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賀朝露醒來,身邊床榻早已空空。


    等上學時,才發現今天是董叔來接她上學,她不禁問:“董叔,怎麽是你?”


    董叔歎了口氣,替她把門開開:“您先上車吧。”


    今天竟下起了雨,不知不覺已經三月中了,春天竟然快到了,不知是雨夾雜著行色匆匆的人們,還是人們夾雜著雨,陰暗的天空,人們步履匆匆,踐踏著地上的水潭,躲避著雨頗為不易,許多人都不想被濺濕。


    車子駛出景榮,董叔才開口:“他已經被蔣先生開除了。”


    賀朝露驚訝:“為什麽?”


    董叔:“沒有做到保護您的職責。”


    賀朝露下意識垂眸,這事本是她的責任,沒想到牽連身邊的人丟了飯碗。


    她問:“董叔,您可不可以和他說說,是我的原因不要怪罪司機。”


    董叔歎了口氣,“哎,賀小姐,先生怎麽會不知道呢?他呀,不過是拿您沒辦法,又沒處發泄罷了。”


    董叔從後視鏡看賀朝露,低頭一臉陰鬱,再想想今早蔣先生的表情,就知道兩人又鬧得不可開交,想想還是開了口:“您別擔心,過幾天等他氣消了,我再同他說說,先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不過賀小姐,您不知道,昨天先生有多擔心您,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先生這麽著急。”


    賀朝露抬眸聽他講。


    “先生一聽司機說您失蹤了,就給您打電話,發現打不通,便立刻派人去查,生怕您出事兒。當時他在一個重要的飯局上,知道您在山隱,就拋下了人家老總急著來找您了。”


    董叔的聲音都透露著疲倦,許是昨夜沒有休息好。


    “您還不知道吧?山隱是莫家開的,江州城的娛樂場所莫家是占了一大半的,但是這塊的夜場一直不怎麽太平,昨天找您麻煩的人也是這裏的常客,仗著家裏有點權勢,經常玩弄場子裏的女孩,但畢竟那人父母在當地有些關係,出了事兒警察都拿他們沒辦法,經常就是拿錢解決,莫先生更拿他沒辦法,隻能找安保盡力控製,不要讓事情鬧大。”


    賀朝露想怪不得昨天莫淮左會來,聽到這兒確實有些動容,昨天她還以為他生氣是因為看到麥冬,畢竟昨天他說的話很難不讓人誤會。


    董叔:“那人應當不知道您是蔣先生的人,才生出了心思。如果昨天,我們沒有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聽董叔說著說著,她竟然生出了愧疚感,低頭輕聲問:“他...他今天去公司了嗎?”


    董叔點頭:“嗯,馮助理過來接了,這幾天他也挺忙的,馬上又要去英國出差幾天。”


    董叔又說:“昨晚,蔣先生還給我打電話,說要把欺負您的人趕出江州城。”


    賀朝露一聽,心裏更不是滋味了,他什麽都不和她說,還欺負她,她怎麽知道他做了這麽多事,也不知是怪自己還是怪他。


    “他都沒和我說......”


    董叔看她失落,又笑著說:“賀小姐,容我嘮叨兩句,我知道蔣先生的脾氣不好,話又少,您已經很包容他了,他呀,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越是在乎的東西越想要牢牢握在手裏,卻不知道得向那風箏一樣,適當鬆綁,既難為了自己又難為了別人,但是他也絕非計較之人,您也別和他計較。”


    賀朝露笑了笑,沒想到董叔口中的蔣明鏡竟是這樣的。


    不過經董叔這麽一說,她心裏對他的氣,少了不少。


    “謝謝你,董叔。”她垂眸,又躊躇了一下,說:“但,我們昨天吵架了。”


    董叔擺了擺手,笑著說:“哎呀,夫......”他頓了頓意識到不對:“年輕人床頭吵架床尾和,您千萬別想太多,蔣先生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您啊,也哄一哄他,說不定馬上就和好了。”


    賀朝露噗嗤一笑,他們可不是夫妻,隻是不知不覺間,這場交易好像有點變了味道,是什麽她好像也說不上來,隻從前他如果欺負她,她會安慰自己隻是交易,可現在,她卻會為此難過,這到底是為什麽?


    到了學校,先同麥冬解釋了下昨天的事情,她當然不可能同他說真相,隻是說一個朋友救了自己。


    麥冬還是有些懷疑,但既然賀朝露都不願意再多說,他也沒繼續問下去。


    鬆音因為宿醉請了一天假在宿舍躺屍,知道她迴來,趕緊從床上蹦噠了下來,好在昨天已經有人同她和鬆陽解釋賀朝露已經安全了,不然她真的會愧疚一輩子的。


    賀朝露好奇問:“是誰和你們說的?”


    鬆音想了想:“應該是個很高大威猛,穿著條紋格西裝的男人,很帥氣。”


    賀朝露噗嗤一笑,到誰身上,她還是忘不了帥氣。


    “好啦,你繼續睡吧,我去上課了。”


    鬆音抱了抱她,還是鄭重地同她道歉:“露露,對不起,昨天我說了很多糊塗話。”


    賀朝露拍了拍她的後腦勺說:“沒關係,隻要你健康快樂就好了,我們小音一定會找到那個愛她珍惜她的男人的。”


    鬆音忍不住落淚問:“你都知道了?”


    賀朝露點點頭。


    鬆音說:“如果你也喜歡師哥,我不會阻止你的,你去追求你的幸福吧。”


    賀朝露橫著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露出疑惑的表情:“也沒發燒啊,怎麽又開始說胡話了?我是喜歡師哥,但隻是同學情,不是愛情那種喜歡。”


    鬆音盯著她:“這樣啊,我還以為......你也......”


    賀朝露握著她的手左右擺了擺:“好啦,別多想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一整天的課,賀朝露都在走神,想起昨晚又想起董叔早上說的話。


    等上完課迴到景榮,吃了飯,她又去寫了會兒作業,補充了一些曆史資料,今天梁老師終於告知了去貴州修複古建的學生名單,她和鬆音都在裏麵,所以她需要惡補一些關於吊腳樓以及湘西那邊的民俗知識。


    可是越學越學不進去,看了眼手機已經晚上十點了,他還沒迴來。


    她想了想決定發個信息給他。


    【您晚上迴來嗎?】


    這好像有點太曖昧了,像是在查崗,算了,還是刪除。


    【您什麽時候去英國?】


    這也有點像在查崗,他們應該還沒有親密到這種程度吧,刪掉。


    【您已經去英國了嗎?】


    這是個詢問句,看上去好一些,算了算了,別糾結了,她還是發出去吧。


    不到一分鍾,手機鈴聲便響起了。


    *


    另一邊,馮清早上來別墅接蔣明鏡。


    一大早就看到了蔣明鏡的一張臭臉,和嘴唇上的傷痕。


    這個位置?不會是......這麽激烈嗎?


    馮清盡力抑製住遐想。


    “看什麽呢?開車。”後座蔣明鏡冷冷命令道。


    馮清趕緊挪開在後視鏡的視線。


    隻是臭臉並沒有這麽快結束。


    這一天,蔣明鏡不是在訓人就是在訓人的路上,大家的工作好像他都不是很滿意。


    總裁辦的另一位總助問他:“誒,董事長今天怎麽了,怎麽和吃了槍炮似的?”


    馮清搖了搖頭:“不知道。”


    總助左右看了一眼,抬手側著捂著嘴說:“誒,我剛剛端茶進去的時候,看到他嘴上被咬了,這位置不覺得很曖昧嗎?”


    馮清裝作想了想,搖頭:“不覺得。”


    總助:“切!”嘴巴真嚴,啥也問不到。


    一直到晚上十點,董事長辦公室依舊燈火通明,馮清看他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樣子,過幾天就又要出差了,老板真是日理萬機,精力旺盛。


    好在董叔已經來接他的班了,他終於可以迴家睡覺去了。


    蔣明鏡剛看完一家分公司的財報,一塌糊塗,摘掉眼鏡,往辦公椅後背靠了靠,就聽見手機叮咚兩聲。


    他拿起來看竟然是她發來的短信。


    他沒有發短信的習慣,隨即迴了電過去。


    “喂。”對麵的聲音糯糯的。


    他輕笑:“還沒睡嗎?”


    “沒,剛做完作業。”


    聽她的聲音,好似原諒他了,他還以為她還要生氣一陣。


    他起身,點了支煙,頓了半晌,才開口:“我還沒去英國,不過這段時間比較忙,就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住了,你在家裏乖乖的。”


    他說完又頓了頓,把“家”這個字在嘴裏迴味了幾遍,兀自笑了笑。


    賀朝露聽到對麵打火機的聲音,便沒有再多言,等他點煙。


    “好。”她迴了一個字,他們之間很少打電話,平常見麵話就少,話最多的時候就是吵架,別說打電話了。


    “你這專業為什麽還要寫作業?”


    賀朝露想了想,慢悠悠地說:“除了實操,會有一些知識類的考試題目,化學、曆史、設計、美術、建築好像都要學一些。還有就是......我可能要去外地做一個修複項目實踐,可以嗎?”


    她想還是探探他的口風, 以免又發生這次這樣的事情。


    話筒裏,他語氣果然冷了幾分:“去哪兒?”


    她老實交代:“貴州,準確的說是貴州和湖南交界的湘西地區,那邊的吊腳樓,每年我們學校都會組織老師和同學聯合當地的專家去做搶救性修複工作,我很想去,但我們學生隻去兩周時間就行了。”


    “什麽時候?”他語氣沉緩了些。


    “暫定下下周。”


    蔣明鏡想了想,下下周他應當還在英國出差,但那邊民風彪悍,如果遇到危險,不過既然是學校組織的,應當會有所準備。


    電話安靜了許久,賀朝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不同意。


    良久,他才開口:“嗯,可以,但有一個要求,去了那邊,每天都要打平安電話給我。”


    賀朝露鬆了口氣:“好,但你那會兒是不是在出差啊?”


    “嗯。”她聽到了蔣明鏡走路的聲音:“沒關係,我接的到。如果要去山裏,我讓董叔準備一台衛星電話給你。”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兩邊都沉默了許久。


    蔣明鏡突然開口:“曦曦,昨晚,對不起。”


    賀朝露頓了下,他竟然給她道歉了。


    “沒...沒關係,我也有錯。”


    她聽到電話傳來輕笑,像是很隨意地開口說了句:“在江州,你不會再見到了他。”


    賀朝露咽了下口水,她知道蔣明鏡指的是昨天派人追他的男的,但是“不會再見”是什麽意思?


    算了,還是別想了,她問:“你還要再繼續工作嗎?”


    蔣明鏡:“嗯,還要一會兒。”


    賀朝露:“那你先忙,早些休息。”


    “嗯。”


    蔣明鏡聽到對麵的忙音,才掛了電話,嘴角不自覺掛起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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