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的長途客車非常簡陋。很多是四十座的解放牌大客車。座椅不像後世是沙發椅或者是軟椅、皮椅,走的路通常又是高速路,人坐著能夠舒舒服服的靠著打盹。這種大客車座椅全是木板椅子。短途還能勉強,長途坐下來,山道崎嶇顛簸,人一身都像要散架一般。也有好一點的客車,在座位上鋪上海綿,再墊著人造革。這種海綿皮革椅子在很長一段時間流行過。


    遠遠望去,一輛客車像一隻小爬蟲一樣,在空寂的曲曲折折的山道上爬行著。


    “勝哥,你說小萍為啥能寄迴家這麽多錢?現在還能幫你找到這麽好的工作?”沉悶的車廂後座上冒出一個聲音。


    “我要是知道就好啦!小萍在信裏又沒說,隻是告訴我機會難得。你也知道小萍一向來話就不多”劉勝一攤手。王玉林不好意思的摸摸頭“也是哦,小萍在家也不大愛說話”


    “玉林,這次還多虧你啊,不然我一個人出門實在是麻煩”


    “勝哥,咱倆打小一起長大,幹架都是一起上。你說這個客氣話幹啥?我不愛聽。”王玉林歇口氣“再說啦,深區我也早就想去看看,姨父在那裏也缺人手。我們算是順路同行也順帶著照顧你一下,有什麽不應當的?”


    又過了好一段時間,王玉林喃喃低語“勝哥,大半年沒見小萍啦,你說小萍現在是咋模樣?”


    劉勝笑著“還能咋樣?一個不愛說話的村丫頭唄!”聽了這話,王玉林憨厚的笑容掛在臉上,靜靜的想著什麽。


    劉勝心裏歎了一口氣,自己這個兄弟的心思自己何嚐不知道呢!兩人從小玩在一起,彼此的性格都了若指掌。小萍小時候就非常可愛,常常跟在自己和玉林的身後玩耍。玉林一直是把小萍當成妹妹來看待,有什麽好吃的也盡留給小萍。


    隨著小萍漸漸長大後,出落得越發身材窈窕、容顏俏麗。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玉林看向小萍的眼光就有了不同。常常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看著小萍。這些劉勝不經意之間都看在眼裏。劉勝有一次特意在兄弟麵前提起有人來家裏提親,玉林當時就變了臉色,隨後劉勝又笑著說小萍又拒絕了,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個了,玉林的臉色才迴複了正常。那時候起,劉勝就肯定了玉林是喜歡小萍。


    要是自己這個兄弟能做成自己的妹夫,劉勝當然是願意的。玉林為人忠厚老實,勤勞肯幹,兩家關係本來就好,更可以親上加親。問題是小萍這般的出眾,連縣城工廠的幹部都來托人提親。當初劉勝也是見過了那位小夥子,人長得不是怎麽樣,但人家的條件實在是太好,就這樣,小萍也是丟下一句話“我不願意”然後扭頭就走。玉林家裏比起這幹部來差得太遠,玉林喜歡小萍更加是隻敢悶在心裏。劉勝閑聊中探聽了妹妹的想法,小萍說不想這麽早就嫁人,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劉勝當時笑妹妹“人家幹部你都不願意嫁,要是你喜歡的是一個家裏很窮的,怎麽辦?”“隻要我喜歡,不管他有錢沒錢”。劉勝當時還想著,玉林還是有希望的。慢慢的發現小萍隻是把玉林當哥看待,劉勝搖頭,心想:或許時間久點會有變化。誰知道自己突發變故,小萍出去打工,一過就是大半年了。


    劉勝又想起了自己,苦笑一聲。從車窗外看向茫茫的遠方,月梅,我不怪你,隻怪自己命不好!


    長途跋涉的汽車帶著一身塵土慢慢駛進了車站。劉勝和王玉林手忙腳亂的揀好自己的東西下了車。劉勝是左腳受傷,但是走路不需要拐杖,也不需要人扶著。兩個大包裹就丟給玉林拿著。


    剛剛出到汽車站大門口,劉勝和王玉林就聽見了叫喊聲“大哥、玉林哥”。一個女孩子從旁邊走了過來。劉勝和王玉林轉頭一看,兩個人同時陷入了呆滯之中。實際上,在兩個人沒注意到之前,汽車站外來往進出的人群,目光幾乎都是在這個女孩子身上。這個女孩子就站在車站的大門口一邊處,一看就知道是等人的。不過,不管有心沒心的,沒有人敢上去打招唿。一來是這個女孩子實在是打扮得太美,眾人都拿著自己心目中的電影明星來比較一番,似乎、好像、確實是這個女孩子更美,關鍵是這一身打扮透著好看、貴重。二來,這個女孩子身後站著一個魁拔的巨漢,那就更沒必要上去找不自在了。美麗的花朵,大家看看就行。


    劉勝揉揉眼睛,眼前的女孩子還是這個打扮,還是這個模樣。完全否定了自己腦海中妹妹的形象,這是自己妹妹嗎?“你是小萍?”“大哥你說什麽呢?”劉萍嬌嗔“不是我?是誰?”隨即臉帶笑容“玉林哥,你也來了”。


    王玉林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在不停的、不停的往下掉落,聽見小萍的招唿,勉強露出一個笑臉,算是打個招唿,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和劉勝同車而來的有好些青年,路上看見劉勝的時候,還有人嘲笑過。這時候看見這樣的一個女孩和這個瘸子親昵的站在一起,不少人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長途旅程,劉勝和王玉林一身的衣服已經皺皺巴巴的,劉萍一身靚麗華美的服飾。劉萍沒管這個,上前來就扶著自己的大哥“哥,腳好點沒?”。嗯,這是自己的妹妹,劉勝近距離的看清了妹妹。這邊兄妹兩個說笑著,小萍扶著劉勝的時候,雙手袖子往下自然滑落,露出了皓腕上戴著的精美女式手表,還有一個綠意沁沁然的玉手鐲。王玉林怔怔的看著,一絲光芒閃過,仿佛被刺痛了眼睛,輕輕偏過頭。王玉林心裏異常的難受,雖然是近在咫尺,卻感覺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小萍的臉。


    女孩子的巧笑倩兮,吸引了不少的人在大門口處駐足停留。這時候,吳大牛上來了,劉萍笑著“啊,大哥、玉林哥,我們迴去再說,大牛,幫我哥拎著東西”“哎”劉勝看到了這個巨漢,吃了一驚,我的媽呀,這個漢子塊頭真大,這是?劉勝瞎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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