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材頗高的漢子奔到紅袍老者身旁,查看片刻,道:“不是,穴道。”此人惜字如金,想來話中意思是“不是點中穴道。”另一名身材稍矮的胖子道:“賊賤人哪有這等功夫?”轉向秋兒道:“喂!韓香主怎麽了?他怎地不動?”


    秋兒笑道:“韓香主他們很是不錯,見秋兒過於無聊,千裏追到此地,要陪秋兒玩耍。嘻嘻,韓香主,咱們說好了,誰先動彈誰就輸。倘若你輸了,須得送我一塊糖。”


    姓鄭的漢子大怒,喝道:“要吃糖也容易,爺爺這裏便有,過來給你!”


    秋兒笑道:“玩笑了!秋兒大開玩笑,鄭叔叔想來不信。秋兒是未學會武功,此番哥哥受傷,又不能動彈,諸位叔叔要跟秋兒為難,沒有法子,隻好任由宰割。”突然之間,身後一股微風,她絲毫不覺,接著道:“嘻嘻,鄭叔叔,你瞧秋兒坐在此處,更無還手之力,你去拿上那把劍,來將秋兒刺死罷。”


    那姓鄭的漢子冷哼道:“我要殺你,何必用劍,輕輕一掌便夠。”


    秋兒歎了口氣,道:“是了。當日鄭叔叔教我用掌,責罵秋兒不肯用功,豈知秋兒很是用功,然武功一道,始終不能學會。鄭叔叔,秋兒很是不明白,為何叔叔要來殺我?”


    身穿麻衣那三十餘歲的漢子大聲道:“你不肯殺死大王,不服教主令逾,叛離神教,難道你不知教規?他奶奶的,我原說你這小娘靠不住,教主偏偏不信,鄭堂主,這等反複無常地奸險小人,有甚麽好說的?”走上兩步,撿起鐵劍,便往秋兒走來。


    這漢子走上兩步,手掌隱隱刺痛,他一凜之下,拋下鐵劍,借著火光,隻見掌心肌肉潰爛,血跡斑斑。這人嚇了一跳,驚叫:“有毒!?”話音未落,奔到河邊,右手往河中伸去。冰涼地河水碰到手掌,劇痛鑽心,這人啊地一聲慘唿,連退七八步,足下一頓,踢在一具屍體之上,登時跌倒。


    此時毒藥腐蝕已至手臂,這漢子大聲慘唿,手忙腳亂在的懷中拿出十餘個瓷瓶,往口中亂倒藥粉,又在中毒處敷藥。哪知秋兒所用之毒厲害,乃數百年前天池十二煞成名毒藥,采用十餘種毒蛇毒蟲所製,腐蝕肌體,順著血液流遍全身,縱使完好肌膚,粘上即死。當日在山洞之中,秋兒灑出毒粉,劉自立武功何等了得,亦知難而退,可見此毒厲害。


    身材頗高那漢子快步奔到他身邊,喝道:“伸出右臂!”麻衣漢子手臂隻剩半截,慘叫不停,突然抱住一具屍體,張口便咬。咬下屍體一大塊肉,咕咚聲響,和血吞下。屍體上並無多少血液流出,麻衣漢子一口一口,不過片刻,將屍體咬的不成模樣,他四下亂滾,慘唿淒厲。身材稍矮那漢子搶上幾步,臉色驚恐,想上去拉住他,見他神色癲狂,又不敢動手。


    身旁微風一起,一個黑衣人突然搶了過去,他身法輕盈,速度卻快,走上兩步,雙足連環,踢起三塊石子。石子去勢如電,噗噗兩聲,擊在麻衣漢子雙肩之上,第三枚石子擊中他身上穴道,麻衣漢子登時僵住。


    黑衣人借物打力,三枚石子同時踢出,卻有先後之分,手法之奇,著實讓人歎為觀止。看他輕鬆隨意,足下輕盈,輕身功夫亦是了得。


    身材頗高那漢子右臂一揮,嗤地一聲輕響,麻衣漢子右臂其肩而斷,血流如注,鮮血流在地上,嗤嗤作響,冒出刺鼻氣味。眾人看到這等厲害毒藥,無不色變,誰也不敢上前去扶一扶麻衣漢子。秋兒手掌擠壓徐真背心穴道,隻覺他身體顫抖加劇,滾燙如火,心下已是焦急萬分。黑衣人身材瘦削,驀地裏轉過頭來,淡淡地道:“這是本草經當中的毒藥?很是厲害。秋兒,本草經在何處?”


    秋兒朝自己包袱之處一努嘴,笑道:“就在包袱裏,張伯伯,秋兒眼下無法動彈,你自己去拿罷。”


    麻衣大漢聲音越來越小,已腐蝕到脖頸處,黑色液體流出,白煙不停,他兀自扭動身體,竟爾未死。眾人眼看這等慘狀,饒是常見毒藥毒蟲,亦覺可怖已極。姓張的那人微一沉吟,走上兩步,伸掌按在徐真胸口,道:“噬心掌知道麽?”


    秋兒道:“噬心掌名震江湖,神教之中,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張伯伯亦是神教數一數二地人物,要在秋兒身上練練掌力,秋兒既不能逃,又打不過。張伯伯一心要以大欺小,隻好乖乖地任張伯伯來打幾掌。”


    姓張的道:“你不用言語擠兌,你年歲尚幼,又是女王殿下,張某怎敢對你無禮?不過這小子看來根骨甚佳,功夫也是不弱,想必倒有甚麽法子抵擋掌力。秋兒,你說是也不是?”神色一凜,便欲催動掌力。


    秋兒大聲道:“且慢!張伯伯,你要本草經,秋兒已然言明,在包袱之中。你拿了經書,自行離去便了,幹麽卻來欺侮小輩?”料想神教派出眾多教徒,絕非言語便能誆走。


    張作棟噬心掌成名數十年,心黑手狠,掌力無形,縱然擊傷心脈,往往十天半月才會發作。是以五毒教有人莫名其妙突然死亡,多半會猜是他噬心掌所為,久而久之,噬心掌之名震動五毒教,可說聞之色變。


    秋兒心念急轉,發覺徐真經脈之中真氣充盈,始終無法突破穴道,倘若無人,多耗一刻是一刻,此刻敵人環伺,便多撐片刻也是不成,她心情焦急,臉上神色絲毫不變,嘻嘻笑道:“張伯伯不肯去拿,那也好辦,張伯伯隻需將包袱踢過來,秋兒自己拿出來就成。”


    張作棟展顏笑道:“如此甚好!”走到包裹旁邊,伸手去拿。突然一頓,身子縱起,往右側竄去。這人身輕如燕,速度之快,彷如一道殘影。他足不動,膝不彎,身子陡然拔高丈餘,在一棵樹上一踢,再縱數尺,站在一根樹杈之上,折下一段樹枝,躍下身子,身法之飄零,惶然若仙。其他幾人看到,無不高聲喝彩。


    張作棟淡淡一笑,樹枝挑起包袱,擲向秋兒,道:“接住了!”


    包袱迎麵飛至,秋兒隻覺勁風撲麵,吹得她發絲亂舞,她暗暗叫苦,看包袱上力道,自己如何能接的住?正想到此處,包袱忽然一沉,直墮而下,噗地一聲,跌落秋兒足邊。


    秋兒道:“張伯伯武功高強,那也不用說了。不過這手暗器功夫,和天橋兒耍把式賣藝的大叔差不多,嘻嘻,想想也是奇怪,倘若耍把式的鄉下老兒也會暗器功夫,還真是厲害的緊。”


    張作棟一怔,喝道:“小賤人胡說八道!”揮掌拍下。


    姓鄭的等人齊聲道:“張堂主!使不得!”


    張作棟怒火蒸騰,一掌拍至途中,忽然轉向,波地一聲輕響,擊在徐真肩頭。秋兒一呆,怒道:“你幹甚麽!?”話音未落,忽覺徐真丹田中真氣湧出,衝破穴道,直往心口而去,她驚喜交集,叫道:“哥哥,快服下花兒。”


    原來徐真始終無法衝破穴道,實因經脈不通,真氣無法相容。他自身真氣數次衝擊穴道,相差一線,終是無法衝破,豈料張作棟忽然打來一掌,他掌中內力被徐真引入經脈,運力一衝,這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赫然奏效。徐真努力半晌,絲毫無法衝破地穴道,得張作棟之助,衝破了。


    他知此刻危險之至,聽到秋兒所言,立時吃下金色小花,腹內一團烈火升起,渾身便如泡在溫泉之中,右臂一股熱氣順著手掌,衝至臂彎,再往上行,到得肩頭胸口,會於丹田之中。徐真手掌一動,五指緊扣,抓起長劍,一劍刺出。


    張作棟應變奇速,一掌未能擊倒徐真,次掌緊隨而上。雙掌連環,暗運噬心掌力,交叉相擊。忽覺手掌劇痛,雙掌交疊之處,一柄劍伸了出來,刺穿雙掌,鮮血直流,這一下受傷甚重。他驚奇之下,望著雙掌,怎也不肯相信,雙掌交叉虛實疊加,敵人怎能一劍刺穿雙掌?這是甚麽劍法?


    徐真緩緩站起身子,背上數十根金針晃動,他臉色如水,道:“你打我一掌本來不存好心,但傷勢畢竟有你幫忙。可是你欺負秋兒,我隻好戳你一劍,咱們這就兩清。”刷地一聲,拔出長劍。


    猛聽得姓鄭的那人喝道:“放暗器!”話音未落,數不清地暗器疾射而至。


    徐真經脈初通,足下無法移動,長劍一起,叮叮叮叮極是緊促地一陣金鐵交鳴,在這一瞬之間,他連刺三十六劍,速度之快,幾如一劍。這三十六劍之中,每一劍刺出,便擊落一枚暗器,數十枚暗器同時打來,竟無一枚突破劍網。此為獨孤九劍破箭式,別說隻有幾十枚暗器,便是千百枚暗器同時擊到,亦都一一擊落。


    張作棟機警之至,不等姓鄭的話落,縱身閃避,連退數丈,他知姓鄭的等人暗器喂毒,均是獨門暗器,一個不小心中到,雖有解藥,苦頭必不會少。


    秋兒臉色發白,望著身前尺餘之處,密密麻麻也不知多少鐵劍、袖標、飛錐,當真動手,她卻不知如何是好。


    姓鄭的幾人見徐真劍法精妙如斯,別說見過,聽也沒有聽過,不由得麵麵相覷,遲疑片刻,圍住二人,相距丈餘,卻也不敢近前。


    徐真拉著秋兒手掌,深吸一口氣,走出兩步,接著道:“我不想殺人,諸位,請自己離去罷。”


    身材頗高那人道:“好!經!”


    徐真奇道:“甚麽?”


    秋兒道:“他要本草經!不成,不能給他。”


    徐真道:“你也聽到了?不行。”


    姓鄭的漢子道:“小兄弟,你別轉錯念頭。這是我們教內之事,與旁人無關。老子瞧著你身手不錯,此等少年英雄江湖上也不多見,何必惹上我們五仙教?你自己走路,我們也不來攔你。”


    徐真臉色一沉,道:“我走?秋兒不跟我一起,哪裏我都不走。朋友,我再說一次,你們讓開!”


    張作棟雙臂垂下,攏在袖中,閉目良久,呆呆地一言不發。直至此刻,仍不知徐真那一劍是如何刺到的。忽然睜開雙目,袍袖顫抖,讓在一旁,道:“我們攔不住你,請罷。”


    姓鄭的漢子怒道:“甚麽!?張堂主……”


    張作棟厲聲道:“張某生平一是一,二是二,既然攔不住他們,何必再攔?你不肯讓開,難道是想跟張某切磋切磋麽?”


    姓鄭的漢子道:“可是教主……”


    身材頗高那漢子拉住他道:“走!”往後便走,張作棟更不遲疑,接著離去。


    霎時之間,眾人走的一幹二淨,徐真鬆一口氣,隻覺心跳如鼓,倘若這幾人不走,反而在圈外遊鬥,自己無法搶步上前,最終仍是難逃一死。


    秋兒很是歡喜,道:“哥哥劍法厲害,一下就刺穿張作棟手掌,隻怕一招之下,他已嚇掉三魂七魄,倘若不是有旁人在,多半就叫:我的媽呀,這是甚麽劍法,嗚唿哀哉!”


    徐真哈的一笑,拔出長劍,在火上炙烤,接著道:“布條跟肌肉粘在一起,秋兒,用劍割開。”


    秋兒道:“很疼的,哥哥,你忍著點。”


    徐真點點頭,咬住一根樹枝,見秋兒手指發抖,無法將劍刃刺下,他抓住秋兒手掌,道:“沒關係,我不怕疼。”


    秋兒抬起頭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笑道:“對不住,我……我可以了。”劍尖刺入徐真胸膛,割開腐肉,取出布條,鮮血疾噴,徐真強忍痛楚,不願秋兒擔心,吐出樹枝,按住傷口道:“你的金針呢?取一根,傷口要縫合,從我衣服上抽絲線。”


    秋兒一呆,道:“是了。哥哥等等。”手足飛快,取出金針,要穿絲線之時,滿手是血,滑膩非常,她心慌意亂,始終無法穿入。越是心急,越是無法寧定,見徐真臉色愈加蒼白,鮮血順著指縫流出,染紅胸膛大片肌膚。她心下更急,徐真道:“穿不進去就別穿,絲線綁在金針後麵。”


    秋兒一凜,道:“對!”綁好絲線,金針頗軟,刺入穴道不須多深,倒也無妨。縫合劍傷,足夠有餘。忙了半晌,傷口縫合,重新上藥包紮,二人同出一口長氣,四目相對,見彼此滿頭大汗,模樣狼狽,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二人不願對著屍體,往上遊走出半裏有餘,重新生火。劫後餘生,兩人均感喜慰,次日一早,徐真道:“穿紅衣服的老頭他們怎麽了?好幾天沒有動彈,是中毒了嗎?”


    秋兒道:“我去放開他們。”走出兩步,頓了一頓,接著道:“哥哥,你……”忽然低頭,又道:“沒事。”轉身離去。直過良久,秋兒才迴來,二人再往南行。


    行出兩日有餘,進入一座大山。此山險峻,奇石無數,有些無法立足之處,秋兒帶路,繞行甚遠。徐真越看越是憐惜,心想:“山路這麽難走,她四天不到,就忙著趕迴去,一天要走多少路?難怪她累成那樣。”又行一日,眼看山勢越高,再往南走,峰插入雲,白色霧氣籠罩,幾如仙境。


    這日行到午間,折而往東,不過兩個時辰有餘,隻聽隆隆水聲,秋兒歡唿一聲,道:“快到了!哥哥快來!”當先奔去。


    三天之間,每日午時,替徐真打通一條經脈,如今內力運使如臂使指,縱非傷勢盡愈,亦不遠矣。走出一片林子,麵前一條大河,寬足數裏,河水奔湧,自南而北。對岸一座刀削般地山崖,抬頭看去,竟不知有多高。秋兒放眼四顧,指著北方,道:“咱們走過了,再往北一些。”


    順著河岸往北,越行水聲越大,到得後來,震耳欲聾,徐真遠遠看去,河岸一處斷崖,水勢奔湧而下,形成一個巨大瀑布。河岸到得此刻,已然甚窄,當晚二人在岸邊休息。次日一早,秋兒折下許多樹枝,剝下樹皮,搓成繩子,道:“咱們得去對岸,這邊是沒有花兒的。”


    徐真答應一聲,尋思:“去對岸?為甚麽不從下遊直接過去?非要來到上遊才過河?”但秋兒聰明機智,遠在自己之上,她不說,徐真便忍住不問。


    這條河縱然變窄,亦足裏餘,二人搓好繩子,已是三日之後。每到晚間,秋兒便離去片刻,有時甚久,次日一早,又去片刻。徐真見她行蹤奇怪,按住好奇心,仍是不問。這日一早,秋兒將剩餘繩索木棍等物燒掉,灰燼掃入河中,二人綁縛樹枝,在彼此腰間紮起繩子,摸著石頭過河。好在瀑布頂端,河水不深,二人都會遊泳,半個時辰有餘,過了大河。


    時近九月,山中天氣頗冷,冰冷地河水浸泡半晌,二人凍的直發抖,秋兒拉著徐真,躲入一處雜草之後,等候良久,忽然道:“哥哥你看。”指著河對岸。


    徐真凝目望去,對岸似乎有人,兵刃閃光,在岸邊查看一會,往南而去。徐真一凜,道:“難道他們不死心?”


    秋兒道:“人心最是複雜,張伯伯說不敢攔阻哥哥,可是藍姐姐要本草經,他不拿到經書,迴去也是死路一條。何況張伯伯心狠手辣,狡詐萬分,那日說放咱們離去,卻在你身上彈出兩縷金銀散。哼哼,金銀散這種毒藥算得甚麽?他故意下在你身上,那是瞧著我解毒本領。倘若我無法解毒,他才不會輕鬆離去。後來他們逃走,我猜多半是無法破解哥哥劍法,妄圖下毒害人。”說到這裏,接著道:“哥哥,江湖險惡,這是丁叔叔說的。他說你不要輕易去害旁人,但也不能等著旁人來害你。鄭叔叔很是精明幹練,他曾躲在仇人家中三日,不吃不喝,殺死仇人全家,性子堅韌,便如毒蛇。是以藍姐姐才讓他做了神龍堂堂主。那日到場之人,張伯伯是八角堂堂主,鄭叔叔,還有莫無情、韓琴、馬晉、司徒不成等八人。這些人都是教內精英,人人毒術了得,狡詐陰險,咱們當日能逃得性命,多虧哥哥劍法厲害。他們不肯死心,我留下繼續往南的蹤跡,他們仍能想到河邊,咱們須得萬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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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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