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曙色將至。


    林一羨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入眼便是一片雪白。


    空氣中漂浮著遊曳微蕩的細塵,鼻尖是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病房裏無比寂靜,窗外熱風掀起枝葉,透過沒關好的窗縫,順勢鑽進來。


    當初冬日裏心心念念大夏天的溫度,等到窗外熱辣的陽光鼎盛,隱約感受到窗邊的熱流時,她隻想趕緊把窗簾拉上。


    她揉了揉眉心,思緒一片空白。


    深處的記憶像是塵封已久,隨著她的逐漸清醒而翻湧而至,她記得一向清冷淡然的少年崩潰絕望的表情,記得他發了瘋般的嘶吼,記得他跪在地上,無措的看著她,姿態幾乎低至塵埃,慌亂的求她堅持住,求她不要睡,求她不要離開他。


    當時流了那麽多血。


    她也沒法確定自己真的能不能活下來。


    但現在看來——她不但活下來了,她還活的好好的。


    林一羨瞥了眼身側的茶幾,從抽屜裏翻出自己的手機,太久沒用了,電量早已耗盡,她給它充上電,然後發了十幾分鍾的呆。


    手機開機,亮屏。


    2019年9月27日,周五,天氣晴


    看到這個時間,林一羨猛地睜大眼睛,呆住了。


    林一羨:???


    她居然在這個病房裏躺了一年多啊!!!


    女生穿著鬆鬆垮垮的病號服,坐在床頭晃蕩著腳尖,隨即她下意識的劃開微信,在小群裏發了條消息。


    賀風徐徐歸:爺醒了啊爺醒了!你們在哪兒!


    她想了一下,又掃了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掐指一算。


    這個點,估摸著他們在學校上課呢吧。


    於是她搓了下自己的頭發,對著鏡子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就準備準備出院了。


    她的語氣很歡快:等我來找你們啊。


    但很巧的是,她剛打開病房的門,就被一眾白大褂摁在了病床上,一臉懵逼的被做了個體檢,等到判定她確實沒什麽問題了,她才被允許出院。


    這麽一折騰,都到下午了。


    17年的時候,揚城二職的體育館還在裝修,到2019年,揚城二職比之前好像更高大上了,裝修的都blingbling的,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錢。


    林一羨正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迴去把校服穿過來,免得在這邊的學生堆裏顯得格格不入,就見神色匆匆的徐幼之踩著石階出現在她麵前。


    對方衣袂飄揚。


    發絲剪短了些,垂在肩膀稍稍下麵一點的位置,像是高了瘦了些,眸色漆黑微冷,脖頸修長皙白,像一塊月光下奶色通透的羊脂玉。


    徐幼之抿著唇,盯著林一羨看了兩秒,然後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步伐稍快的領著她走下石階,往美術教學樓走。


    她的表情還挺嚴肅。


    “你醒的還真是時候,要是你今天沒醒過來,某人就要內疚崩潰到輕生了。”


    徐幼之的唿吸沉重,但不穩,林一羨被她引導著走,聞言,腦海中最後的記憶像是忽然開了vip切換了清晰度,她隱隱察覺到了什麽,心下忽然升起一種慌亂的不安感。


    嚴謹是個極端的性子,他比常人更悲觀,情緒抑鬱難控,她是他身邊唯一一個被他溫柔縱容寵著的姑娘,可她在他麵前出事了。


    不僅如此,害她出事的還是他媽媽。


    嚴謹這家夥。


    肯定崩潰絕望又抑鬱。


    他已經在這個情緒裏待了一年多了。


    美術教學樓沒有電梯,封頂就六樓,六樓依舊是中三電子商務電子電器3+2專業和單招班,林一羨剛醒,爬樓爬的不太順暢,沒爬兩樓就開始大喘氣,徐幼之一邊帶她上樓,一邊簡單的告訴她現在的情況。


    1.自她手術結束後,醫生告知手術結果,說是壓迫到了大腦神經,醒過來的時間不定


    2.嚴謹以死逼著他媽媽向警局自首,以傷害罪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


    3.自她昏迷至現在,嚴謹選擇了住校,性子陰鬱至極,他逐漸與人少了交流,大夏天也裹著長袖。


    賀知裏黏她,陪著她住校,酥酥被他無情的丟到了徐家照顧,給平時一個人待在大宅子的鄒嬸解悶。


    班上住宿的男生大部分都分在了一個宿舍,賀知裏和嚴謹同一時間申請住宿,所以愉快的分到了一個宿舍,他某天失眠,淩晨睡不著,撞見那個蒼白漂亮的少年迎著月光,指間捏著單薄的刀片,鋒利的邊緣泛著冷淡的光。


    對方麵色漠然。


    半遮的眸底卻是壓抑著通紅。


    灰白月光傾灑,落在對方裸露的手間腕骨上。


    恐怖的疤痕交錯。


    利刃劃破瓷白皮膚。


    鮮紅順著劃下的方向溢出。


    賀知裏瞳孔猛地一縮,利落的翻身下床,憑借182的身高,踏著床架,伸手,握住對方指間的刀片。


    那是賀知裏真實的被嚇到了。


    他緊捏著掌心,漂亮瀲灩的瞳色一眨不眨的揚眉盯著嚴謹。


    掌心被割破,賀知裏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五指緊合,沉默著,擠在那片灰白淺淡的光下。


    賀知裏衝他很輕很輕的搖了搖頭。


    又拿了碘伏和紗布過來,替他在手腕上纏繞好。


    賀知裏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他,畢竟他也有過孤立無援的時候,他知道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的感受有多絕望崩潰,在賀柏離世那天,他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


    但幸運的是,他那個時候,有徐幼之在身邊陪著。


    徐幼之什麽話也沒說,也沒安慰他。


    隻是給了他一個可以依賴的懷抱,還有一個可以肆無忌憚釋放情緒的肩膀。


    在一切悲痛麵前,那些來自外界的安慰隻能感動外界,暖意抵不到心底,他的內心依舊一片荒蕪。


    賀知裏張了張嘴。


    掌心傷口割的很深。


    但他隻是簡單的止血包紮了下,就過來,僵硬的揉了揉他的頭發。


    就像是徐幼之揉他一樣。


    這個動作能夠有效的安慰到賀知裏,所以賀知裏覺得,這個動作對嚴謹來說,說不定也有用。


    嚴謹僵了一下。


    隨後漆黑深沉的眸子,緩緩的瞥過來。


    少年穿著最簡單的白色純棉t恤,指尖收迴來。


    他很認真的看著嚴謹,說:“我和徐幼之,我們都會陪著你,陪你等她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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