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先生攤牌後,林子墨沒有迴到住處,而是離開了小世界,往京城的商鋪走去。


    如今終於解開了禁足令,有一堆事情等著他去做。


    他要去探望一下烈霓、要去看看那些被安排在分院的女孩們過得怎麽樣了、要去換錢、購置日用……


    林子墨縱然衣食無憂,但大多都是日常起居和儒生修行所用之物。


    諸如金銀之類的銅臭之物那是一點都沒有啊!


    此去西洲,路途遙遠。可不能莽著頭就兩手空空地去了。


    林子墨很快便找到一處當鋪。


    “老板,當物!”林子墨向屋內喊了一聲。


    不一會兒,從黑漆漆的當鋪內部走出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


    他略帶驚訝地看著麵前帶著書卷氣的年輕人:“儒生?你想當什麽?”


    林子墨將準備好的東西一股腦地倒在桌上,都是些木梳、茶具之類的精致物品。


    它們都是林子墨將君子玉佩翻了個遍才找到的有可能值些錢的東西,甚至臨走前,他還順手帶走了房間裏的兩個花瓷瓶。


    老板湊近臉將麵前的一大桌東西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將除花瓶之外的東西全部移到一旁:


    “客人,這兩隻花瓶算你三千文,其他的總共四百七十三文,小店就做個添頭,總共算你三千五百文可好?”


    林子墨心中一驚,沒想到最值錢的反而是那兩隻花瓶。


    不過這價格倒也在心理預期之內,有三千五百文,省著點用應該也是夠了。


    林子墨拿上三兩銀子和五貫銅錢離開當鋪,徑直往著城中走去。


    火紅的烈家牌匾下,林子墨叩響鐵門。


    下一秒,鐵門緩緩打開一條縫,裏麵的男人有點眼熟,似乎是那晚烈家護衛中的一位。


    護衛看見來人,麵色驟然一變,急忙將門關上:


    “林少俠,今日家主重病,不宜見客!”


    林子墨搖頭訕笑,看來這烈家家主對自己的誤會頗深啊:“我此行,隻想探望一下烈小姐。”


    “小姐身體安康,傷勢盡複!”門內,傳來截然不同的聲色。


    聞言,他的麵色一舒,朝著緊閉的大門喊道:


    “那便請兄台幫我給烈小姐帶句話,就說城外的女子們已經安頓好,我也即將離京,一年後迴來。”


    裏麵的護衛頓了片刻後,迴道:“林少俠放心,我會如實傳達給小姐。”


    “那便謝過了兄台。”林子墨對著大門一禮。


    他的時間很趕,也沒必要在烈府停留太久,隻要話帶到了就行。


    現在還剩下最後一件事了。


    半個時辰後,稷下分院。


    林子墨推開先生所有的那處院門,便看見原本空空蕩蕩的前院中架起了數根晾衣杆。


    十三名衣著整潔的少女正晾衣的晾衣,做飯的做飯,將偌大的宅院打理得井井有條。


    突然,一位正洗著衣服的女孩微微抬頭,看見了推門走來的男子。


    “是誰……!”


    女孩的眼眸瞬間睜大,拋下手裏的衣服,一邊跑向男子一邊朝向後方的姐妹們喊道:“大家快看,是恩公來了!”


    話音落下,所有女孩皆是一驚,她們放下了手裏的事情一同快步走來,為首的綠衣女孩更是要跪下叩拜。


    “不用如此,提供這處院子的可不是我,是我的先生,洛夫子!”


    林子墨連忙製止,他記得這個女孩,是當日地窖中年齡最大的一位,僅僅十六七歲的年紀,已經成了這群孤苦少女的主心骨了吧。


    不知女孩哪來的力氣掙開了他的手臂,顫顫巍巍地帶著一眾妹妹在他的身前跪下:


    “先生救了我們十三人的性命又為我們安排了衣食,我等無以迴報,隻能以蒲柳之身報答。”


    “可別!”


    林子墨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若是被先生聽到這樣的傳言恐怕打他一百下戒尺都不夠!


    “你們就好好在這裏住下,負責府裏的日常事務,我們責為你們提供衣食住行,是平等的交換關係,懂嗎?”


    在林子墨的堅持下,一眾女孩才緩緩起身,再抬頭看向他時,眼神似乎發生了些許改變。


    林子墨見狀,愁眉也是舒展開,朝那名綠裙女子問道:“你們都叫什麽名字?”


    女孩臉頰一紅,小聲地介紹起來:“小女子名叫翠二木,後麵的妹妹叫紅大花、王二花……”


    林子墨怔在原地,名叫翠二木的女子連忙解釋:


    “名字取得賤好養活,村裏的男女孩都是這樣……”


    林子墨沉默良久,其實他在看到眾人無恙後便想離開了,但還是改口道:


    “女兒家娶這種名字可不好嫁人……要不,就由我給你們取個新名字吧……”


    下一秒,女孩們興奮地將林子墨圍攏:“懇請恩公賜名!”


    ……


    取名可真是件麻煩事,林子墨絞盡腦汁才為十三位女孩各取了個正常的名字。


    “翠憐,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在這期間你們便好好呆在這養養身體,若哪一天有誰不想呆了,自行離開便是。”


    不等眾人的迴答,林子墨腳底清風浮起,逃也似的離開了此地。


    等走了很遠後,林子墨不禁長歎一口氣,這救人說著容易,做起來可真難啊!


    他走在返迴書院的道路上,又花了百文買了幾份地圖和一些旅行所需之物。


    隨著令牌在京城中那塊一模一樣的巨石上擦過,林子墨再次迴到了小世界中。


    他並未立即迴往流蘇小院,而是朝著弟子堂走去。


    足足一年的修行資源,他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林子墨再次來到弟子堂時,已經過了正午。


    他徑直走到辦事台處,沒想到又遇上了那位徐夫子。


    此刻,這位老先生正躺在那張竹製躺椅上午憩著。


    “徐夫子。”


    “徐夫子!”


    徐夫子突然驚醒,睜著惺忪的睡眼看過來:“誰啊?”


    徐夫子揉了揉蒼老的眼皮,打了個哈欠:“洛女娃家的小子,你來作甚?”


    “領資源。”林子墨笑嘻嘻地說道。


    “小子,離下個月的資源領取還差了半個月呢,請迴吧!”徐夫子朝他搖了搖手。


    “我領一年!”林子墨笑容更甚,拿出那塊大弟子的身份玉牌。


    書院的大弟子為何如此超然?


    就像現在,稷下書院的弟子若有事外出,都需提前向門內大師兄或者夫子請示,而他嘛……


    徐夫子拿過玉牌驗了一驗,不知從哪掏出一個大得誇張的麻袋,裏麵被一顆顆石頭漲的鼓鼓的。


    “喏,一年份的資源。”徐夫子低頭,在一本小冊子上劃了長長的一條。


    林子墨笑著將其收入,離開時卻被後方的聲音叫住。


    徐夫子正睜著半開的眼盯著他,問道:“小子,你要出去一年?”


    林子墨點了點頭。


    徐夫子咂了咂嘴,若有意味地說道:


    “拜師大儒的機會可不多啊!你小子可不要隻顧著遊山玩水,忘了修行,最後失去了這無數人擠破頭皮都想要得到的機緣。”


    然而,徐夫子的話才說到一半,眼前的弟子已經是陷入濃濃的震驚中。


    “先生是大儒?!!”林子墨驚唿道。


    “你不知道??”徐夫子鼓起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林子墨。


    話音落下,林子墨心中早已掀起了狂濤駭浪,自己的先生居然是位大儒!


    在那道灼熱的求知目光注視下,徐夫子終於慢悠悠地開口:“反正也不是什麽秘密,正好現在閑著,便與你講講吧。”


    “老頭子我,可是佩服得很那女娃呢!”


    林子墨搬來一根木凳,從未如此認真地聽著老生講起故事:


    “你可知早在五百年前書院便已是整個大陸讀書人的聖地。”


    “在一套完整的教育理念下,書院不接受外來的‘雜理’也從不招收女弟子。一直到孔聖證道之後,這條規定才被廢除。”


    “可即便如此,書院幾百年來成功通過考核,被招收入門的女弟子也未超過一手之數。”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百餘年前。”


    “那天,雲遊世間的洛夫子橫空出世,將眾位大儒稱作“迂腐之輩”,以千古未有的新念與群儒辯道。”


    “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她勝了!”


    “洛夫子一念開道,一步證儒!讓在場的所有大儒啞口無言!”


    “也是自那以後,書院開始接受外來事物,女弟子也逐漸在書院多了起來……”


    良久後,林子墨倒吸一口涼氣!


    “自己的先生,這麽猛?!”


    ……


    迴到唐城二品,林子墨坐在石桌前喝了一下午的茶也沒有瞧見婉兒的身影。


    看來她是真的走了……


    次日清晨,林子墨像往常一樣打完了《八十八段錦》,用清淨術洗了洗身子。


    他向著麵前的老槐樹躬身作了一揖,隨後鎖死門窗,朝著先生的院子走去。


    “先生。”


    林子墨踏入門檻之時,先生已經在花園中站著了。


    隻是今日的先生手中沒有紙筆,隻是安靜地賞著花,見林子墨走來才緩緩轉頭:“你來了。”


    林子墨輕輕點了點頭:“學生是來告別的。”


    洛輕塵依舊賞著園中之花,似乎沒聽到一般,等到花蕾閉合才轉過身,一雙視線在林子墨身上遊走。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說道:“道門距此不過兩萬裏,憑你的速度半年便能走上一個來迴,我給你一年的時間。”


    林子墨眼露喜色,再次點頭。


    洛輕塵微微低眉,手中便出現一個方形的包袱,徐徐飄向林子墨:“這是你的青雲禮。”


    林子墨接過柔軟的包袱,緩緩打開布匹的四角,露出一件疊好的純白色衣袍。


    “換上吧,路上風大,穿上保暖些。”


    林子墨聞言一愣,隨後眉目一橫,當著先生的麵脫下外衣,將白袍換上。


    這不是儒袍,倒是像大武文人的出行服,而且還被特意裁剪成了方便行動的樣式。


    在領口處,用金色的絲線刻下了一個熟悉的字——永。


    林子墨試著打了兩拳,和原來的寬袖儒袍比起來不知道方便了多少,欣喜地一拜:“學生很喜歡,謝先生賜禮。”


    洛輕塵臉色依舊古井無波,她收迴在弟子身上停留的目光,重新看向自己的花園。


    林子墨在原地等了許久,先生終於開口,語中帶著厲色:


    “一年之後,如若看不見你,我便親自上道門,為你收屍!”


    話音落下,先生腳底忽然掀起一陣狂風,將園中的各色花瓣吹得漫天飄散、花香四溢。


    “學生曉了。”


    林子墨最後一躬,抬頭走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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