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驢兒還未來得及為秦小豬離了樊家慶祝歡喜,卻不想那樊家人對秦小豬如此緊張,尤其是看到樊二郎一臉焦急懊惱的摸樣,心中又忿忿然不平起來,便有意要糾結幾個愛財舍命的,先找到秦小豬揍她個半死再說。


    她在鎮上一時沒找到合意的人,倒碰到下來給縣裏宋衙內辦差的狗腿子——膏藥錢,聽到一個不得了的消息。


    這膏藥錢二十四五的年紀,人長得枯黃幹巴。膏藥錢是她的外號,大名不太知道;她怎麽叫了“膏藥錢”,大家夥卻都曉得。


    這人不光是姓錢她也愛錢,叫這個外號,一來是這人愛在太陽穴上貼膏藥;二來就是諧音“要錢”,說的是這人如何愛財;三來就是那些受了這錢狗腿禍害的人


    家,還有那些被她坑了銀兩去的小民們,明著對此人無能為力,隻好暗地裏咒她將來惡有惡報,得了錢財都要填到藥鋪子裏吃藥去。


    膏藥錢也知道這些,可那都是些背後人言,她隻當聽不到。難聽的話說得再多,也不疼不癢。晃晃荷包,有那銀兩在自家口袋裏叮當作響,她就覺得心情暢快了。


    何況,當著麵,誰不得恭恭敬敬地稱唿她一聲“錢姐”。


    可見這人壞的通透,年紀輕輕的,便已經是縣裏父母官宋大人府上,宋小衙內手下一等一的得力人才。平日更是一肚子黑水,什麽香的臭的好的壞的,隻要宋衙內說一聲提點一句,這個膏藥錢就千方百計施為弄到手,再巴巴地拿去孝敬了衙內。


    因此宋衙內看重她,平日裏從宋大人那裏得了一星半點消息,也願意告訴她。


    便是這些隻言片語,旁人聽了隻當大風刮過耳朵,聽了便聽了;膏藥錢卻能從其中看出財路來。她倒是個真有本事的,可惜用錯了地方。


    今日膏藥錢舍得下到鎮子裏來,就是得了些許風聲,伸手找錢來了。


    席驢兒與她相熟,壞事沒少一起幹,膏藥錢找席驢兒她們經手辦事也還算大方,並不如何克扣,席驢兒從她手縫裏也得了不少好處。


    是以席驢兒今日見到她,便先把那秦小豬的事丟開不管,滿臉堆笑地向著膏藥錢作揖行禮。膏藥錢也看到了席驢兒,她隻是笑不說話,待受完了禮,才笑嘻嘻地


    伸手挽過席驢兒的胳膊,道:“席妹子幾日不見,怎生如此見外,竟然如此多禮,姐姐我真是愧不敢當,咱姐妹們誰跟誰啊。走,既然遇到了,就一同吃酒去吧。”


    席驢兒麵皮上繃著笑,心裏暗罵:這個賊膏藥,死要錢,看著老娘行禮當耍猴呢,連躬身都不舍得來一下,盡說些不值錢的便宜話,著實可惡。


    又想,這膏藥錢可不是個漫天散錢的主,怎麽今日一見麵就想起請自己吃酒?這事可疑的很。待會瞧仔細了,莫讓她吃到一半就尿遁去了,留下自己結銀子。


    想到這裏不禁心疼自家荷包,終日不得飽腹,今個兒又要為伊消得憔悴。


    可是看膏藥錢臉上神色有誠意的很,難不成果真是要請自己的客?誰不知道這人的算盤打得比鬼還精,就算真個舍得花錢請自己,怕是要將來要從自己身上十倍百倍地賺了去呢。


    話說自己光棍一條,到底有啥值得她好算計的呢。


    二人也沒走遠,就到沿街的酒肉鋪子裏,找了個安靜地坐了。膏藥錢叫小二上了酒菜,招唿席驢兒一番,倆人便一邊吃喝一邊胡扯一通。這膏藥錢口風嚴實,席驢兒不問她就不說,到底還是沒漏話頭。


    最後席驢兒沉不住氣了,問膏藥錢此行何事。膏藥錢笑而不語,席驢兒再三問了,膏藥錢才肯鬆口。


    她先四下裏看了一圈,見沒人注意她們這桌,才貼著席驢兒的耳朵道:“你可知道,如今咱們這裏,上至郡府,下到各位大人家,什麽吃食最受歡迎?”


    席驢兒向來是粗生粗養長大的,雖常能搞些小錢,但比下有餘比上不足,又想存著錢有朝一日去娶樊大郎,因此日常花銷上並不如何富餘。


    衣服因是臉麵,還要注重一二;吃食卻不是什麽要緊玩意,遇上別人掏銀子也罷了,若是自家掏錢買單,那最重要的莫過於吃飽,且是越便宜越好。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那是有學問有家勢的人,吃飽了撐得無聊,才想出來的玩意。席驢兒自認務實的很,不搞那些花花腸子,自然也不會關心高門大戶家裏飯桌上有什麽變化。


    但她知道膏藥錢不會無故問這個話,怕是其中有什麽好處在裏麵,席驢兒也想分得一杯羹,見者有份嘛,她遇不到便罷了,如今既然撞上門來,不順勢撈些好處實在對不住自個。


    主意打定,席驢兒斜著眉毛,撇嘴道:“這倒還真不清楚,倒要向錢姐姐請教一二。”


    見膏藥錢說話不爽利,說一半留一半,估計是要聽些好話才肯開口,便又訕笑道:“知道姐姐從來消息伶俐,莫說是咱們州府縣衙,便是京城裏的大事小事,怕也隻有姐姐不想知道的,沒有姐姐知不道的。”


    席驢兒這話說的有點意思,把膏藥錢的馬屁拍的熨妥。


    膏藥錢得了好話,卻還是不肯動口,又看席驢兒笑,道:“席妹子這張嘴真會哄人,衝著這份口才,將來就是個前途不可限量的。”


    席驢兒聽了也是笑,心道:這個膏藥錢,光聽好話還不夠,看來今天這頓飯錢我是掏也得掏,不掏也得掏。


    心裏肉疼,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她臉上還是堆起笑,愈加恭敬道:“姐姐難得來小妹的地頭公幹,相逢不如偶遇。還望姐姐給小妹幾分麵子,這頓且讓妹子我請了,可萬萬不要和我爭這個,不然下次再去縣裏,我可沒臉見姐姐你啦。”


    膏藥錢聞言果然麵色更是和緩,露出一嘴稀疏小牙,拱拱手道:“客氣客氣,賢妹有心,真是受之有愧,卻之不恭。”果然沒推辭,便把這事揭過了。席驢兒聽得眼角抽抽,可還不能惱,飯錢都要自己出了,消息還沒聽全乎呢。


    又夾了幾筷子菜,膏藥錢才不緊不慢地放下筷子,道:“其實也沒什麽,我聽衙內說,本郡太守大人偶然得了一件小吃食,用荷葉包著,滋味甚佳。後來想起來再吃,卻遍尋不到,輾轉問了人,才探聽到這原是你們鎮上,路西的茶館賣出來的茶點。”


    席驢兒聽到這裏,有些明白了,試探問道:“錢姐姐此行,莫不是要買一大包點心迴去。”


    膏藥錢聽了一笑,席驢兒如此反應也在情理之中,若是人人都像她這般頭腦精明心裏靈活,那她還叫什麽膏藥錢呢?


    席驢兒又是一番好求,膏藥錢才說出她的壞主意來,原來她不光打聽到了那荷葉小餅的出處,還查到做餅子的人是哪家。


    若是能使使力,把那家人弄個把個到郡守府裏去,伺候的好了府中上下,自己在大人物麵前得了臉麵,自己又是向來的精明能幹,若是那位能提攜一二,將來自己總比在衙內手下討飯吃來的富貴。


    膏藥錢說完她的一番打算,末了又道:“此事約摸還有需要席妹子幫忙的地方。”


    席驢兒雖剛迴來沒幾日,但樊二郎的事她是一向放在心頭的,聽了膏藥錢的話,心裏就是一沉,竟然算計到老娘的未來夫郎身上了。若不是輕易得罪不得她,真恨不得現在就下黑手,替天行道滅了這傷天害理的玩意。


    膏藥錢見席驢兒麵有難色,隻當她是想加碼討賞錢,也不惱,一臉壞笑道:“妹妹放心,姐姐得了便宜,自然不會忘記你的好處。”


    席驢兒一整臉孔,也換上笑臉,道:“妹妹我自是信得過姐姐的為人,隻是我有一陣不在家,卻需先查訪一二再做決斷。”


    膏藥錢隻道有戲,神情越發輕鬆,道:“妹妹是個謹慎人兒,怪道衙內常誇妹妹年紀雖小,卻是個穩妥人。還有個消息要說與妹妹知道,那先前到茶館裏賣餅的,是個男兒腔,後來卻是個俊俏的小郎君。弄去哪個,我都記著妹妹的好,日後必定要好好答謝你。”


    席驢兒聞言,心中有了個想法,若是能順勢把那秦小豬弄去最好,隻是這小豬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找不到這豬,難道要把我夫郎弄去不成。


    她心裏盤算一番,糊弄走了膏藥錢,待到店家來結賬,一掏荷包,果然是不夠的,便對掌櫃唿和一番,叫她記在賬上,拍拍屁股便走人。店家認得席驢兒,素知她的惡名,也不敢上前阻攔,隻得自認倒黴,讓她去了。


    席驢兒哼著小曲,一路閑晃迴家,卻不想在村口被人堵個正著。


    她也不是嚇大的,見那麽些個大小丫頭擋在麵前,又剛吃了酒,混不吝脾氣上來,低下身,兩手在地上各撿了一方磚頭,就要往人群裏衝。


    被狗丫眼疾手快拿住了手腳,二人正在相持,邊上鬧哄哄的人群中忽傳來一聲:“二郎哥哥來了。”


    席驢兒定睛一看,來人果然是樊二郎。


    樊二郎是自己來的,身前身後沒有樊大郎,也沒有錦兒跟著。因著樊大郎要在家中待嫁,不好總出頭露麵,且家中須得留人守著。萬一那小豬自己跑迴來了,或是托人帶信迴來,沒人在家可不好,便把樊大郎留在了家裏。


    至於錦兒,她原是要和樊二郎一道的,昨天找人找了一整天,今天又找了一上午沒去學堂,她原先今天繼續留在家中找秦小豬。挨到今個中午吃過飯,樊二郎一巴掌拍在她後腦勺上,道人是他氣跑的,自然由他負責找迴來。錦兒知道二哥脾氣,不敢強辨,就被這麽著被攆去了學堂。


    樊二郎果然如他自己所言,村裏村外,召集眾人幫忙尋找消失了一天兩夜的秦小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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