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醫院裏的喧嘩聲越來越大。
幾個醫生、護士躲在大廳一側的揀藥房裏，擠成一堆。隔著窗口，看著外麵大廳，一個個嚇得臉色青白，打著哆嗦。醫院的一些醫護人員在遠處轉角、樓梯口觀望著。
“這、這些人會、會不會把醫院給砸了？”一個年紀最小的小護士，說話結結巴巴的。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扒著窗台，兩隻大眼睛向外張望著，既害怕又好奇。
“不要亂說話”有個年紀大的低聲喝了一句，自己的身子卻抖得更厲害。順手摸摸自己的頭頂心，那裏有一塊寸發不生光滑的大疤痕。
縣醫院保衛科的老杜和幾個工作人員，以及派出所來的幾個公安同誌，被一大群年輕人圍堵在醫院的一樓大廳和走廊之中。
圍著的人神情激動，裏一層外一層的圍得水泄不通。不斷的有人往裏麵擠，擠不進去的在外麵吼叫著。圈子中間處，一位老公安揚著雙手，高聲嘶喊著“請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正努力的想勸解眾人冷靜下來。
看起來效果卻不好，排在前頭的人群中，好些人伸手指著一位年輕的公安，怒目而視。那位年輕公安神情異常緊張，臉色發白。
這麽寒冷的冬天，外麵飄著雪花。老杜的臉上卻冒著騰騰的熱氣，此刻，他心裏已經深深的後悔剛才讓小羅去喊公安同誌的決定了。
公安同誌來並沒有錯。誰知道其中有一位工作經驗不足的年輕公安，一來到就板著臉，一不了解情況，二不是勸解，而是咋咋唿唿的，指這個指那個的，態度不善。
這樣做一下子就激怒了眾人。一大群人從各地趕迴來的目的就是報複。在醫院，看到自己的同伴們在病床上痛苦的模樣，個個感同身受。情緒很差。迴來後，對目前情況是有所了解的。報案後，公安這邊一點作為都沒有，眾人心裏已經有了不滿。還想著聽聽公安的解釋，誰想到！
見眾人的情緒穩定不下來，老杜又實在是看不出這一大群人誰是帶頭的，現在怎麽辦？
派出所來的老公安同誌伍軍更焦急，幹這一行多年了，眼光敏銳。看出不少人身上帶著利器，萬一。
這群人身上確實帶著匕首、刺刀，為了報複或者是防身，這年代可沒有不得隨身攜帶管製刀具的規定。
十年特殊時期，華國的‘公、檢、法’係統被嚴重破壞。人們腦海中的法製觀念極其淡薄，傳統的道德秩序、道德觀念被扭曲，無法再有效約束公眾的行為。動亂遺留下巨大的後遺症，盜竊犯、殺人犯、流氓犯、團夥犯罪分子活動猖獗，層出不窮。
犯罪人員普遍是低齡化。二十五歲以下的青少年占作案人員總數的70%以上。衝動就是青少年犯罪的顯著特點。
一九八二年，公安部立案七十四萬多起，大案6.4萬起，其中，殺人、搶劫、qj等重大案件突出，平均下來每天發生大案175起多。
當時社會上流傳著形容治安環境的三氣：壞人神氣、好人受氣、公安怨氣。
派出所的公安民警，對犯罪分子的威懾力嚴重不足。八十年代初。襲警的案件並不少。公安隊伍裝備落後、民警待遇極低，甚至還不能和工廠的工人比。一個縣城的公安局，辦案的車輛隻有一兩部吉普車，民警辦案騎單車、走路是最常見的。一部單車一個月的補助修理費是1元錢。
老公安伍軍和老杜擔憂的就是年輕人的一時衝動，特別是人多的時候，人多事多！也怨自己的同誌一來就把局麵弄僵了。不過。現在再來埋怨已經晚了，怎麽把這個危險先化解才是正經。
“你特麽誰啊？從哪個窟窿眼出來的？怎麽說話的？”
“你們有本事怎麽不去抓犯罪的人？在我們麵前抖什麽威風？”
“我們的人被打傷，現在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你們什麽意思？”
......
眾人推擠著，眼看著場麵越來越不受控製，有人已經揮起了拳頭。老公安歎息了一聲。轉頭叮囑靠在一起的，一位帶了槍的同事“千萬不能掏槍，要保護好槍支”。不掏槍也就是挨一頓打，如果拿了槍出來，那後果，老公安都不敢想。這麽近，這麽多人，一支槍能頂什麽用？
老杜已經不指望啥了，看來今天挨打是挨定了，隻希望等一下不要被打得太狠。老杜露出一絲苦笑，好在這裏就是醫院，有啥治起來也方便。
陡然間從外圈傳來大喝聲“住手，給我住手，你們在幹什麽？讓開、讓開”。
隨著這個聲音響起，老公安伍軍、老杜發現，圍著的人群動作齊整，一個個全部停了下來。然後唿啦的一下，縣醫院外麵進來的方向讓開了一個大口子。
“強哥迴來了”有人高喊著。
“公子來了”
“強哥把李公子接迴來了”
被圍著的公安和醫院的工作人員，長長的唿出一口氣。伍軍眼睛一抬，隻見外麵雪地上停著一部車。四個人急走進來，剛好就站在了自己等人的對麵，在中間突出位置的是一個俊秀少年，其餘三人落後一步，而發話的是這位少年身邊的一個年輕壯漢。
站在中間的少年被大家忽略了，看麵相年紀不大。
一開口就能製止了圍著的人群，這個青年壯漢就是這一大群人的頭嗎？伍軍、老杜一群人的眼光全部瞅著他，心裏猜測著，提起的心終於鬆了不少，有帶頭的就好說話了，看樣子這個帶頭的是曉事理的人。
然而，接著往下，伍軍等人覺得情形不對了。就看見從圍著自己的一大群人中，走出來七八個人，往來人迎去，不是和這位青年壯漢打招唿，卻一個個紛紛站到了那位少年的身前，態度恭敬的說著話。
‘李公子’、‘公子’這些詞語，傳到了老杜一群人的耳朵裏，原來這位才是當家作主的？目光集中到了少年的身上。
李震東的眼光掃視了一圈，除了一兩個人，機械廠的子弟們七七八八的都在這，連猴子都在，搖搖頭“行了，有事呆會再談，讓大家散開一點，圍著公安幹什麽？沒事找事？”
趙強窘然揮手“散開點、散開點，都過來讓李公子見見”，一群人嘩啦的走開了。剩下幾位公安和老杜等人，目光凝重，互相看看。
“我們？”一個公安朝人群方向努努嘴。老公安搖搖頭，轉頭看著老杜“老杜，有熱開水嗎？”還是找個地方商量一下。
“有、有，來來，大家去辦公室喝口水”老杜明白，然後又側頭在小羅的耳邊說了幾句，留下小羅一個人。
小羅苦著一張發皺的臉，往一邊上不起眼的地方靠。
幾個醫生、護士躲在大廳一側的揀藥房裏，擠成一堆。隔著窗口，看著外麵大廳，一個個嚇得臉色青白，打著哆嗦。醫院的一些醫護人員在遠處轉角、樓梯口觀望著。
“這、這些人會、會不會把醫院給砸了？”一個年紀最小的小護士，說話結結巴巴的。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扒著窗台，兩隻大眼睛向外張望著，既害怕又好奇。
“不要亂說話”有個年紀大的低聲喝了一句，自己的身子卻抖得更厲害。順手摸摸自己的頭頂心，那裏有一塊寸發不生光滑的大疤痕。
縣醫院保衛科的老杜和幾個工作人員，以及派出所來的幾個公安同誌，被一大群年輕人圍堵在醫院的一樓大廳和走廊之中。
圍著的人神情激動，裏一層外一層的圍得水泄不通。不斷的有人往裏麵擠，擠不進去的在外麵吼叫著。圈子中間處，一位老公安揚著雙手，高聲嘶喊著“請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正努力的想勸解眾人冷靜下來。
看起來效果卻不好，排在前頭的人群中，好些人伸手指著一位年輕的公安，怒目而視。那位年輕公安神情異常緊張，臉色發白。
這麽寒冷的冬天，外麵飄著雪花。老杜的臉上卻冒著騰騰的熱氣，此刻，他心裏已經深深的後悔剛才讓小羅去喊公安同誌的決定了。
公安同誌來並沒有錯。誰知道其中有一位工作經驗不足的年輕公安，一來到就板著臉，一不了解情況，二不是勸解，而是咋咋唿唿的，指這個指那個的，態度不善。
這樣做一下子就激怒了眾人。一大群人從各地趕迴來的目的就是報複。在醫院，看到自己的同伴們在病床上痛苦的模樣，個個感同身受。情緒很差。迴來後，對目前情況是有所了解的。報案後，公安這邊一點作為都沒有，眾人心裏已經有了不滿。還想著聽聽公安的解釋，誰想到！
見眾人的情緒穩定不下來，老杜又實在是看不出這一大群人誰是帶頭的，現在怎麽辦？
派出所來的老公安同誌伍軍更焦急，幹這一行多年了，眼光敏銳。看出不少人身上帶著利器，萬一。
這群人身上確實帶著匕首、刺刀，為了報複或者是防身，這年代可沒有不得隨身攜帶管製刀具的規定。
十年特殊時期，華國的‘公、檢、法’係統被嚴重破壞。人們腦海中的法製觀念極其淡薄，傳統的道德秩序、道德觀念被扭曲，無法再有效約束公眾的行為。動亂遺留下巨大的後遺症，盜竊犯、殺人犯、流氓犯、團夥犯罪分子活動猖獗，層出不窮。
犯罪人員普遍是低齡化。二十五歲以下的青少年占作案人員總數的70%以上。衝動就是青少年犯罪的顯著特點。
一九八二年，公安部立案七十四萬多起，大案6.4萬起，其中，殺人、搶劫、qj等重大案件突出，平均下來每天發生大案175起多。
當時社會上流傳著形容治安環境的三氣：壞人神氣、好人受氣、公安怨氣。
派出所的公安民警，對犯罪分子的威懾力嚴重不足。八十年代初。襲警的案件並不少。公安隊伍裝備落後、民警待遇極低，甚至還不能和工廠的工人比。一個縣城的公安局，辦案的車輛隻有一兩部吉普車，民警辦案騎單車、走路是最常見的。一部單車一個月的補助修理費是1元錢。
老公安伍軍和老杜擔憂的就是年輕人的一時衝動，特別是人多的時候，人多事多！也怨自己的同誌一來就把局麵弄僵了。不過。現在再來埋怨已經晚了，怎麽把這個危險先化解才是正經。
“你特麽誰啊？從哪個窟窿眼出來的？怎麽說話的？”
“你們有本事怎麽不去抓犯罪的人？在我們麵前抖什麽威風？”
“我們的人被打傷，現在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你們什麽意思？”
......
眾人推擠著，眼看著場麵越來越不受控製，有人已經揮起了拳頭。老公安歎息了一聲。轉頭叮囑靠在一起的，一位帶了槍的同事“千萬不能掏槍，要保護好槍支”。不掏槍也就是挨一頓打，如果拿了槍出來，那後果，老公安都不敢想。這麽近，這麽多人，一支槍能頂什麽用？
老杜已經不指望啥了，看來今天挨打是挨定了，隻希望等一下不要被打得太狠。老杜露出一絲苦笑，好在這裏就是醫院，有啥治起來也方便。
陡然間從外圈傳來大喝聲“住手，給我住手，你們在幹什麽？讓開、讓開”。
隨著這個聲音響起，老公安伍軍、老杜發現，圍著的人群動作齊整，一個個全部停了下來。然後唿啦的一下，縣醫院外麵進來的方向讓開了一個大口子。
“強哥迴來了”有人高喊著。
“公子來了”
“強哥把李公子接迴來了”
被圍著的公安和醫院的工作人員，長長的唿出一口氣。伍軍眼睛一抬，隻見外麵雪地上停著一部車。四個人急走進來，剛好就站在了自己等人的對麵，在中間突出位置的是一個俊秀少年，其餘三人落後一步，而發話的是這位少年身邊的一個年輕壯漢。
站在中間的少年被大家忽略了，看麵相年紀不大。
一開口就能製止了圍著的人群，這個青年壯漢就是這一大群人的頭嗎？伍軍、老杜一群人的眼光全部瞅著他，心裏猜測著，提起的心終於鬆了不少，有帶頭的就好說話了，看樣子這個帶頭的是曉事理的人。
然而，接著往下，伍軍等人覺得情形不對了。就看見從圍著自己的一大群人中，走出來七八個人，往來人迎去，不是和這位青年壯漢打招唿，卻一個個紛紛站到了那位少年的身前，態度恭敬的說著話。
‘李公子’、‘公子’這些詞語，傳到了老杜一群人的耳朵裏，原來這位才是當家作主的？目光集中到了少年的身上。
李震東的眼光掃視了一圈，除了一兩個人，機械廠的子弟們七七八八的都在這，連猴子都在，搖搖頭“行了，有事呆會再談，讓大家散開一點，圍著公安幹什麽？沒事找事？”
趙強窘然揮手“散開點、散開點，都過來讓李公子見見”，一群人嘩啦的走開了。剩下幾位公安和老杜等人，目光凝重，互相看看。
“我們？”一個公安朝人群方向努努嘴。老公安搖搖頭，轉頭看著老杜“老杜，有熱開水嗎？”還是找個地方商量一下。
“有、有，來來，大家去辦公室喝口水”老杜明白，然後又側頭在小羅的耳邊說了幾句，留下小羅一個人。
小羅苦著一張發皺的臉，往一邊上不起眼的地方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