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法眼之下,這些臣子們的臉龐上出現了各色各樣的微表情,或喜或憂,還有小部分事不關己,無所謂的。簡直讓林子墨大開眼界。


    而在離他最近的左右,隊伍的最前列,分別立著兩位麵色平靜的大臣。


    一人身具文氣,麵容和善,另一人的眉宇間則是殘留著些許肅殺之氣,明顯是久經沙場的武官。


    他們分別穿著黑色與白色的官服。上麵的雲紋密密麻麻,遠遠超過當日見過的徐州刺史。


    從林子墨進門開始,兩人便隻是靜立在原地,一言不發,隻是偶爾間才會將視線落在他和武帝的身上。


    林子墨大概能猜出兩人的身份了。


    那穿黑服的,應該就是當今宰相,而那穿白服的,則是樞密院正使,大武軍事的頭頭。


    除這兩人之外,還有一張熟悉的麵孔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身穿黑色雲袍,體型魁梧,環繞臉廓的一圈絡腮胡更是給整個人都添上了些許兇煞之氣。


    而此刻,那人正站在黑服宰相的身後,同樣用目光盯著自己。


    林子墨一怔。


    這位可不就是烈霓的父親,刑部尚書烈天洪嗎!


    雖然相識,但在此時此刻,烈天洪也隻是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林禦史。”


    武帝終於開口了,下方的臣子們瞬間安靜了下來。


    “督察院來的折子上說,王世作為此事的主謀,最後卻是因毒發而死?”


    此時透過珠簾,正好能看見武帝手中持著那攤開的竹簡,目光如炬地看向下方的青衣少年。


    林子墨端正身子,一絲不苟地迴道:


    “正如陛下所說,學生在用尚方寶劍追問王世是否還藏有同黨時,他卻因魂毒突然暴斃而亡!且下毒者手法極為高超,幾乎無跡可尋。”


    林子墨緩緩說著,特別是在‘魂毒’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他在向所有人示意。


    能做的我都做了,王世因魂毒而死,我也沒轍,可別賴在我身上!


    因為除了一些極為特殊的修士手段外,魂毒基本上就是無解之毒,想要追查也幾乎不可能。


    如今他確確實實地尋迴了虎符,所以不僅沒有失職,反而有功在身,武帝也不好借此發難,讓他繼續深查此事。


    而林子墨淡淡的一番話,卻是讓在此的每一位在場的大臣都是心中一驚。


    這人剛剛說用的什麽?


    尚方寶劍!!?


    陛下居然會將這麽重要的東西賜給這不過二三十的青年?!


    此人在聖心之中,到底占了多大的份量!


    群臣震驚之時,上方的桌案傳來指頭敲打桌麵的節奏聲,垂下的珠簾讓人看不清武帝此刻的表情:


    “中了魂毒而死……”


    片刻後,武帝忽然朝身旁的一位甲胄低語了一句。


    那位甲胄連忙應諾,便急匆匆地出了殿外。


    隨後,武帝向眾人宣布道:


    “朕賜林禦史尚方寶劍,遣他緝查虎符失竊一案,僅僅用了三日,此案便破!”


    “如此神速,理應受賞!”


    話音剛落,武帝身旁的那位太監便走了出來,向所有人唱到:


    “稷下弟子林子墨,破案有功,故賞布匹錦綢……”


    昂長的聲音中,一個個精致木盒很快便被成行的侍女端了上來,於青年禦史的眼前緩緩打開。


    頭一迴受賞的林子墨好奇地看去,目光微暗。


    盒子中放的……全是些做衣服被褥的料子,加起來恐怕還不到千兩銀子……


    這便是他尋迴虎符的賞賜了?


    可真夠小氣啊!


    要知道,被抄的季家和王家家產可是都充當國庫了,以他們的橫行霸道多年積累下的油水……就給這些?!


    頓時,林子墨心中與朝廷撇清關係的想法又堅定了一些。


    “這些東西,林禦史可還喜歡?”武帝忽然和藹地問道。


    林子墨笑容滿麵:“喜歡,太喜歡了!謝陛下隆恩!”


    他一撫袖,將木盒全部收下後,站成一排的侍女也照著原路緩緩退去。


    林子墨也拿出盛放尚方寶劍的金絲木盒,“陛下,如今諸事已畢,學生還要迴書院完成學業,尚方也應物歸原位了。”


    聞言,群臣的目光都不禁落在了林子墨捧著的那方寶盒之上。


    武帝看了一眼,並沒有立刻收下,而是說:


    “林禦史可想繼續做這禦史?如若此,這把劍你可繼續留著。”


    話音落下,大臣們坐不住了!


    那可是尚方寶劍,能讓他們掉腦袋的東西!居然還要給他留著?!


    這怎麽行!!


    頓時,有不少大臣已是腳下騷動,組團走出來上諫:


    “陛下,自從先帝之後,尚方寶劍還從未出世過,持有者的權威過大,絕不是一個初入官場的小輩能夠把握的!”


    “此事事關重大,還請陛下三思,萬不可輕斷啊!”


    ……


    林子墨也是推辭道:“學生閱曆太淺,恐難勝任……”


    “無妨!”


    武帝一眼打斷了所有聲音,伸手指向了左方的黑衣宰相:


    “在大武,年歲從來不是問題!即使是林丞相,也是從一介小官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聞言,林丞相也是衝著這位青年笑著點了點頭。


    可林子墨卻沉默了。


    當然不是在糾結做不做官。


    而是在心裏琢磨著,到底怎麽做才能‘婉拒’掉這爛事!


    武帝沒有說話,而是將幽幽的目光地落在下方。


    數個唿吸後,視線的中心,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林子墨突然用右手死死按住左手,掙紮道:


    “呃……我快控製不住了……體內的洪荒之力!”


    他轉過身,忽地用手對嘴後方的群臣,嚇得眾人齊齊後退一步。


    “林禦史……你這是?!”有人驚疑出聲。


    數秒後,林子墨喘著氣,似有隱情般地說起:“陛下!其實……”


    “學生有頑疾在身,名為玉玉症!”


    “因為此病,學生時常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乃至於做出一些極為極端的事情!為了諸位的安全著想,實在不宜做官啊!”


    此話一出,整個金鑾殿頓時一靜。


    玉玉症?這又是什麽病?


    後方的群臣交頭接耳,竟都未聽過此病的名字。


    但能在場的,哪一個不是人精,他們很快便心知肚明,並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前方的青年。


    手持聖上親賜的尚方寶劍、不到而立之年的禦史……


    這樣的權臣之位,居然會有人變著法子拒絕?!


    武帝見狀,沉默了數息,緩緩說道:


    “林禦史為我大武除害,卻因此這種小疾難當重任,朕實在深感惋惜,也罷……”


    就在所有人以為武帝都要放棄的時候,他卻話鋒一轉:


    “把禦醫都叫來!給林禦史好好看看,這‘玉玉症’到底能不能解!”


    聲音剛落,林子墨一愣。


    他在心中罵了起來。


    這皇帝什麽意思,給台階都不下?是要掀桌子,逼著自己做官了!!


    頓時,林子墨的右手悄悄靠近了腰間。


    玉玉當然是不可能玉玉的,到時候被禦醫查出來,反而落個‘欺君’的由頭。


    武帝這樣掀桌子的做法,放在一般的臣子身上還真是個死局。


    但林子墨可不同。


    他有靠山,大靠山!


    身在京城,隻需要輕輕捏碎弟子玉佩,他便能逆傳送迴書院了。


    隻要進了書院,哪怕皇家也無權涉足。


    就如那聖旨都要靠書院信使轉交一樣!


    所以他實在想不通,武帝在知曉自己身份的前提下,這樣做的意義究竟何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禦醫們匆匆忙忙趕到金鑾殿的那一刻,門外突然衝入一位令兵!


    他的唿吸急促,不由分說地衝到殿內,跪地在林子墨身側,抱手道:


    “陛下,長公主殿下突然迴京,現已在宮外等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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