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曼淩一再地深唿吸,為的就是減緩身體的疼痛,但不一會兒之後,她發現了異樣。


    手心裏並沒有溫熱又黏稠的濕潤感,她明明記得自己的手沾滿了鮮血,為何現在什麽也沒有呢?


    夢……是夢……


    「好可怕的夢……」曲曼淩盜滿冷汗的小臉上仍然殘留驚恐,她不明白為何夢境會如此真實,真實到她真以為自己被刺了一刀……而且死了!


    「奇怪了,平時很少作夢的,為何這次作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夢呢?」她一臉不解地問著自己,怔怔地將原本緊緊壓在腹部上的雙手舉到眼前,雙手潔淨無比,什麽也沒沾染上,更別說是大量的鮮血了。


    常聽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壓力也會造成睡夢中腦子產生活動的來源之一,趼以曲曼淩努力迴想昨天的一切,甚至是最近生活中的一切大小事,試著找出讓她作惡夢的原因。


    但想了又想,昨天一切都很平順,最近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讓她感到壓力存在,所以最後仍是找不出作惡夢的原因,隻能把一切歸為大腦活動了。


    重重地籲了口氣,她看著時間,現在是早上七點鍾,離她預定起床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但她決定不再繼續睡了,過於真實的惡夢早已嚇得她睡意全意。


    真是莫名其妙的早晨啊!


    梅雨季節總是讓人心煩氣躁,今天好不容易雨稍稍停了,雖然天空看來仍是髒髒灰灰的,但氣溫倒是不冷不熱,這一點讓一早被惡夢驚醒的曲曼淩心情好上一點。


    出門工作前,她仔細迴想過夢境的一切,但除了最後那可怕的情節之外,再往前推的夢境內容她全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作了很長的一場夢,於是出門前,她決定把一切全都拋諸腦後不再去想了。


    不久後,曲曼淩手裏捧著熱咖啡從咖啡店裏走出,她的視線不是落在右手邊的「agame」,而是落在左前方已裝修完畢並開始營業的另一家發廊——「dance。」


    這裏是美發業的一級戰區,上個月「agame」旗二店在這路段開幕的同時,她就知道在五十公尺這一頭的「dance」已經在裝修中了;雖然雙方是競爭關係,但她並不因為兩家新分店相鄰近的關係就惡意地批判對方,這裏是做生意的好地點,有眼光及遠見的老板都懂得這一點的——


    「agame」的老板群們懂,而「dance」的老板任奎雍也懂。


    今天曲曼淩帶著旗二店的新手設計師去了一趟電視台工作,而她隻是負責把人帶到,熟悉一下環境,便迴到旗二店——也因為不是駐店設計師的關係,基本上今天若沒有客人指定服務的話,她是挺清閑的。


    也因為如此,她才會捧著咖啡,望著工人拆著「dance」二樓外牆上僅剩的部分鷹架,很好奇在鷹架全部拆下後,共為兩層樓的「dance」會呈現如何的視覺感受?


    肯定是十分有質感的,就跟「agame」一樣。


    曲曼淩長期都四處跑著,鮮少在同一家分店裏待上長時間,所以她一直知道這家「dance」的存在,卻從未好好看看它內部的裝潢動線,今天就趁著難得的空檔時間看一看吧!


    想著,曲曼淩移動腳步走向左前方,最後停在「dance」店門的右側,那裏有一大片透明的落地窗,供人清楚看見店裏的大半空間。


    店裏沒人注意到曲曼淩在外頭注視的舉動,但店門外的另一頭,有人注意到了她。


    看著那張美麗的側臉,任奎雍一眼便認出曲曼淩。


    他們去年底在一個大型的合作場上正式向對方介紹了自己,爾後幾迴短暫的碰麵,也都有禮地向對方打過招唿,基本上他們稱得上是認識的朋友,隻是不熟罷了。


    她正望著「dance」店內觀看著,任奎雍猜想她純粹隻是好奇新店麵的內部裝潢設計,正打算上前大方地邀請她入內參觀,但這時二樓外牆上傳來了異常的聲響。


    意外發生了!


    「下麵的人小心——」站在二樓外牆上拆除鷹架的工人突煞大喊。


    驀地聽見頭頂上傳來的叫喊聲,曲曼淩反射性地拾起頭察看,左手臂上卻突然傳來一陣強大的拉力,下一刻她整個人便跌進男人溫熱的胸膛裏。


    「啊……」她發出疼痛的叫喊。


    雖然任奎雍眼明手快地拉了曲曼淩一把,沒讓從二樓掉落的鷹架從她頭上砸去,進而造成無可挽救的傷害,卻也無法讓她完全脫離危險的範圍內。


    掉落的鷹架與地麵碰撞出巨大的聲響,那聲響掩過了曲曼淩所發出的痛唿,沒人聽見她的聲音,將她緊摟在懷的任奎雍卻聽見了。


    「哪裏痛?」他微微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以最快的速度掃視她的全身。


    「我的腳……好痛……」曲曼淩管不了攙扶著她的人是誰,小腳側邊傳來的疼痛,讓她緊緊揪著對方的手喊痛。


    在她喊著痛的同時,任奎雍已經看見她右小腿上那刺眼的鮮紅色澤,還有一條約莫十公分長的血口,看來是被掉落的鷹架所劃傷,鮮血正不斷地自傷口中冒出。


    她必須止血!


    「快去拿一條幹淨的毛巾給我。」任奎雍朝著從店裏跑出來察看的人喊著。


    眼看自己的失誤造成他人受了傷,工作人員連忙來到任奎雍與曲曼淩的身旁,焦急地說:「我馬上叫救護車……」


    這時店內有人急忙拿出幹淨的毛巾來到,而他們身邊已經圍了不少關心狀況的人。


    「那太慢了,你把現場處理好,別再出意外了,我馬上送她去醫院。」任奎雍接過毛巾,立即蹲下身來為曲曼淩止血。


    他將毛巾綁在傷口上,舍去去停車場取車多浪費時間的決定,起身後便伸手招來計程車。


    「把現場處理好,工程驗牧的工作就由你負責了。」坐上計程車前,任奎雍朝著旗二店的店長說。


    驗收新店麵的裝潢工作是他此次前來旗二店的目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受傷的人還是曲曼淩,而他身為老板,此事自然得由他處理最為恰當。


    扶著曲曼淩上車後,任奎雍立即要司機送他們到最近的醫院去。


    急診室裏。


    「好痛……」坐在椅子上的曲曼淩一張小臉全因疼痛而皺在一塊,因為護士小姐正在為她清理傷口,這動作讓她疼痛加倍。


    「看來是沒有傷到骨頭,隻是傷口有些深必須縫合,但為了確定,待會兒我們還是先照一張x光片看看,現在我先請護士小姐為你打一針破傷風。」中年醫生說完,便請護士準備為曲曼淩打針。


    打針痛,傷口也痛,曲曼淩那張美麗的小臉因疼痛而血色盡退,臉色蒼白得可怕。


    「對不起,這一次的意外我會擔起全部責任的。」望著曲曼淩放在身側那緊握著的手,任奎雍知道她很痛,並為此深深自責及……不舍。


    自責是應該的,因為他是負責人,而不舍的情感反應,他自己也感到有些無所適從,因為那股情緒過分私人了。


    他們雖在早先就已認識,但兩人一直處在不熟的狀態之下,又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雖然她大方不做作的姿態,讓他心底對她個人頗為欣賞,隻是這一切都還不足以讓他在此刻產生過多的私人感受。


    難道是因為昨晚嗎?


    昨晚他作了整夜的夢,但長長的夢境竟在天一亮醒來的那一瞬間全數模糊,最後他隻依稀記得這場夢給了他快樂及悲傷的情緒,還有……她。


    是的,夢境的過程他無法記得,但他卻能百分之百地肯定曲曼淩就是他夢裏的女主角。


    甚至,他隱約明白他所有情結的變化全是由這位女主角所牽動,但……這沒道理啊!他們隻是算得上「認識」的朋友關係,這關係比起一般朋友都還不如呢!


    但不能否認的,現在他心底有股情緒——甚至該稱為情感——正在發酵中,他不明白為何會突然就對一個人有感覺,而且還是在知道這號人物存在的多年後—多半的男人與女人之間若有相互或單方的吸引力,不都在短時間、甚至是第一眼便能知曉,他為何變得如此慢熟呢?


    無法解釋突發慢熟的情感發酵,無法解釋為何今天在她一進入視線範圍內,他的目光便隻能專注地望著她,不自覺地將注意力全壓在她身上,再加上離奇的夢……一切的一切他都得不到解釋,但這已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似乎對她越來越有感覺了。


    以往隻覺得她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現在卻覺得她在他眼底除了漂亮之外,還多了份莫名的吸引力。


    傷口很痛,而醫生雖是一派輕鬆的態度,表現出她的傷並無大礙,好似縫個幾針是小事,但她才是傷者,所有的疼痛是她要承受的,而不是別人!尤其是她並不是個痛感神經遲鈍的人,她很普通,也很怕疼的。


    看完了x光片後,醫生向任奎雍與曲曼淩說明了傷勢及處理的步驟。


    「從x光片看來確實沒有傷到骨頭,現在先幫你打麻醉,等等開始縫合傷口,若是你會害怕的話,請將臉轉到一邊去。」看著漂亮的小姐越來越蒼白難看的臉色,醫生似乎才漸漸發覺她那比預想中緊張的心緒。


    有些病人大膽一些,會看著醫生護士的動作,但醫生猜測曲曼淩應該是沒那膽子看才是。


    「我會轉過去的。」因為傷口在右小腿外側上,痛覺不斷地刺激著她,而心情更是一刻也無法放鬆,曲曼淩壓根沒有勇氣看著醫生如何為她縫合傷口。


    醫生點點頭說:「現在先打麻醉。」……


    當護士小姐將細銳的針頭刺入細嫩的肌膚下那一刻,疼痛與緊張的心情讓曲曼淩抑製不住地發出輕吟。


    曲曼淩咬著唇不讓更多疼痛的呻 吟逸出口,她覺得自己好沒用,但她現在真是連一點小疼痛都耐不住了。


    任奎雍在一旁將曲曼淩所有的動作及反應都看在眼底,他知道接下來她並不會再感到疼痛,至少在麻醉藥全數退去之前,但他仍是順從自己心底的意念朝她伸出了大掌。


    「不介意的話,你可以握著我的手。」主動朝異姓伸手是女人大方的權利,而他是個男人,所以他給了她選擇權,不想自己在她心底留下壞印象。


    這雖是一個看似簡單不過的動作,但對於正被疼痛及無比緊張的情緒所侵擾的人兒而書,卻是充滿無限感激的援手。


    這時候沒有男人與女人性別上介意不介意的問題存在,曲曼淩在任奎雍伸出手的第一時間,便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手交入他手裏,並緊緊握著他。


    「謝謝。」


    任奎雍攙著曲曼淩的手肘從醫院裏走出,並一同坐上排班的計程車。


    曲曼淩向司機說了個地址,任奎雍在聽見熟悉的街道名稱後卻皺起了眉頭。「你今天還有未完成的工作嗎?」


    剛才曲曼淩所報出的地址,與他的旗二店剛好在同一條街上,門號更是相差了幾號而已,所以他知道她說出的是「agame」的店址,而不是她的住處。


    聽見問題,曲曼淩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而在誠實地給出答案後,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皺眉看她的原因。


    他不要她繼續工作,他要她休息,他關心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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