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鏡落地港城,本來是從港城轉機迴江州的,打算在港城住一晚,但剛落地就便接到了噩耗。


    董叔給他看新聞時,已經是發生山體滑坡的第二天早上了。


    “急訊播報:貴州銅仁山區多日來連續降雨造成山體滑坡,一隊考察古建的師生和當地村民被一同掩埋在自治區xx村,目前人員傷亡情況不詳,亂石已經堵住了上山唯一的官道,且一條河穿村而過,河道水流迅猛,考慮到很可能發生泥石流及二次滑坡,目前救援隊正準備以直升機搜救的方式,並投送救援物資,盡快搜救被困人員,搜救工作正在緊張進行中。”


    董叔盡量控製語氣:“是賀小姐去的村子,都是江州大學的師生,目前暫時都處於失聯狀態。”


    蔣明鏡聽到後,手機摔在了地上,隨即說:“改去貴州,立刻。”


    董叔安排迅速,一小時後,車子到達機場,馮清先領著一堆人馬迴江州,蔣明鏡隻帶了董叔。


    一路上,蔣明鏡持續給賀朝露打電話,她的手機都處於不在服務區狀態,之前雖然信號不好,多打幾次總會打通的,又給衛星電話打,卻聽到已關機。


    滑坡應當毀了僅有的信號基站,他猜想她把衛星電話關機很可能是想要節約電量。


    董叔瞧著蔣明鏡還算淡定,心裏剛鬆了一口氣,上舷梯的時候,蔣明鏡卻罕見踩空摔了一跤。


    董叔正要上前,空姐搶先一步,一臉擔憂道:“沒事吧,蔣先生。”


    蔣明鏡沒有去搭空姐的手,隻扶著舷梯扶手,自己站了起來,似乎有些走神。


    進了機艙,坐穩後,他才對董叔開口:“她會沒事吧。”


    像是問他又像是對自己的安慰。


    董叔歎了一口氣,安慰道:“賀小姐是個好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一路上,蔣明鏡都不說話,皺著的眉頭卻未曾放鬆過。


    兩小時後,飛機落地機場,車子已經在外等候,上了車,董叔開口:“我們安排的救援隊,馬上就能出發了,當地也派人搜尋了,當地搜救隊說昨天已經有三個不同的衛星電話聯係過外界,定位已經共享給我們的搜救隊了,大學那邊說這次提供了兩台衛星電話,那第三台應該是賀小姐的。”


    蔣明鏡聽了以後沒有迴話,冷峻的眉峰緊蹙著,半晌,才開口:“我跟著一起進山。”


    董叔聽到這時,下意識反對:“這怎麽行呢,山裏這麽危險,形勢隨時可能發生變化,搜救隊是專業的,您別擔心過了頭,您要是有個好歹,集團怎麽辦?”


    蔣明鏡打斷他:“我低估了她對我的重要性,而且我有進山經驗也有搜救證,為什麽不行。”他以為隻要得到就可以了,可得到了卻想要更多,不僅僅是得到她的人,所以他才會一次次反常,他像是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她失聯的幾個小時裏,他才終於明白他有多擔心她,多在乎她,他突然明白了他不能失去她,他看到賀朝露同別的男人在一起就嫉妒到發瘋,他想要掌控她,他想要她為自己而開心,為自己而難過,他希望她在他身邊是快樂的。


    他竟然愛上她了。


    此刻,他竟然為意識到這一點而鬆了口氣。


    如果他早點意識到就好了。


    董叔閉了嘴,他下的決定,何時因為別人的勸阻放棄過,況且先生確實有多年徒步經驗,還考了證在雪山救助過人。


    說話間,蔣明鏡已經把進山需要的東西寫下來發給董叔了,董叔無奈搖搖頭,卻還是抓緊派人去采購。


    *


    金秀把各種野果拿葉子包裹起來,交給鬆音:“沿著洞口往左側走二十米左右能看到幾株這種果子,可以吃,如果吃完了,我們還沒迴來,你再去那邊摘。”


    金秀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有些虛心,她把她的好朋友帶走了 ,因為她的私心。


    兩人走的速度很慢,大概是昨天的一半,昨天因為震動,山路上多了很多落石,稍有不慎就會摔倒,況且要隨時觀察周圍的情況。


    等走到奶奶的吊腳樓時,發現昨天考察的這幾棟山頂的樓都是安好的。


    可是當他們走到樓前開闊地帶,兩人都沉默了,巨大的震撼席卷了兩人。


    今天雨勢比昨天下午小了很多,隻是毛毛細雨,兩人終於看清了遠處的情況。


    住宿點在河邊,住宿點背後的一片山全部下滑,如同蛋糕切片一樣,斜向切下來,把半座村子全部掩埋,砂石土礫遍地都是,整個村莊都像是一攤爛泥,砂石湧入旁邊的河流,水勢很急,形成泥石流往下遊衝去,越往下開口越大,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漏鬥式的形狀,下遊的村莊樓也好路也好已經全然不見了,隻剩下一片黃土色。


    賀朝露與同學老師前幾日考察的那幾座吊腳樓,如今坍塌的坍塌消失的消失,隻留下河對岸一小半的村莊。


    看著一片狼藉,她呆愣在原地,這是夢嗎?誰能打醒她?


    “媽媽,媽媽,媽媽。”金秀唿喊著往前跑。


    賀朝露跑過去拉住她:“別過去,金秀!”


    金秀轉頭,滿臉是淚,狠狠甩開她的手,怒吼:“你別拉著我!”


    這座山和坍塌的山相鄰,賀朝露看前方的路坍塌了,死命拽住她,金秀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媽媽獨自守家照顧老人,這幾日幾乎每天都在家裏幹活喂豬做衣服,最多的活動就是去外麵割豬草,如果事發,她在家,那片黃土色說明金秀媽媽很可能被掩埋或者衝走了,即便過去也是於事無補。


    她整個人攬住金秀的腰,金秀直接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她也跟著紅了眼眶,隻有親身經曆過山體滑坡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份震撼與恐懼,一瞬間竟能將萬物化為虛無。


    她現在也忍不住擔心她的同學們的安危,等金秀情緒穩定些,她幫她擦幹眼淚,盯著她的眼睛說:“金秀,聽姐姐說,也許你媽媽事發並不在屋子裏,咱們現在慢慢走過去,別著急,你仔細想想除了眼前這條路,還有哪裏能往下走。”


    金秀抽噎著說:“往前......往那邊走後山還能下去,但不知道......不知道後山的路有沒有被山石堵住。”


    她雙手摸了摸金秀的臉:“好樣的金秀,你已經很棒了,我們現在去奶奶家拿點吃的,然後就去後山看看能不能下去,好嗎?”


    金秀點了點頭,她才深唿了一口氣。


    兩人在奶奶家隨便吃了點飯,又翻出一些麵包和牛奶,奶奶應當舍不得吃,牛奶已經過期了,兩人便隻拿了些麵包,裝了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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