中願意,明日再給鄉人診斷可好?”


    秦八角應下了。便如文人寫了絕妙詩詞,便忍不住邀人鑒賞。作為郎中,她的醫術能得到這麽多人肯定,也讓她覺得自己這身功夫沒白學。


    她又常思量師傅救了她,還教給她醫術。把那麽重的恩情給了她,等她長大能有所迴報,師傅卻去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秦八角心中有憾,卻不是個喪氣頹廢的性子。她便想著,不若便把這份情義傳遞下去,去幫助其他有需要的人。若是師傅在天有靈,見她學有所用,也該心中歡喜吧。


    咋出深山,就數今日和人接觸最多。秦八角確也有些累了,便起身拱手謝客。先謝過諸位鄉親的厚愛,又請各位明日再來,眾人聞言也都高興散去。樊大郎又招唿那些小丫頭小小子,叫他們趕緊迴家吃飯。明日再來叫秦小豬做點心給他們吃,眾小得了承諾也各自迴家。


    秦小豬、秦八角還有錦兒在院子裏洗了手,待到所有人都進到堂屋,桌上早擺滿了飯菜。大家齊齊坐下了,秦八角這才有機會和樊家兄弟好好說話。先細說了自己和秦小豬結拜的事,又講明了自家的情形,末了起身要代秦小豬拜謝樊家人的救助和照顧。


    樊大郎忙叫錦兒拉住秦八角,笑道:“若不是你救了我們家小豬,哪還有今日這重逢,怕是我和二郎、錦兒要為此難過一輩子了。”說著也對著秦八角盈盈一拜。


    秦小豬瞧著這兩個謝來謝去有趣,都當自己是闖禍搗蛋孩子的家長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樊二郎又是第一個瞪她,秦小豬經曆一番風雨,臉皮有了長進。如今也不覺得那眼神如何可怕,反倒看著親切。錦兒看得也笑,還和秦小豬一起對著那二人指手畫腳。


    樊大郎和秦八角最後繃不住也笑出聲來,他們竟都是沒拿秦小豬當外人。既然如此,秦八角江湖人義氣,便有心要和樊家人認個親戚。她自認頗有幾分看人的眼力,據她看來,這樊家人確是如秦小豬所說,人品都是極好的。便是那位據說很是兇悍的樊二郎,看他眉目端正、眼神清明的麵相,也是個心懷坦蕩之輩。


    她這麽一說,樊大郎笑意更濃,言道:“自父母離世,我便是家中最大的。先前家中來了秦小豬,雖敘年齒比我年長些,卻也隻當是多了個妹妹。不想今日卻因著秦小豬得了秦郎中這樣的姐姐,真是天大的幸事。”


    樊大郎從秦八角進門,就一直觀察這人,見她雖不善和孩子們打交道,但被一群小丫頭們如此糾纏也沒露出絲毫不耐。待到被一群鄉人圍著問診,這真可是義診。鄉人愛占些小便宜,從頭到尾都沒人提診金的事,秦八角就也不問,一個個仔細看過,就給人提筆寫方子,連臉上笑容都沒少過半分。可見這是個真正好心的,與那些隻認得銅錢銀角子的赤腳遊醫是不同的。


    另一方麵,樊大郎也是為秦小豬慶幸。雖然她此番出門遭了不少罪,卻得了這樣一個正直又通透的人真心相待,這得是多大的緣分。沒想到這會,秦八角竟然主動提出要和自家認幹親。可真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便也爽快答應了。


    眾人又各自報上年歲,依舊是秦八角最大。往下排是秦小豬,隻是這人排哪都一樣,隨意就好,再往下便是樊家三人。樊二郎因多半時候都在廚下忙活,對秦八角倒沒多做關注。可他向來信任大郎,哥哥既然說好,那這人必定是個好的。又想這樣人才居然也和那秦小豬結拜了,不禁心中犯嘀咕,這人若不是個老好人便也是個傻子。


    錦兒卻對此事樂意之至,她和狗丫她們心思差不多。聽秦小豬胡吹了一通和秦八角在山中結拜的事,便心生向往。恨不得當晚秦小豬也帶了自己一同離家,也在那山顛看風景。從此瀟灑地因緣際會結識各色異士能人,一見相見恨晚再見傾心。倒金山推玉柱,全都撮土為香結拜金蘭。


    旁的不說,隻那兩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念詞,從自己嘴裏過上一遍,便叫人覺得豪氣幹雲。很有幾分同氣連枝,從此後榮辱與共,為著對方兩肋插刀、肝膽相照的意思。再說年輕女孩子嘛,但凡有幾分血性,又聽過些許評書講古的,都免不了要對遊俠江湖傾慕。秦八角雖隻是個郎中,卻是放眼整個席家村,唯一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江湖人。


    這人還救了秦小豬。說起來秦小豬早算是樊家的自家人,秦八角既是秦小豬的恩人,也就是自家的恩人。秦八角是秦小豬的結義姐姐,也就跟自己的姐姐沒什麽不同。現下認了幹親,便又多了一層親近。錦兒想得挺美,心裏著實高興。看看左手的秦小豬,再看看右手的秦八角,覺得自己今個分外圓滿。


    她有兩個哥哥,可還是羨慕別家有姊妹的。凡事都有個伴,能一起出門撒歡打鬧,一起下河遊泳。一起做搗蛋挨罵,也可以一起讀書寫字上學堂什麽的。雖然家中有秦小豬,但這人全然不能當姐姐看,隻當是多了個玩伴。這小豬又會倒弄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倆人在一起倒是不愁沒的玩。


    秦八角卻和秦小豬不同,這是個實實在在的姐姐。小丫頭一時覺著自家有了成年女子撐腰,膽氣也壯了。鬧起孩子脾氣,非要秦八角今晚同她和秦小豬一起睡。樊大郎原和隔壁二嬸說好,叫秦八角晚間去她家的空屋借宿。如今彼此有了姐弟姊妹情誼,又有錦兒強留。便也笑著請秦八角晚間若是不嫌擠,就和秦小豬、錦兒一個屋裏睡了吧。


    秦小豬也舍不得新結識的秦八角,聽得樊大郎這樣說,便拿眼神求秦八角答應。秦八角無可無不可,她出門在外什麽樣的地方沒住過。如今雖是擠了些,卻不知道比露宿山間號多少,便笑著應下。秦小豬和錦兒頓時歡唿一片,兩人抱在一處,大唿小叫起來。


    樊二郎看得腦門青筋直跳,忍不住咳了幾聲,那二人才迴過神來,重新坐端正了安靜吃飯。秦八角瞧著此情此景,也不勸阻,在一旁隻管掩口偷笑。樊大郎見怪不怪,便叫秦八角多吃菜。三個大小女子晚間睡在一個屋裏,秦小豬和錦兒都興奮得很。她們睡不著,便請秦八角說些各地風俗民情,和江湖閑話。


    秦八角見她二人興致頗高,自己今日也是高興,便說起前陣她在京城的見聞。從京城的點心吃食,說道各處的熱鬧盛景,最後說起天家的龍子鳳孫,直聽得秦小豬和錦兒一驚一咋。秦小豬也看過不少宮鬥文,可近距離接觸這些仍是新奇,聽得津津有味。至於錦兒,她一個鄉野小丫頭幾時聽說過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連村中的八卦她知道的都少,反應可比秦小豬來的有趣多了。


    秦八角說完幾位皇女,正要說到某位皇子。秦小豬想起白天裏和方章氏的話題,便打斷秦八角的話頭開始講鬼故事。神神鬼鬼說了一堆,最後弄得錦兒和她自己都害怕,才住口睡覺。


    次日清晨,樊大郎第一個起來燒火做飯,秦八角第二個也起來了。她現在約摸可以猜出秦小豬喜歡的人是哪一個了,可歎世事弄人。秦小豬的眼光不錯,這位樊大郎確是佳人。便是自己,若能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得遇此人,怕是也要動春心。不過她今日起個大早,卻是另有要事和樊大郎說。


    秦八角洗漱已畢再去廚下找的樊大郎,見樊二郎也起來了,正給樊大郎幫忙。也不迴避,便先說了和秦小豬在鎮上遇到潑皮的經過,又說了自己的疑心,最後道:“我有些擔心那些人另有所圖,不過也沒有確切的證據,但願這些都隻是我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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