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歎了口氣,兩人開始對飲著。


    好半晌,手裏的酒杯不知空了第幾迴之後,丹青幽幽的說:“我是個膽小鬼沒錯。”


    “這個事實,我早已經知道了,但沒關係,你不用擔心,你這麽「落漆」的個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話雖仍是清楚說出口,但陳靜娜已經感覺自己腦子有些沉了,她有些微醺,而另一個人相信也是相同的情況了。


    “我不會跟你說謝謝的。”


    陳靜娜笑著,懶得與她抬杠。


    “再開一瓶?”陳靜娜搖了搖手裏的空酒瓶,“真要醉了,今晚就直接在我這裏睡下吧。”


    “算了,我迴家去吧。”丹青搖了搖頭,已經開始覺得頭有些重了。


    聞言,陳靜娜也不留她,直接拿起電話為她叫車。


    三分鍾後,她陪著丹青下樓去,在丹青搭上計程車之前說:“既然酒都喝了,不如等等打電話給他,叫他去你家一趟,你就趁這個機會睡了他,什麽煩心的事都別想了,搞不好「通體舒暢」後,嘿……你就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你現在是發神經呢?還是發酒瘋?”睡了他……通體舒暢……


    “當我發神經或發酒瘋都隨便啦,總之,你別為難自己了,順心沒有那麽難的,晚安。”


    我打了電話給娜娜,問她昨天晚上我喝醉了嗎?


    她說並沒有,頂多微醺……


    所以,證明了昨夜裏,我是清醒的……


    是啊,我肯定是清醒的,我從不讓過多的酒精在我體內作怪的。再所以,當我下了計程車,看見那男人在大樓前等著我時,想起了娜娜那通體舒暢的鬼扯論,一時之間莫名失去了理智,把所有煩心的事全拋開了,然後……把人給睡了……


    什麽通體舒暢,現在全身骨頭像是要散了一樣,那男人可以再過分一點,居然不讓我乖乖睡,還用力的把我給睡迴去了,還好他一早公司裏有事,讓他暫時離開了。


    那麽現在呢?


    我該怎麽辦?


    先逃跑……可以嗎?


    下午兩點鍾,譚駿的手機裏傳來了一則簡訊——


    等等跟娜娜去日本玩個幾天,迴來再打電話給你,拜!


    看完這則訊息,譚駿的表情有些複雜。他想笑,卻笑不出來,因為昨夜裏,兩人之間的關係對他而言,可說是大突破,他明白她已經拒絕不了心底真實的情感,無法繼續強迫她自己佯裝不在意。


    昨夜裏,她的理智背叛了她。


    他想生氣,卻無法發脾氣,因為在她沒能親口承認愛他之前,他們之間什麽關係也不是,他拿什麽向她生氣呢?


    她有資格逃跑的。


    好好玩吧,我等你。


    他迴應了她的簡訊,心底明白在她迴到台灣之前,想必要她主動打電話是難了。


    她選擇快快飛到另一個國度,為的就是想重新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出,她為昨夜兩人親密的事實而慌張,而她需要時間去接受,或……再度推開這一切,但他不會讓後者發生的。


    接下來,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丹青果然未曾主動給予譚駿任何來電,但這並不表示兩人之間完全暫時沒有任何聯係。


    譚駿在每一天裏,會在固定的夜晚時間發出內容長短不一的簡訊給她。


    第一天晚上,他發出了晚安簡訊——


    從今天晚上開始,我變身成為六年前的丹青,在原地等待在另一個國度的愛人,等待她迴到我的懷裏,或者……親自打通電話向我說聲想念,讓我的想念變成一種折磨,但我心甘情願。


    想你,晚安。


    在日本的第一個夜晚,丹青失眠了。


    “你很弱耶,才一則簡訊,你就睡不著了,切!”陳靜娜忍不住對丹青翻了白眼,一來是因為被她臨時“揪”出國,二是因為她不夠坦承。


    她分明心裏有著譚駿,都有膽子把人給睡了,為何沒膽子說愛呢?


    “是飯店的床太難睡了,今天晚上,我們換一家住。”她的失眠,絕對不是為難他。


    事實證明,換飯店也於事無補。譚駿再度傳來簡訊,而丹青再一次的失眠了。


    等了一個晚上,我開始想著六年前的情形,我總是讓你等著,那是什麽滋味呢?


    昨天我嚐到了,那味道有點複雜,很讓人煎熬,因為九成以上全裝著想念,我好想你,你呢?想我了嗎?


    好好玩吧,別擔心,我會乖乖等著你迴來的,雖然那必須讓我的思念滿載,但我會忍耐。


    為你,晚安。


    這則簡訊丹青看完之後,便發出了一聲低吟,接著便把手機扔到一旁,不敢再看第二迴。


    陳靜娜拿起丹青的手機,將譚駿剛傳送過來的簡訊內容點出來看。


    看完之後,她涼涼地對著丹青說:“今天你就繼續失眠吧!”


    原來這趟是日本失眠之行,她懂了。


    第三天。


    才三天嗎?原來時間是這麽的磨人啊!


    一天真的隻有二十四小時嗎?現在我懷疑全世界隻有我一個人一天是以四十八小時計算的,太漫長了。


    你呢?在日本相信是時間過得飛快,總覺得一天時間都不夠用吧?


    我想你,還是好想你,但是……別急著迴來。


    你所經過的是長時間的等待,現在的我比起從前的你,還差得遠……


    等待及想念都是複雜的滋味,而我該要好好記得這味道,記得你曾經是如何長時間地讓這個磨人的滋味陪伴著你。


    該我了,讓我為你等待,不論你在哪,都別擔心,我會在原地等著你,我隻要你別忘了我還在。


    等你,晚安。


    第四天。


    晚安。


    “這男人在搞什麽鬼啊?隻有兩個字?今天想偷懶就是了?”陳靜娜一臉的失望。


    本想看看今天譚駿會再傳來什麽教人繼續失眠的內容,沒想到居然隻有晚安兩個字,太令人失望了,這要她怎麽繼續偷偷抄他的梗啦!她的小說還在等他們之間的接續呢。


    “偷懶最好,至少今晚能讓我好眠了。”丹青表現出鬆了口氣的模樣,硬是強迫著自己不去理會心底那股失落感。


    他現在正在做什麽呢?沒有更多話想對她說嗎?


    她不會承認自己是期待的,因為她眼下的黑眼圈不會讓她承認的。


    “哼,最好你今天能好好睡一覺。”


    好朋友是當假的嗎?


    原以為該繼續有一堆肉麻的字眼傳來的,但結果令人失望了,為什麽呢?


    這個問題肯定要教人失眠的。


    “我們迴台灣吧。”稿子雖然要繼續寫,但也不能讓丹丹再這麽失眠下去了。


    還沒發現嗎?沒有譚駿在身邊,她如何也睡不好的,這已經無關簡訊內容問題了,是兩顆分離的心。


    “不要。”


    一句拒絕的話,丹青說得肯定,但當一天又過去了,在她再度收到譚駿傳來的訊息時,她隻想在第一時間內飛迴他的身邊。


    昨天夜裏,有太多的話想說了,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所以最後想了想,還是向你道聲晚安。


    我終於能夠完完全全明白當年你出車禍時,那股孤單又失落的感受,當你在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沒能即時地出現在你身邊,那是多麽地教人失望,因此你選擇了放棄。


    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但請你別放棄我,因為我如何也不會放棄彼此再一次相愛的機會。


    愛你,晚安。


    “什麽叫做明白你當年出車禍時,那股孤單又失落的感受。難不成他出車禍了?”一同看完譚駿所傳來的訊息,陳靜娜沒有多加思索便脫口而出,而她所猜想的可能,也正是丹青心底所擔心的問題。


    “明天……我們迴台灣吧。”還能夠傳訊息過來,那表示他安然無恙是吧?


    一下飛機,丹青卻發現譚駿的手機打不通,於是她在機場與陳靜娜分別,自己拖著行李,便直奔他的住處。


    當初他給了她一串地址,而那地址,她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但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從來隻有他找她,她從未主動找過他,今天是第一迴。


    這是市郊外一處別墅社區,居家環境十分寧靜且優美,統一的三層樓式設計,每戶人家前庭裏都有別致的個人小花園,譚駿屋前也不例外。


    六年前,他這個習慣與時間競賽的男人,住的是現代化的簡約時尚公窩,她真的沒能想到六年後的他,會完全放慢了生活步調,學著慢生活。


    但現在她完全沒心清去欣賞他的前庭花園有多美麗,她隻想見到他的人。


    她拿出手機,再一次的撥出號碼,電話的另一端仍是進入語音信箱,於是她收起手機,直接按下門鈴。


    叮咚、叮咚、叮咚。


    連按了三迴,說明了她己告乏的耐心。


    在家嗎?


    在等待屋內是否有迴應的同時,丹青心底也決定了,若他不在屋裏,那麽她就上他公司找人去。


    總之,今天她一定要見到他的人。


    “丹青?”通話器裏傳來了譚駿的聲音,接著前庭大門自動開啟了。


    丹青拉著行李進入前庭裏,穩穩地站在另一扇大門前等待著。


    “歡迎迴來。”譚駿打開大門,笑容可掬的迎接著她。


    他拉過她手裏的行李讓她進屋,臉上喜悅的表情仿佛有些意外她的出現,還是主動出現在他家大門前,但事實上,他一點也不意外,這一切早在他一天又一天發出訊息時便已預料。


    “你沒事?”丹青的腳步停在玄關處,像是肯定,卻又無法完全肯定的問道。


    “我?當然沒事,我能有什麽事?”譚駿笑著反問,佯裝不明白她想問的是什麽。


    果不其然,他的迴應讓丹青原是緊繃的心情轉為怒火。


    她瞪著譚駿,拿出手機點出他最後傳來的那則訊息。


    “沒事,那你為何傳這種簡訊給我?害我……以為你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丹青越說,聲音越小,緊繃了一整天的心情因為他安然地站在她眼前而鬆懈,他害得她現在眼眶發熱,害得她得不斷地深唿吸,才能克製想要哭泣的衝動。


    看見她紅了眼眶,譚駿心底有些不舍,卻也歡喜,因為她的情感已經表現得那麽明顯了。


    平時他會努力地克製想要親近她的欲 望,不想因為急躁的心情而將兩人之間的關係弄得更槽糕,但這一切早在她出發前往日本的前一夜全然不同了,她的情感巳經開始失控,那表示他也不需要再當一個能夠完美控製情感的完美先生。


    他上前一步,將丹青輕擁入懷。


    “放手。”丹青嘴上掙紮。


    鼻息間全是屬於他的男性氣息,那教她感到真切又踏實的氣息,她想念啊,但心底仍為著他莫名讓人擔心的訊息而生氣著。


    “是出了點小意外沒錯。”譚駿在丹青看不見的角度上勾起了唇角,但隨即斂下。


    “什麽?”即便仍想繼續舒服地貼在他的懷裏,但丹青還是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因為這麽一來,她才能好好看清楚他的表情。


    “別擔心,隻是很小、很小的意外,我沒傷著。”譚駿攤開雙手,證明他安然無恙。


    “什麽意外?”雖然他說沒事,但丹青仍是再次緊張了起來。


    “就很小、很小的小車禍。”譚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有多小?”丹青瞪著他。


    “就……被加裝輔助輪的腳踏車撞個正著。”


    加裝輔助輪的腳踏車?那是孩童才會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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