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住你的貓頭鷹!——又來了!又是那該死的信——”


    早餐,弗農姨父咬牙切齒地走進門,把一疊報紙、包裹和牛奶拿進屋全能武俠係統。其中,他嫌惡地抽出一封厚厚的,套著國際航空標簽的大信封丟給哈利。


    “每周一封,瞧瞧,國際航空托運!”他的姨父粗聲粗氣,帶著惡意眯著眼睛說:“你能認識什麽國外的人?還是那種國家!”


    哈利早已習慣了姨父一家人對他沒有任何好臉色。達力表哥臉上還擠著肥肉,試圖好奇地追看那封信,佩妮姨媽則緊緊抿住了嘴唇——但哈利絲毫沒有理睬他們,甚至連反抗的話也沒說,拿到了信件便蹬蹬蹬上樓跑迴了房間。


    樓下傳來了不爽的叫罵,但這一刻他什麽都顧不得了,一邊徑直跳上床,一邊隔著淡淡的陽光,猛地拆掉國際航空的厚信封,看也不看丟到了一邊。


    偌大信封,依舊隻有幾張明信片。


    但那幾乎讓人看不出來是明信片。或者說,明信片上的“中國”感或者“第三世界國家”感,強烈地壓過了明信片本身的存在。圖案是鋪張的紅色年畫,畫中小人係著紅領巾,舉著意味不明的紅色標語,質感像是六十年代。起碼哈利從未在不列顛見過這樣的明信片。


    哈利:


    我從長江中下遊乘輪渡出發,一路經過漫長的三峽,水流湍急,兩岸的景象不可言說。中國古代的詩人講“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但那是順流而下,從白帝城到江陵,一日間便可抵達,與我又有不同。然而時隔千年,我看著江上竹排與水間白鳥,還有那兩岸的烏啼卻都是不曾變化的。一到了夜間,江月照人,襯著陡峭湍急的水勢和兩岸起伏的山脈,更有一種孤獨淒清的美景……


    ……


    如果有機會的話,也許你也可以來看看。不列顛沒有世界上最長的河流,也沒有那種複雜而孤獨的景象。


    我將在四川停留幾日,那是一個少有的盆地,氣候與別處也有所不同。到了當地,我再給你寄當地的明信片來。大城市發國際郵件總是要快一些——這裏離歐洲萬裏之遙,途中多種不便,哪怕是貓頭鷹也未必比麻瓜的飛機要快。


    又及,或許我將很快迴來。


    一看到赫敏那標誌性的,全年級獨一無二的,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勾著字母,像小學生似的寫得有些怪異的字跡,哈利便忽然覺得放下心來。他翻來覆去把那幾張明信片看了又看,忽地心裏又浮起一絲惆悵。


    他從床底下抽出一個紙盒子,把所有的明信片都倒出來,碼在床上。


    ——最新最時尚的一張,印著東方明珠,下麵寫著1991,shanghai;


    ——式樣最壯闊的幾張,繪著萬裏長城,一眼看去像龍盤踞在山嶺上;


    ——最標誌性的幾張是北京的古代皇宮,還有各式傳統東方年畫……


    ——還有上上周寄來的,純粹是青山綠水的風景明信片,美是很美,隻是他不知道是哪裏。


    ——最強大的,則應該是某一張疑似麻瓜的衛星發射照片的……要知道,巫師還沒有發明宇宙飛行器呢……


    每一張明信片他都已看得爛熟於心。


    加上這次的,統計二十七張。


    六張信封了。這是第六次。


    哈利很悵惘地把那些明信片排在一起。赫敏遠隔重洋,每換一個區域便在當地買下明信片並統一寄來,一路寫下各種風景見聞,洋洋灑灑引經據典看得讓人各種不明覺厲。但赫敏,卻絲毫不說她跑去中國幹什麽。


    更悵惘的是,他根本就沒法迴信奇門聖醫全文閱讀。直接用郵局迴嗎?赫敏在中國是旅遊,根本就地址不定。讓貓頭鷹飛去中國找她嗎?海德薇會累死的。


    更更悵惘的是,他一整個暑假,隻能翻來覆去看這些信。其中有些話,他翻來覆去地看著簡直都要會背了!


    因為整個暑假……不知為何,他所有的朋友,都沒有一封信給他——一封都沒有!


    哈利看著牆上的日曆,六周了,僅兩個多月的暑假,就這樣過去了一半,可是……說好的小夥伴們呢?!他盯著窗外,盼著羅恩納威德拉科家或者不管誰家的貓頭鷹能飛來捎來些許問候,都快盯出病來了……


    ——信呢?!信呢?!哈利望著唯一能收到的居然是通過麻瓜渠道發來的信件,蹲在德思禮家的床上,心中萬千草泥馬憂傷地狂奔而過。


    而此時此刻,赫敏正好從輪渡上下來,循著小路,慢慢走向綿延的遠山。此間鳥鳴山幽,人跡罕至,空氣中泛著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氣息。


    說熟悉,是語言、傳統文化、漫長的曆史和地大物博的美景……


    而說到不熟悉——她心裏便不由得歎了口氣。


    一路走來,她先在香港下了飛機。從飛機往下俯視,那裏的氣象絕不一般,可謂龍盤虎踞,而且“龍”“虎”之象的密度都大得可怕……能想象無數個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的龍虎聚集在一起麽?能想象無數不同類型的機緣造化與孽緣氣象糾纏在一起麽?——下飛機以後更恐怖,淺水灣左一個歐洲巫師右一個南洋咒術師,銅鑼灣裏道士排隊等公交,中環路麵的井蓋下蹲著腦門上貼條的僵屍,蘭桂坊裏吸血鬼和狼人把酒言歡儼然天下大同,更詭異的是廟街夜市路上還有教廷騎士團的人……至於聞名世界的九龍城寨,裏麵似是三教九流各路精怪不少,遠遠看著便覺妖魔之氣衝天,足足染紅整個九龍區,外麵卻堵著一大票港督府的麻瓜們,手持警棍喇叭等費力勸說住戶們同意拆遷……


    若這是一場說走就走隨心所欲的旅行,赫敏一定會愛上這座城。仿佛連接著過去到未來、融合著國內到國際;混雜著最浮華的紅塵、也保留著最清冷的道心;最盛的繁華生長於這個亞洲邊緣逼仄狹窄的小小漁村,香港有著讓人沉迷其中無可抗拒的氣質——


    若就此停留在這裏,她一定會在此修行,所謂醉臥紅塵,大隱隱於市……


    然而,真正令她感到不熟悉的,是她要找的——不在這裏。


    ——從名流權貴、文人豪客雲集的半山,到最貧困的深水埗;


    ——看過灣仔街頭遍地刀光的黑幫鬥毆,看過蘭桂坊裏的醉生夢死;


    ——走過街角安靜的漫畫店,和戴著眼鏡的學生一起,手捧一杯奶茶,對麵是打著黃飛鴻招牌的詠春武館……


    ——幫道士們給僵屍貼過封條,和巫師們搭過話,陪神父聊過天,幫小狐妖買過蛋皮蝦餃……


    但是,沒有人能迴答她。上天入地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到鳳凰的蹤影。


    “鳳凰?幾千年前就沒了吧。”勉強看起來最靠譜點的小狐妖一邊咬著滾燙的蛋皮一邊說,“現在末法時代了啊,我們修行都不容易,別說這種老祖宗級別的了。喏,不如看看今天的《明報》,找上麵登的小說安慰一下,最近是還珠樓主經典懷舊係列哦。或者我下碗麵請你吃?”


    赫敏心中失望,便踏上了去往內地的道路。卻不料,這場失望之路,才剛剛開了個頭。


    一道香江,海關內海關外,霍然是兩樣的氣象。她掩了自己行跡,從廣東雲貴一帶一路往上,古老如大理古城,其中麻瓜少數民族倒是喜歡鳳形圖騰,卻絲毫沒有看到一點鳳凰蹤跡;她看過以笛音催動長蛇起舞的召喚師,也見過飼養蠱蟲的蠱婆——與前生相比,召喚師一流仿佛在此地更染上了蠻荒、孤僻的色彩,比巫師被排斥得更甚一葉傾城,天才太子妃。


    然而這些都仿佛如繁花浪蕊,絲毫不能真正映於心中。最後赫敏匆匆趕到廣西,踏遍那出世絕塵的青山秀水,空對著江中竹筏與呦呦白鳥,心中長歎:“燒雞啊燒雞,人說桂林山水甲天下,這樣的山水你也不在,那你會跑到哪裏去呢?”


    反其道而行之,赫敏撇下秀麗江山,徑直去了最繁華的大城市——上海高樓林立,行人時尚,雖然此時比香港要差得遠得多,卻已經可以看得出未來幾十年崛起的氣象。


    這裏也沒有鳳凰。倒是有一些道門中人,有組織有紀律地占據了摩天樓頂的避雷針,紛紛領號排隊準備渡劫。


    她心裏焦慮更甚,匆忙中北上,從首都一直抵達古都——千年古都的長安城啊,仿佛滿城都是公卿勳貴的幽靈竊竊私語,神獸鎮守著四大城門,三百年以來無生戰亂。


    站在鍾樓上往城下看,遠方的夜色中隱隱燃著高高的紅燈籠,似乎就要千年百年地燃下去了……這裏也許不是最富貴的城市,也不是最位高權重的城市,不是最秀美婉約的城市,但這一定是世界上最有優雅貴氣的城市。


    人說鳳凰鳳凰止阿房,阿房宮還是那個阿房宮,可燒雞也不在這裏。


    赫敏茫然地望向西北遠方,一個月以來,沿途一點都不放過,靈識幾乎就沒有收起,千裏奔襲踏遍半個中國,卻絲毫沒有看到半分燒雞的影子。


    ——再往西北走便是昆侖了。可燒雞的性格不會喜歡那裏的,那氣候太孤絕了……


    最後,等哈利收到第六封明信片時,赫敏站在滿目清幽的巨大綠林間,幽幽歎道:


    “燒雞啊……你喜歡最嫩的瀟湘竹葉,全世界最好的竹林就在這裏了。如果你不在這裏,你還會在哪裏呢?”


    邁著從心底疲憊到腳下的步伐,赫敏緩緩走在漫天蓋地的竹林裏。一路看過來,麻瓜們破壞環境得厲害,若非為了養大熊貓,此間不僅無人養護種植,大半天然竹林隻怕也要被砍伐掉。


    臥龍,何其好的名字,可龍臥於此,鳳呢?


    山林間幽靜驚人,時時傳來細微鳥鳴。她放開靈識努力搜尋,受那充沛的金丹境靈力吸引而來的卻隻有黑白熊貓,大大小小跟在她身後滿地打滾。


    赫敏幾乎是心裏要徹底失望了。奧利凡德說六十年前鳳凰破空而去,莫非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鳳凰?可自己來到了這個世界,自己的本命鳳凰又會去了哪兒呢?以空間奧義破空離去,莫非去的也不是中國……那又會是哪裏呢?


    ——一路走來,真真踏滿山河皆不見……


    然而,就在身心俱疲之時,她忽然覺得衣擺被扯了一下。


    低頭看去,一隻大熊貓黑著眼圈,很無辜,很傻,很胖,很笨地看著自己……


    赫敏心裏一歎,彎腰下來:“你有什麽事嗎?”


    從長江下遊溯遊而上時,她曾在丹江口停駐,上過武當山拜會三清。然而那裏並非清修之地,早已染上諸多塵囂,道門中人言畢便喟歎不已:“末法時代了,末法時代了啊!我們東方修士何以衰落呢?皆因我東方不重靈根而主道法,而你們西方巫師重的是血脈力量。是以現在地球靈脈日益稀薄,我輩的生存空間便低了。”


    赫敏心下歎息,想起前生,卻不知前生修真界的情況如何。問起鳳凰下落,諸人皆說不曾聽過。


    ——“我輩修行之人,總要不斷向上飛升,焉能長期留在一界?九天鳳凰乃是上古洪荒時便有的生靈,以鳳凰之能,怎會長久留在我們這一位麵呢?”道長歎息道,“洪荒時期道法昌盛,金仙滿地,而封神之戰一役後,上古大能要麽沉淪蹉跎,要麽便各自飛升去了其他位麵紅樓之釵黛。”


    ——“沉淪蹉跎者,你卻不知道——臂如那國寶大熊貓,原本不是如此的。洪荒之時,它乃是盤古一脈的通天神獸,自有一番天地神通。可封神之戰何其殘酷,最終截教一脈沒落,戰爭之後,它們也變成今日的樣子,靈智打迴原形,懵懵懂懂,重歸混沌。”


    她想起當日三清殿下的話,再看看眼前熊貓——那黑白團團渾身上下還是有一絲靈氣的,隻是氣性憊懶如斯,哪裏看得出一點曾掌握天地神通的模樣?


    此情此景,身為修士,怎能不教人心中惻然!


    然而,那熊貓卻懵懵懂懂,呆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伸出厚厚手掌,亮出了一枚小的東西。


    赫敏一看,便是心中一驚——養魂木!


    踏滿山河皆尋不著,居然會到了這裏!


    她沿途走過無數大好河山,也有為哈利尋求養魂木以解決他額上殘魂的意思——然而,區區一枚養魂木竟然如此難找,從三教九流匯聚的香港到遠離塵世的三清殿下,皆說沒有。


    原因無它,這養魂木需要千年以上的沉香木,加以特殊的手段封印煉製,並溫養九百九十九日,才可成形。過程固然有些繁瑣,可在修真界這類東西早已大規模量產,因為每個山門都有鬼修,大家都要用,自然花點靈石就能買到——可是,在這裏她買不到!無外乎人人都哀歎,末法時代了……


    買不到便買不到吧。哪怕是千年沉香木,材料也難找——可她各種費力,也總算找到了一點,反正也隻要一小片都足夠,她都打算自己帶迴去煉製了,無非是讓哈利等上三年。


    可如今,竟然這般踏破鐵鞋無覓處——難道早已有人知道她的意圖?!


    赫敏神情驚疑不定,柔聲問:“誰讓你來的?”


    熊貓又呆了好長一會兒,才歪著頭,慢吞吞地帶著她,繞林而過。


    遠方汨汨流水聲愈發臨近了,似乎有小河經過。赫敏跟著熊貓七轉八轉,最後越過一大叢厚厚樹蔭,恍惚間便是柳暗花明。


    麵前是一方不大的山穀。小河潺潺地流進穀中深潭,潭水清可鑒人,十足幽靜。


    然而,穀邊山壁上,卻赫然插滿了劍!


    寒光凜然,形製各異——


    ——潭水中央,竟赫然站立了一個人!而且,竟是個金發白膚、白色法袍的西方人……


    赫敏心中警鈴大作,此人絕非此間人物!竹林,劍穀,這般對西方人而言違和感十足的畫麵,為何在他身上一點都不突兀?而自己金丹境的靈識探出,竟也查探不到此人分毫底細!他身上居然無絲毫靈力波動,很可能已達返璞歸真之境,比自己足足高出數個境界!……


    那人抬頭,衝她一笑,提劍說的竟然是英語:“似乎你劍術很不錯,不如我們來比劍,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赫敏的尋鳳凰之路:港島——北上廣西雲貴——沿海魔都——直飛首都——長安——南下燕北——丹江武當山——三峽——蜀中臥龍


    其中港島的傳奇級違章建築群九龍城寨很值得一說,是個非常有名、帶著魔幻色彩和科幻色彩的地方,在中外大量漫畫中均有出現過,大家有興趣可去了解看看~


    另外東方明珠1991年開始動工,92年時還未竣工,明信片上是概念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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