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天空下起了絲絲細雨。來到雲省這裏後,李震東遇到的下雨天很少。偶然遇到一個下雨天,整個人感覺清爽不少。今天心情又是極好,李震東突然來了興趣,這麽好的天氣,若不出去走走,自己都會覺得後悔。明昆市山美水美,雲池的景致更美,這個年代環湖的建築還少,人工的痕跡不多,受汙染的程度還不算重,此時不去,再待何時?李震東後世九十年代來過,看到的更多的是雲池的渾濁波濤,偏僻湖岸邊的廢棄垃圾。


    至於生意上的事情,有人送貨來,就讓他們先住下來吧。不急、不急!明天再處理也是可以的。


    交代了幾句,打發走了一臉不情願的大剛等人,李震東一個人興衝衝的坐公交車去了雲池。明昆市三麵環山,一麵鄰水,這一水就是雲池。


    下雨天,刮著一點微風,對李震東來說,最好不過。李震東最大的愛好就在於漫步悠然在山水之中。明昆市別號春城,這天氣變化,一點點的寒意,對李震東來說不用在意。


    下了車,遠遠就能看到雲池寬闊的水麵。李震東沒往湖岸邊走,直奔群山中那深隱的山道,居高臨下才能看得遠。雨中的山道上,隻有寥落零星的幾個身影。看裝束是周圍村落的農人。


    走在山道上,這一刻,李震東想起了前世。如果說,前世裏我是一名癡狂的行者,那,亦在於山水已打入生命的烙跡。於我而言。生命既已揉進了自然的山水,那麽,每一列山脈,每一處綠水。都能讓我從心中欣然。


    這個季節,雲省的小雨確實不一樣,清冷而不寒,不需要雨衣。小雨細細密密的飄落。飄灑在臉上,昨夜裏醉了酒的頭腦格外清醒些。雲省四季如春,雖是常綠喬木遍布青山,但,有早發的新芽那柔嫩淺淺的新綠,在雨中的青山中,是一簇簇錯落其間,悅目之極。


    下雨天宜高朋相聚,三三兩兩閑談。或啜飲清茶。手談一局。然。李震東不以為意,此刻,一個人在幽靜的山道上。無憂無思的行走著,竟可以聽得見天地間傳來細雨潤物的簌簌聲。


    美景是數不勝數的。一條緊隨著山間公路蜿蜒的小溪流,三兩株岸邊的垂柳,四五聲葉蔭裏傳出的鳴啼,七八分時隱時現的雲池波光水麵。連那些一幢幢比鄰而居的茅屋土房,都成了山野田園間的點綴。它們與山、與水、與綠野融為了一體,是柔和簡樸的。後世的城市中剛硬突兀的高樓大廈,在都市中直是一種迫人的壓力。


    細雨朦朧,此刻,是煙鎖霧迷的蒼穹。稍近些勉強可以見得到林立的樹木,極遠處的山峰模糊不清,一團黝黑的輪廓,是大畫師信手揮毫點落的墨跡。暗下一想,真是失言,又有哪一位大師能得此妙不可言的天地造化?


    衣衫有些濕了,真沒料到,細雨是如此浸物無聲。一滴雨水順著李震東的鬢發流下麵頰,甩甩頭上短短的寸發,順手抹去。如果怯寒畏濕,縮在城市的屋宇中,而不能或不願、不敢外出,豈能會意靜謐的山水?


    你聞得到風雨中那一縷莫名的暗香嗎?


    你見得到遠方那一種朦朧的神秘嗎?


    像現在,李震東站在某處山峰之上,前方夾峙的山峰恰好露出了五百裏雲池煙波浩渺的水麵。山道的曲折,雨霧的迷離,高山大湖,山水之間的隱晦。和晴朗日子裏秀麗的湖光山色、天光雲影不同,李震東更喜歡這風雨!


    這風雨,微冷而清,見物之蒼茫,天地之黯淡,卻能自李震東唇間流出一縷微笑。心境之平淡意滿,極像是輕輕漫步在古典的宋詞裏,翩然、婉約的一種風采。對,那種依依哀婉,稍有點傷春悲暮的感覺。


    見落花紛飛於流水,見枯葉散墜於古道,見朝陽映照於萬頃碧波,見餘暉暮落於西山,見春來繁花滿枝,夏之鳴蟬高詠,秋來果實豐收,冬之大雪飄揚......或淒淒傷情,或悠悠自得,不一而足。


    人是極有靈性的!每一個人都有他自己心內的情意,有些可以對人言語,有些卻隻能含蘊心底,在某些憂鬱的日子裏偶然的想起來。


    漸漸的,李震東的眼神陷入了迷惘之中,眼前這美麗的景色,像極了江南的春天。在非常遙遠的記憶裏,依稀記得,江南春季梅雨季節中,你和我曾經穿越的山林,在山巔上我和你眺望霧中的山水,同樣是微茫而淼淡的大湖,淒迷而虛無的天際,我和你連手走過的那些歲月!


    似乎,寂然而又冷漠了當年的青春,年少的飛揚,揚起了多少的往事?疾馳過後的車輪,那些逐漸落定的塵埃,在舊日攜手同行的小徑......江南的綠草煙光、翠竹亭亭,在風聲夜幕中淹沒,碌碌的生涯!日已逼近的蒼山沉靄,一筆勾銷了你我的恩怨,情仇一點哪能渡得了負累的今生?且,讓我心安,為歲月飲一杯酒吧!


    李震東驀然搖頭,心底一聲長歎,我說我有大悲,亦有大喜。多年以後,物過境遷,或者是遠在他鄉,憶起南方古城悠遠的山路,那知心的情人,抿抿羞澀的一笑,那深沉的一念直是叫你日夜縈懷,千年不忘。是的,有些景和人總是帶給你一些悵然的情緒,知道山水行過,一切都在遠方。人生在於過程,生命終歸會有空白!


    走出山道的李震東來到了雲池水邊,看看湖水,還顯得水淨沙明。李震東感慨著,這麽好的水,也沒多少年了!


    在湖岸邊遠眺雲池又是一種不同的景觀,既有湖泊的秀麗,又有大海般寬廣無垠的感覺。岸邊的建築不多,以低矮的房屋為主。這些建築帶有雲省地方特色,有的是木製結構。湖岸邊景色優美,有一些掌著傘的遊人,在岸邊行走著。


    李震東沿著湖岸一路行去,多是空曠無人的寂野,大飽眼福之際,心裏突然跳出一個念頭,好像現在雲池周邊的地方很多是空著的。這裏將來是國家級的風景名勝區,往後幾十年這裏就是一個聚寶盆。如果,我這一兩年在這裏投資,如果,要一塊地方建造度假村或者是賓館酒樓,不知道行不行?隻要建好了,就是坐等著收錢。這個念頭一出來,李震東的心裏就好像長滿了野草,再也消滅不了!


    看著空曠的湖岸,李震東的眼神格外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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