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正常人當然想不明白了。


    如果重生的不是祝葵自己,她也要想不明白的。


    但祝葵也沒有辦法跟陸文瑞說,她已經是十多年後的她了,忘記一個初中同學再正常不過,你想不通的事情背後往往就是有一個這麽離譜的緣故。


    祝葵本來就是一個偽裝出來的善言辭的形象,其實本質上還是個嘴笨的人,會說的話都是大部分人都會說的場麵話,這一碰上現實的修羅場,她就啞言了。


    實在是沒有辦法接陸文瑞的話。


    好在陸文瑞也沒有想讓祝葵接住自己的話。


    他對祝葵的觀察不是一天兩天,所以早早地就確定了對方實在真的已經忘記了自己這個老同學,按照這個邏輯推測下去,如果他是祝葵的話,應該就會為自己這一番話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畢竟,從始至終,陸文瑞都很清楚,自己沒有很明確地立場去指責祝葵這件事。


    她從前朋友眾多,自己不過是她那許許多多的朋友當中的一個,被遺忘好像也是情理之中,隻是他自己過不去這個坎。


    但如果真的隻是這樣就好了。


    陸文瑞有的時候真的很害怕自己的敏銳。


    他“指控”過祝葵後,又輕聲對祝葵道:“不好意思,我的情緒有點過分激動了。”


    祝葵默然,片刻後說:“也沒什麽的,就是太久沒有人和我說起以前的事情了。”


    小姨的確會說起一些從前的事情,但都不會涉及到她在學校的形象,頂多就是感慨下,說她可以跟以前一樣,和大人撒嬌,不用這麽成熟之類的。


    別說是其他人,其實連祝葵自己都已經不記得父母出事前的自己具體是個什麽形象了。


    說不定,現在,在這個世上,隻有陸文瑞還記得那個鮮活的祝葵了。


    因為對方的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祝葵大概清楚陸文瑞接下來想要說什麽,她不擅長處理這樣的事情,絞盡腦汁在想辦法讓陸文瑞放棄把那些話說出口。


    陸文瑞也不是個笨人,甚至還可以說是十分聰明,他一眼就看出了祝葵的糾結。


    但這迴,陸文瑞沒有和之前雲漫漫的生日宴上一樣這麽善解人意,而是該說什麽、想說什麽,都直接說出了口:“雖然和從前有很大的不同了,但我覺得這點你卻沒有變過。”


    “你還是這麽怕麻煩。”


    “不過,這次麻煩還是得找上你的門了。”陸文瑞對祝葵抱歉地笑笑,“你應該也知道,我喜歡你吧。”


    後麵的話,陸文瑞用的是陳述句,態度也就不言而喻。


    祝葵僵住——知道你還說!


    “我之前是不知道,你跟我說這麽多話,明裏暗裏的不就是在暗示這件事麽。”


    不知道該怎麽十分完善地應對,祝葵幹脆就破罐子破摔了。


    陸文瑞卻轉了話口,說起另外的事情來:“其實你應該也能感受到,咱們在南平一中的時候,我是有意地在跟你們保持距離。”


    “有感受到你在保持距離,但沒察覺到你是在有意的。”祝葵撇撇嘴,說,“我還以為你是生性內向,不愛接觸人。”


    “那看來我的演技還是不錯的。”


    陸文瑞先是對自己表示了肯定,而後才又和祝葵說:“其實我是擔心,對現在的你越是了解,我就會越是想不起來從前的你是什麽樣的。”


    “祝葵,你不用怕麻煩的,因為我喜歡的是從前的你,不是現在的你。”


    陸文瑞的父母也都是老師,但他的父母和祝葵的父母完全相反。


    兩口子對他的學習成績都有很嚴格的要求,陸文瑞隻要考了一次第一,那之後就不會被允許考第二,說是不願意看到陸文瑞成績退步,但口口聲聲的都是“全學校的老師都知道你是我們的兒子,你考差了不就是丟我們的臉”。


    初中之前,第一多好考啊,小學階段,連語文都容易拿滿分,而隻要有三個滿分,你就是第一,不管這個第一是不是有好多個。


    但上了初中後就不同了。


    科目的增多,難度的增大,這些因素就是一群滿分的第一名們逐漸劃分成第一、第二甚至第十的助力。


    陸文瑞在初一第一次月考的時候,排名班級第二。


    其實這個成績已經很不錯了,可陸家父母已經跟外界的人宣揚過太多自家兒子第一的名聲,他的第二名就成了一個巴掌打在了夫婦倆臉上,哪怕並沒有人因為這件事嬉笑兩人,可他們依然覺得丟人,於是就把氣撒在了陸文瑞身上。


    陸文瑞至今都還記得,自己帶著成績迴家後,父母不問任何緣由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那個時候,陸文瑞父親剛調到南平小學教書,他家也就跟著搬到了南平小學附近的家屬樓,也就是祝葵家隔壁。


    老舊的家屬樓沒有任何隔音的設計,在屋子內高聲說話十分輕易就能被門外的人聽到。


    祝葵也才剛放學,她考了班上第十,這對她而言已經是很不錯很不錯的成績了,所以她本人心情好得很,在家裏開了一根雪糕正準備美美吃呢,第一口都還沒咬下去,就聽到隔壁的鬧騰聲。


    祝葵本人再次聽起陸文瑞的描述時,也不得不感慨當初自己的膽子實在是大,覺得隔壁的人說的不對,就去隔壁主持正義了,到了就喊:“陸老師、周老師,照你們的話說,那我爸媽的臉不都給我丟光了?”


    而且她也機靈,讓兩個大人無話可說的時候還會緩和氣氛,對他爸媽說:“周老師也是教初中的,肯定也知道初中的科目更多了,陸同學又不是天才,他隻是有比較良好的學習環境和比較自律的學習習慣而已,不是天才肯定就會有不擅長的科目,那在不擅長的事情上丟分很正常啊,他現在在班級和年級都還是名列前茅的,已經很厲害了。”


    祝葵的爸爸是副校長,陸文瑞知道,他爸爸是給副校長麵子,但總之,他免了一頓罵。


    祝葵仗義執言了一番,很快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直到在一次體育活動上跟陸文瑞分到了一組,才重新想起來。


    這個時候,陸文瑞又重新迴到了班級第一的位置。


    祝葵就說他:“看吧,我就說你很厲害了。”


    陸文瑞鬼使神差,把心裏憋著的話說出來了:“可是我爸媽不這麽認為,班級第一還不夠。”


    他們還想要年級第一。


    祝葵想也沒想,直接接話:“管他們怎麽想呢,你現在考試考出來的分數對得起你自己就好了,愛因斯坦也厲害啊,那也不能要求你成為愛因斯坦吧?你爸媽教書都還沒有我爸媽教書厲害呢,憑什麽要求你就一定要比別人厲害。”


    說完後,還嘟囔一句:“更何況,你現在已經比我厲害了,這不比你爸媽強?”


    陸文瑞從小都背負著父母的殷切期望,學習的目標一直都是為了讓父母努力,是從祝葵跟他說了這麽一番話後才第一次開始思考自己學習真正的目標,找尋自己學習的意義。


    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陸文瑞忍不住關注起了祝葵,發現了她身上許多優點。


    “以前的祝葵成績或許沒有你現在好,但以前的她,一定比你更有勇氣。”


    陸文瑞自嘲道:“我會被以前的你吸引,也是因為你的勇氣。”


    如果不是祝葵那次勇敢地站出來和他爸媽抗議,那陸文瑞可能至今都沒有辦法反駁父母任何的安排。


    轉學也是父母的安排,陸文瑞倒沒有拒絕。


    他看著祝葵,會覺得對方越來越陌生,於是乎越來越害怕——連祝葵都喪失了勇氣,那從祝葵身上汲取勇氣的自己該怎麽辦呢?


    所以,他還是選擇了徹底遠離,他害怕繼續留在南平一中,他還是會一邊克製自己不去親近祝葵,一邊又忍不住靠近對方,然後發現祝葵不是祝葵,從而失去了自己現在的目標。


    或許距離真的有魔力,離開了南平一中,或者說離開了父母身邊的陸文瑞,又再一次重塑了自我。


    “還是很感謝從前的你,不過我現在已經可以坦然地看向前方了,所以我也希望你也能夠坦然地看向前方。”


    陸文瑞不知道祝葵是重生的,他認為祝葵現在還困在父母事故之中,所以才會失去勇氣,這麽說,也是希望祝葵能夠真正地走出心理創傷。


    但話落在祝葵耳邊, 卻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她才後知後覺,自己從前種種,好像都沒有脫離上輩子的自己的影子。


    做了什麽事兒、取得了什麽成績,祝葵都會下意識地同上輩子進行比較,甚至有的時候連思維模式都還是上輩子的。


    嘴上說的是上輩子,其實內心並沒有把上輩子當作是上輩子,而是當作了這輩子的前半部分,自己現在隻不過是上輩子的延續。


    有什麽好延續的呢?


    這輩子的自己,已經擁有了全新的開始了。


    祝葵再看向陸文瑞,發現對方的確沒有自己想象中的躊躇神色,顯然是下定了決心之後就不會後悔。


    “謝謝你,我明白了。”


    陸文瑞卻以為她是明白了自己祝願她早日走出陰霾的話,兩個腦波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的人,一番聊下來居然還聊得很不錯。


    快到點了,陸文瑞也就跟祝葵告別。


    祝葵說:“既然你都已經想明白了,以後可以多和我們聚聚,不然大家可能都覺得你嫌棄我們呢。”


    陸文瑞:“沒有的事兒,下次一定和你們聚!”


    上午接待完陸文瑞,下午又接待了王铖他們,並且和他們說起了陸文瑞上午來過的事情。


    王铖這家夥都不知道這迴事,震驚:“你們居然暗度陳倉!”


    祝葵剛好取來了一個小蛋糕,聽到他這話,直接把蛋糕塞進他嘴裏:“我們光明正大就坐在這個位置,暗度什麽陳倉!”


    “人家陸文瑞下午就要出發去學校了,當然就隻能上午來了。”


    她反正是懂春秋筆法的,陸文瑞跟自己聊了什麽那是一個字都不會透露,但也不會做偷偷見麵這種事情的。


    等到第二天她和程如心兩人準備返校,在候車室等火車的時候,祝葵才跟程如心說起了陸文瑞的事兒。


    “他喜歡我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祝葵用手肘戳了戳程如心。


    程如心手裏拿著袋祝葵小姨友情讚助的烤麵包片吃著,聽著祝葵的話,那是一點都不意外,漫不經心道:“不僅我知道,王铖應該也知道。”


    祝葵:???


    程如心:“要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麽跟咱們要好?可不就是為了給他的好兄弟打探消息?”


    王铖在初中那會兒跟她們倆玩得好,至少在男生那邊名聲不太好,要不就是說他諂媚,要不然就是說他娘娘腔,其實都是在酸,程如心門兒清,在王铖為了那些胡話不舒服的時候,還好心勸過一迴。


    顯而易見,王铖真的是個心很大的人,反正在姐妹們的勸慰下,他很快就振作了起來,一點兒也不會為那些人的話而不開心了,反而還要賤兮兮地炫耀“你們抱不上班長大腿你們就自己哭去吧”。


    可招恨。


    祝葵後知後覺:“之前是沒發現,現在你這麽一說,還真的很有道理!”


    程如心吃掉一片麵包片,問:“所以,陸文瑞跟你表白了?”


    祝葵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也不算吧,人家喜歡的是初一的時候的我。”


    “那不也還是你媽?”


    祝葵連忙搖頭:“那可不一樣。”


    “你也知道,我因為我爸媽的事情,上了初二就性情大變,就連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初一的時候我的是什麽樣子的了。”


    她現在唯一的印象就是無憂無慮。


    因為太無憂無慮了,所以就沒有什麽很深刻的記憶留下,很多事情在她的腦海中,沒有停留多久,就會漸漸地淡了。


    程如心若有所思,但更加灑脫一些:“無所謂啦,反正你以後肯定會很好很好。”


    以前怎麽樣自然就不重要了。


    很簡單的道理,祝葵在之前卻一直在惦記著,可見是當局人迷,旁觀者清。


    “好巧,陸文瑞也差不多是你這個意思。”


    程如心不屑:“切,老早不表白的懦夫。”


    祝葵黑線:“說的好像他早點表白你就會讚同我跟他在一起一樣。”


    “那當然不可能,早戀是不應當的!”


    “那不就得了,好得他沒表白,真表白了還追求了,我戀愛腦了怎麽辦?”


    “你就不能不戀愛腦嗎?”


    祝葵就說起趙明瑤,舉例論證後說:“家族基因,沒辦法的事兒。”


    程如心:“......雖然也不知道是哪門子的家族基因,但是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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